刚刚离开碣石岭，怒师兄便忍不住破口大骂：“混蛋，看不起人，以为我就教不出徒弟，以为落翮山永远都是你们俩的，痴心妄想。我就不信这个邪，偏要跟你俩掰掰手腕，看看谁是公鸡，谁是草鸡。你以为我上当了，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我才不会上当哩，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子都看他不停地破口打骂，不知道那个老雕刚才怎么得罪了他，让他气成这个样子。等他骂了一会儿，气消得差不多了，才轻声问道：“那个……雕师叔怎么啦？”
怒师兄猛然转头看着子都，似乎听到他说话才想起自己还带着一个人，子都见怒师兄的脸都成了酱紫色。怒师兄突然冲着子都吼道：“你懂什么？还不都是因为你？”
子都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突然对自己发起了火。道：“怎么……怎么是我？”
怒师兄大声道：“不是你是谁？他明知道你不是我的徒弟，却硬要说你是我的徒弟，还拿你这种狼狈相暗讽我找不到徒弟，我一时气愤不过，说出你是我的徒弟，这不正好上了他的当？”
子都听他说话颠三倒四，不明所以，问道：“上他什么当。”
怒师兄道：“你成了我的徒弟，就要在明年试剑会上上台比武。”
子都道：“那便怎样？”
怒师兄道：“怎样？你还说怎样？到时候你被他的徒弟打得落花流水，狼狈逃窜，他就又能占居天羽宫十年，这还不是上当了？”
子都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也觉得是上当了，因为自己的事坏了怒师兄的大事，觉得很抱歉，便道：“那咱们再回去一趟，对他说我不是你的徒弟。”
怒师兄道：“胡说，我怒鹏说过的话怎么能不算数？”
子都这才知道他名字不是怒师兄，而是怒鹏。道：“可是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徒弟啊。”
怒鹏道：“我说是就是。”随后又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才好。你不能做我的徒弟，可是我已经对老雕说了。”他一时不说话，好像在想解决的办法。忽然道：“有了，你马上去天梯山找那个不害报仇，结果被他给打死，这不是就解决了吗？”
子都吃了一惊，看怒鹏忽然高兴，还以为想到一个什么好办法，没想到竟然说出让他去死的话来。一时目瞪口呆，不知说什么好。
怒鹏又摇摇头，道：“不行不行，你被小牛鼻子杀了，我岂不是要去找老牛鼻子报仇？天机子那老家伙可不好惹。”
子都听他说不行，才松了口气，又听他说天机子不好惹，没想到他这样的人也有惧怕的人。
怒鹏想了想，转头对子都道：“要不你自杀算了，胜得我到时候丢脸。”
子都真是哭笑不得，说我是徒弟的是你，不认我做徒弟的也是你，现在你又要让我去死，真是岂有此理。刚要完便向里面院落走去，快到过道门口，又站住脚回头道：“他手里有你雕师叔的玉灵膏，你帮他敷上药，再找一件衣服给他换上。”
这汉子答应了一声，等怒鹏走了才回头看了看子都，见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没受伤，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随即正容道：“请跟我来。”
子都跟在汉子身后，过了两重院落，走进后面厢房的一间小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一只小凳子。
那人到了屋里，回身关上门，对子都道：“我叫黎清，是羊角峰的大弟子。你叫什么名字？”
子都道：“我叫王子都。”
黎清道：“我先给你把药涂上，你把衣服脱下来吧。”
子都答应了一声，把宝剑和斧子放在桌上，动手脱衣服。因为衣服被血浸透，血干了以后，便粘在伤口上，一动便把伤口重新扯开，疼得子都咧着嘴直吹气。
黎清赶紧道：“你不要动，让我来给你脱。”
两个人费了好长时间，才把那件像破筛子一样的外衣脱下来，有好几处伤口又破裂，流出血来。
黎清手提着那件破血衣，看着子都满身的伤口，张大了嘴巴合不拢。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的天哪，什么人这么狠心，把你伤成这样？”
子都道：“是天梯山的小道士。”
黎清道：“天梯山？”随后转着圈看了看子都身上的伤，道：“万幸都是些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
他拿起那个药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根小圭勺，蘸着药膏慢慢抹在子都的伤口上，手法很是轻柔，子都觉得伤口处一阵清凉，疼痛全消，心想这药果然灵验，怨不得怒鹏专门跑到老雕哪里求药。
好不容易抹完了药，黎清又跑出去拿来一大卷白纱布，横七竖八给子都缠在身上，看上去就像是五花大绑把他给捆起来一样。子都自己转着身子看了看，笑起来了。
黎清看着子都，心想当时的对斗一定激烈得很。又觉得这孩子很是奇怪，伤成这样还笑。他义形于色地对子都道：“天梯山现在真是越来越嚣张了，迟早有那么一天，它会自食其果的。是师父救了你？”
子都点点头。
黎清很兴奋，道：“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形，师父是怎么救你的？”
子都道：“我当时已经头晕眼花，突然感觉前面没了动静。我擦了擦眼睛一看，只见一根羽毛在哪里旋转……”
黎清眼里一亮，道：“那是师父的标志。天梯山的人看了怎么样？”
子都道：“他们先是……”
黎清打断子都道：“他们？跟你对敌的不是一个人？”
子都道：“是两个人。”
黎清退后一步，看着子都道：“你一个人对天梯山两个人？真是不简单呀。”脸因为兴奋而红了。
子都给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嗫嚅道：“我不知道他们是天梯山的人，我也打不过他们。天梯山很厉害吗？”
黎清奇道：“你身为修炼之士，怎么会不知道天梯山？现在天梯山是天下第一大门派，号称玄门正宗。你一个人对阵天梯山的两个人，那可是了不起的事，任谁听了都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子都看黎清说得极其诚恳，没想到自己这一场大败到了这里倒成了一件光荣的事情。他记得怒鹏在老雕面前也是这么吹嘘的，老雕当时的面色似乎也很惊异，而且多看了自己几眼。看来这个天梯山还真的是不简单，心里也不免有些得意。
黎清道：“你接着说，他们见到师父的羽毛令后怎样？”
子都道：“开始那个叫不害的小道士还……”
黎清又打断他道：“是不害？”
子都不知道黎清为什么又变得这么激动。道：“是，一个叫不害，一个叫不弃。”
黎清嘴里啧啧有声，道：“不害和不弃，那可是天梯山第三代中的佼佼者，尤其是那个不害，非常厉害。啊，对不起，我又打断你啦，你接着说，你接着说。”
子都道：“开始那个叫不害的小道士还一直在问来的是哪一位，后来那根羽毛自己飘到他的手里，他突然变了脸色，说声快走，连那个叫不弃的小道士都没等，就急急飞走了。”
黎清很是高兴，道：“别人都怕天梯山，只有我们羊角峰不怕。师父的羽毛令一出，对方不知道是师父，师父也不为已甚，如果知道是师父，还敢放肆，那就一定会倒霉了。幸亏不害跑得快，不然可有他好看的。”
子都道：“原来你师父这么厉害。”
黎清道：“那当然。欸，”他惊讶地看着子都，奇道：“你怎么这么说，什么你师父我师父，应该说是咱师父。”
子都道：“不，是你师父。”
黎清道：“什么？难道师父还没对你说要收你为徒？”
子都道：“开始说了，后来又变了。”
黎清道：“什么？”他有些糊涂了。
子都道：“你师父在一个满是大石头的山上，对一个叫老雕的人说是。”
黎清道：“是青雕师叔。”
子都道：“离开那里后有生气说是上当了，不该收我为徒，让我去自杀。”
黎清笑道：“放心吧，迟早会收你为徒的。师父这么多年总在外面转悠，就是为了要找一个好徒弟。好不容易遇到你这么好的资质怎么会不收你呢。放心吧，过不了几天就会让你拜师的。”
他看了子都一会儿，好像在看他是不是资质很好，道：“好了，你先休息吧，我也得走了。对了，一会儿我给你找件衣服来，你的身材跟雷师弟差不多，先借他一件穿着。”
他弯腰拿起地上的那件破衣服，道：“这个快成筛子眼了，不能穿了，我给扔出去吧。”
子都赶紧拦住他道：“不，不要。”
黎清道：“怎么？”
子都道：“洗洗说不定还能穿。”
黎清看看衣服又看看子都，摇摇头，把衣服交给子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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