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兰如今是个水嫩的大姑娘了。一身灰的家纺老布衣裳，肩袖处打了个补丁，是她姐程大妞留给她的。土灰色的衣服更好的承托了她白白的脸。刚能吃饱肚子不挨饿的时代，书能读到学毕业很不错了。她在家里干活已经有好几年了。自留地上就有她干不完的活。何况家中一日三餐都还要她按时的煮。这按时，不是因为父母程长生与杜三芳要准点吃饭，而是家里看了两头猪。这俩猪嗓门大，准时的开叫，那迟了点，撒泼的很，几次条石堆砌的猪圈差点都让它俩给拱翻了。为此，程大兰不知道让程长生吼过多少回。每次，程大兰都是被吼得泪水汪汪的直掉。倒是打没打过。
“哥如今是个老师了，就传开了，托人给介绍个就是了。他学校那贾老师不是个活嘴么？就好干这事情！上次不是还到村里撺掇人上我家门么？”程大兰道。
虽着年岁的增长，和干活料理家务都成了好把式，程大兰如今可是石门村的一支花。如今程长生对她吼，她也敢对着干了。倒是她对母亲向来尊重。
“也好，就是，不好开口。”程大贤道。他搔了搔脑袋。去学校当老师前，他特意的在村里堂兄杜侉子那里剪了个头。穿上在军队带回来的白色衬衫，那时候很精神，很结实。都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他搞了部队那一身行头走出来，走到村子那里，都是话题。
“托人办事，光开口咋行？还是要捎点东西。”程长生道。他抽烟了，在煤油灯上引了火。顿时间，屋子里就弥漫了淡淡的烟味。同时间伴随着程长生一阵的咳嗽。
程大贤一回来就劝父亲不要再抽烟，一来费钱，二来不健康。倒是程长生反怼他了，说你个男人不吃烟，怎么混出去？香烟就是交际的手，你一抻手就撒，人家讲你光堂。你扣巴巴的，人家看不起你。在家扣巴巴的不要紧，在外扣巴巴的人家瞧不起。没有交朋结友的，你哪里去遇贵人呢？何况你现在是大男人了，躲在家里吃糠咽菜没人晓得不要紧，出门了一定要大方，这样人家喜欢你，看你行可能就给你介绍个姑娘。
父亲的话程大贤没有放在心上。他本来话不多，一肚子的墨水都在心里。奇怪的是，没上过课的他在教室里上上就会了。而且学生都不怕他，课堂气氛很活跃。倒是父亲又不赞同了，说他没有杀气。棍棒下面出孝子，你教书不打不严厉，学生怎么听你的？又怎么能考出好成绩呢？
“我看行，贾老师想给我家大兰子介绍，这就一并的让她去介绍就是了。”母亲杜三芳道。
程大兰也赞同母亲的话。程大贤一时间有些害羞，没有插话。
二日早，程大贤吃了些稀粥，翻土岭去了学校。如今他正春风得意，又从部队回来不久，浑身的都是力气。今日他要和那贾老师套近乎，把话说开。这茬突然的分田到户了，他不得不撒开脸面。
昨晚父亲最后拉他到了一边，说了贾老师曾经撺掇村长给大兰子介绍对相的事。那男的岁数不了，文化大革命高潮时候，家里曾经风光无限。他老子是革委主任，自己也好勇斗狠。后来发生武斗，混乱中老子被人推倒伤了脑袋，他拿了打兔子枪去复仇，搞了仇家伤了人，被抓去劳改了五年。这样的人，就是有些家底，程家也是不敢沾的，所以没有答应。今日事没隔个三月，又要去求人家，真是难为程大贤了。但是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你不去谁又能去呢？
早上早读时间，杜校长特意开了个会，讲到了公社分田到户的事情。说着说着，就聊到了程大贤身上。几人中，杜校长c会计王老师c贾老师都是非农业户口，不存在分田到户的事情。顶替的康老师和民办杜老师是农村户口，家里都有儿有女的，赶上了分田到户巴不得呢。
程大贤半开玩笑的说了遇到的困难。此话一出口几人纷纷看向了贾老师来。贾老师呵呵而笑，道：“程老师长的也好，人也精神，如今是我们同行，姑娘还不是任你选？”
程大贤被贾老师这般的一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的说了。
倒是杜校长道：“贾老师就是这三村十里的红娘，求别人没有用。程老师你就揪住贾老师就行了。三天就给你搞定！”
几位老师附和而笑。
程大贤此时脸色通红。见过了越南兵，打死过侵略的人。在连队时，班里他可是个机枪手。虽然不是个老兵，但也是从死人堆里给捡了条命。如今，被几位老师一哄，他倒是放不开了。
“程老师你不要放不开么，你讲讲，你要找什么条件的？”贾老师问道。她看上去很和蔼，同时很有教养。每天上下班，其他的人都是步走，唯有她是骑自行车来去公社。自行车在这时代，是身份的象征。
程大贤被几位老师一盯，搔了搔脑袋，道：“呵呵，”话竟然没有说出口。
杜校长是程大贤的老师。他见程大贤半天憋不出个屁来，有心的要点他一下，道：“呵呵，程老师本分！找个本分的人家姑娘就好了。他自己个子也不大，要求太多也不好。倒是程老师以前学习好，不是家里穷考个中专定是可以。姑娘家认识些字是最好了。人长的是丑是俏都无所谓。要能吃苦能干活是真！”
几位老师一听杜校长这般的说，纷纷赞同。
程大贤红了脸，点头说是。
倒是贾老师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道：“哎，也不是这么说。那要是程老师能订个同样是老师的呢？半个双职工不是很好么？”
程大贤听了贾老师这般说，心头一颤。真要有这么个人被他给讨到了，那可真是祖上坟头冒青烟了。
杜校长一听，就知道了贾老师说的是谁了。
“哎呀，贾老师真要给程老师介绍成了这样的姑娘，那可真是程老师的造化了。”会计王老师笑道。他三十多岁，戴个眼镜。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据说往年暑假里他都会捣鼓些山货做些买卖，还因此被抓过，差点就丢了工作。最后据说带了老婆孩子一大家人到什么干部家去哭，才罚了款算了。这件事情谁都知道，但谁都不会提起。
程大贤有些心动。但是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内心不敢苟求。
“贾老师讲一讲么？讲出来我们听听，参考参考。”杜校长道。
程大贤一笑，看了贾老师，似乎这事情他只是个看客。
“我讲出来程老师不可怪我哎。就是那家的大湾学校的民办老师渣得凤呃。”贾老师道。
杜校长一听，苦笑了番。王老师一听，连忙的一拍大腿，高叫道：“是，是，渣老师渣老师是单身。我们都认得。”
倒是杜老师与康老师一听，都没有说话。渣得凤他们都晓得。教书没三年，绯闻倒是不少，是贾老师家的一房亲戚。在整个大湾公社，体制内的都听说过她。背后说了她不少的闲言碎语。
程大贤并不知道渣得凤。但是今早贾老师就能这般神速的给他个目标，他还是相当的高兴。他不傻，忙站起谢贾老师。
杜校长见程大贤这般，也没有说话。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再怎么说也是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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