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灰色的羽毛在空中旋转飘零，不再像刚才那样固定在一个地方，而是在摇摆着转圈，似乎很得意的样子。
子都没想到这么一根小小的羽毛就能将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小道士吓走，觉得很是奇怪。他将将断金剑和破天斧放在左手，等羽毛飘到自己跟前时，伸右手捉住，仔细看。
这根羽毛有一尺多长，中间的翎是黑色的，用手捏两下，就像是铁条一样硬。上面的羽毛很齐整，微微闪着光亮，看不出是什么鸟的。
他把羽毛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看出有什么能产生威力的奇特之处。忽然手里那根羽毛嗖的飞走了，只听一人在面前道：“我看你的功夫也不错，怎么被人打得这么狼狈？”
子都抬头一看，一人站在面前，正瞪着大眼看着自己。
这人看上去四十来岁，身形高大威武，长着一张国字脸，面色黝黑，鼻直口阔，双眉如帚，目光炯炯有神，穿一袭灰色长袍，背负双手，神态甚是轻松。那根羽毛正插在他的肩头。
子都知道他是这根羽毛的主人，刚才救了自己一命，不由得肃然起敬，但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话。说自己功夫好当然不合适，说自己功夫差似乎也不恰当。
那人好像性子很急，未等他回答，便又问道：“打不过就不能跑？干吗死撑着？”声音很大，问得很突兀，言词相当无礼。
子都道：“这人曾经害过我，我要报仇。”
那人道：“是报仇，还是送死？那人怎么害你的，说来我听。”
子都听那人的话十分刺耳，可是转念一想，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况且自己这一命是他救的，也就没有生气，当下便把当初自己在墨蜂洞里救了那小道士一命，却反而被小道士骗到身边，扎了一蜂王刺，差点丢了性命的经过说了一遍。
那人一直听着，并不插口，只是在听到他被蜂王刺扎死后又自己醒过来时有些动容，似乎不大相信。等子都讲完了，看着子都道：“就因为这个你要跟他拼命？”
子都道：“是。”心想，这理由还不够？
那人道：“这是你自己傻，怨不得那人奸诈。”
子都没料到那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那人看到子都惊讶的样子，似乎有了一丝快意，冷笑道：“你刚才说的那个墨蜂巢里一定有一块墨蜂石”
子都道：“你是说那块小黑石头？”心想自己没有说，他怎么知道的？
那人道：“为了那块墨蜂石，不杀人才怪哩。”
子都奇道：“为了那块小黑石头就要杀人？”
那人道：“小黑石头？那叫那宝贝小黑石头？傻小子，那可是修炼之人都想得到的无价之宝。有了它可以让自己的修炼速度提高一倍。你连宝贝是什么都不清楚就去争抢，那就该死。”
子都听那人说自己是因为抢那块墨蜂石才丧命的，完全出于臆测，而且话语句句刺耳，懒得跟他解释，便不再理他。
那人道：“你好像有点不服气。”
子都冷笑道：“不是有点不服，是一滴一点也不服。”
那人道：“这恰恰说明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子都觉得那人不可理喻，便闭口不说话。
那人道：“这是个魍魉世界，可是你偏偏要行忠厚。孝悌忠信只是说给别人听的，而你却把它奉为准则去做，当然就只有倒霉的下场。”见子都不吭声，接着道：“比如刚才救那个女子，你只见了人家一面，连话都没说一句就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最后被那女子利用，当作挡箭牌，她逃走时对你说什么话来，现在她人在哪里？这跟你当初稀里糊涂去救那个小道士，最后被他暗害有什么区别。难道你见了那个女子也要跟他拼命吗？像你这样记吃不记打的人，活着也只是给别人利用，死了活该。”
子都听那人说的话虽然难听，却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原来这人早就来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到了。诚如他所说，日后见到那个紫衣女子，难道我也要跟她拼命吗？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子都嘴上还是不服，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你救我就是为了教训我？”
那人没想到子都会反问他，一时有些错愕，随即说道：“我救你？谁说我救你了？我根本不是为了救你。我只是看不惯天梯山的张狂，小小惩戒他们一下。”
子都道：“原来如此。”
那人道：“想你这样被人欺骗差点丧了命还不知醒悟的傻瓜，死一百个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懒得管哩。”
子都笑道：“那么，要什么样的人你才会管呢？”
那人瞪眼道：“什么样的人？首先是功夫要好，自己不好好练本领，到时候专等别人救的家伙我是不会理的。其次还有有心眼，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只知道一条路走到黑的死心眼我是不会理的。听明白了？”
子都听那人还在转弯抹角地讽刺自己，也不生气，觉得那人的脾气就跟小孩子似的，很有趣，于是道：“明白了。可是功夫好的不会败，用不着救，有心眼的看到有危险就先逃走了，也不用救。原来你要救的都是不需要救的人。”
那人被子都连续几个问题问得张口结舌，无言语对，只瞪着大眼看子都。子都心里暗笑。
那人话题一转，突然问道：“你最后拿这把斧子干吗？用宝剑还打不赢，再加一把破斧头有什么用？”
子都跟他胡搅蛮缠，道：“砍柴啊。这把剑很好吗？我看不出来，砍起柴来还不如这把斧头哩。”
那人道：“那就给我好了。”
子都以为他开玩笑，没想到宝剑被他夹手夺去。
子都怒道：“你怎么抢人东西？”
那人并不理会，伸指在剑身上一弹，当的一声，剑身乱颤，剑光吞吐闪烁，发出一阵龙吟一样的响声。那人自言自语道：“果然是把好剑，怨不得两个小牛鼻子动了邪念。”
他回头对子都道：“古人有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又说，天材地宝，唯有德者居之。你本领太差，这把剑迟早会被别人抢走，说不定还会因此带来杀身之祸。刚才的事就是个例子。不如把它给了我徒弟，你留着那把斧头砍柴，正好两全其美。怎么样？”
子都摇摇头道：“不怎么样。我的剑为什么要给你？”
那人斜眼看着子都，道：“我不会白要你的剑。你刚才一阵拼斗，身上多处受伤，失血过多，而且在内力枯竭情况下仍然强运内力，已经伤及五脏六腑，如果不能急躁医治，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至少也会大病一场。”
子都感觉除了十分疲惫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以为那人是在欺骗自己，故意危言耸听，以此要挟，来得到自己的断金剑。他看看自己的身体，道：“是吗？我倒是觉得这一场恶斗反而让我浑身通泰，非常舒适。”
那人冷笑道：“命是你自己的，要不要你自己做主。不信你摸一下自己的灵墟穴，看看有没有什么反应。”
子都看他说得极其认真，便伸手指在胸口的灵墟穴轻轻按了一下，果然感到很是酸疼，脸色微变。但随即又觉得这可能也是那人的阴谋，结果不一定会有那么严重。便道：“微微有些酸，不过还能忍受的了。”
那人叹了口气，将宝剑还给子都，道：“你的脾气太犟，不合我的胃口。不过我现在弃你于不顾，别人一定会说我刚才是为了你的宝剑才出手，现在得不到宝剑，便见死不救。我要你发病以后再救你，胜得你以后说嘴。不过，你先得服一粒丹药保住心脉不受伤害，不然到时候就费手脚了。”
那人拿出一粒雀卵大的丹药，递给子都，道：“吃下去。”
子都不接，道：“没病干吗要吃药。”
那人怒道：“胡说，我说有病就有病。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说着话伸手去掐子都的脖子。
子都见那人屈指向自己抓来，便向旁边一闪，谁知看来很慢的一抓，竟然没能躲开，脖子一紧，便落到了那人手中。他惊道：“你干什么？”
那人道：“喂你吃药。”
子都只觉下颌一疼，不由自主张大了嘴，那人将丹药放进子都的嘴里，顺手在他的脖子上抹了一把，子都立刻咽了一口唾沫，咕咚一声，将丹药咽下肚去。随即松了抓脖子的手，笑吟吟道：“现在跟我走，到时候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实情。”
子都感觉嘴里一股清香，知道不是毒药，但自己被抓着脖子强迫吃下，十分恼怒，道：“我死了也不用你管，不去不去就是不去。”
那人道：“现在由不得你，证明了我所说不虚，立刻就放你走，那时你想留也不成。”
子都还想说什么，那人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道声“走”，也没见他如何作势，人便飞起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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