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万历尖商 > 第0044章 牢狱当户织
    知府喻均深夜派人知会楚箫,告知大劣绅邓玉堂的衙门堂审结果,是“斩监候”而不是“立决”。说“斩监候”有利于楚箫调查“邓府脏银”的下落,“脏银”数额巨大,追查出来,对谁都是有益处的。

    狱中关押邓玉堂,狱外自然有人活动,幕后操纵邓玉堂的人,要伸手捞救死囚邓玉堂,自然会露出一些掩藏“邓府脏银”的破绽和马脚,楚箫心里暗暗佩服喻均心思缜密。

    谁知邓玉堂“斩监候”的堂审结果一公告,知府衙门前立刻就围满了人众:“邓玉堂立决,邓玉堂立决”。横幅飘扬,叫喊声威。看来邓玉堂是民愤滔天,罪大恶极,不立即处死,难以平民愤。

    知府喻均不急也不躁,等待了半日,连续张贴出几张红标告示,详细告知民众,邓玉堂幕后还有合谋,且还有大批失踪的“脏银”需要追踪,鼓励广大民众,踊跃提供线索,待秋后再审,定会将所有捉拿要犯,一并斩首。言辞切切,辨析入理,知府衙门前聚集的人众,渐渐散开离去。

    喻均这是要发动汪洋大海的人民战争了,劳苦大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喻均尖商得可以。

    邓玉堂判了斩监候,堂审的首要诉状人是丁娘子,丁娘子往后的日子可以过的安稳些了,但夫君葛成还在牢里,她的日子过的仍然是黑夜多过白昼,汩汩期盼夫君能够早日脱罪,平安返来。

    这一日,丁娘子拖儿携女,又来到了郡主府,想拜见公主,叩谢公主主持正义,法办了邓玉堂。

    公主偶感风寒,加之原本她就体弱,进食又少,已连续两日没有下床,听闻丁娘子前来叩拜,勉强起身,梳洗着装,就在后厅房中门书房,单独召见丁娘子,其他人就没有进去,以防加重公主病情。

    公主和丁娘子关上门,聊了片刻,丁娘子泪流满面地走出了后厅房,拖着一对儿女,扑通跪到了楚箫面前:“民女丁娘子,代夫君,叩谢楚把总,救命之恩。”

    楚箫连忙伸手相扶,又拉了她的一双儿女起身,好一番言语相劝,心里琢磨,想是公主在后厅房召见丁娘子的时候,说了他一些好话。

    水玉抱着丁娘子的女儿,楚箫抱着丁娘子的儿子,一起送她们一家三口离开郡主府,挥手告别,台阶下,丁娘子一家三口又遥遥一拜,楚箫心里不得劲,剑眉紧锁,拳掌相击,吓到了身旁站立的水玉:“把总爷可是心疼可怜她们孤儿寡母?”

    “心疼能作何解,可怜又有何用?”

    楚箫挠挠头,看了水玉一眼,好个嫩枝花蕾,今后绝不可让她受了欺负。

    无辜的人为何会受苦,为何会进入无可奈何的苦难?难道仅仅是因为万历皇帝“无聊”的一句话?

    用过午膳,他决定去看望一下还关在牢狱中的葛成。楚箫觉得自己处理事情还是太过毛躁,大劣绅邓玉堂一案,自己有很多机会,可以详尽了解案犯邓玉堂,却总是错过机会,从而导致了那批神秘的“葡国银子从邓府不翼而飞。所以他不想再犯错,想救葛成,至少也要先了解一下葛成这个本尊吧。

    “爷,爷,葛成关押的地方有些路远,我们骑马去吧,爷,你等候在东厢房偏门,我这就去牵马儿过来”,哱依牵来了两匹马,一匹是公主的赤电宝马,另一匹体型小些的马儿,是郡主在马市上帮哱依新添置的。哱依最近又狂热的喜欢上了学骑马。

    楚箫骑在马上,一路指点着旁边策马欢跑的哱依,他做着示范,抖抖缰绳:“哱依,你胯下的马儿,口齿还太小,不要总是用靴子上的马刺去踢马儿,多提带提带缰绳,马儿自然就会走了,不要吓着马儿。”

    “爷,来追我,来追我,哈哈笑死我了,大马慢过小马,大马慢过小马。”

    楚箫把赤电马的缰绳勒紧一点,防止赤电马太过撒欢,惊了哱依胯下的小马。

    两人来到一处破残的院落。下了马,系好缰绳,跨过倒塌的大门,沿着歪七竖八的横廊,来到一排厢房前。

    这处破败的院落,就是太监孙隆孙公公原来的“矿监使”临时衙门。一个月前,孙隆出皇宫来松江,就任松江矿监使,租了此处院落,作为矿监使的临时衙门,招了劣绅黄建节,在松江府东门设卡收税,才惹出“葛成之祸”。

    葛成“打死了”劣绅黄建节之后,惊怒了皇上,判了“诏狱”斩监候,就关在这个临时衙门的后院牢房里。

    “葛成之祸”引发的民众万人游行,砸了这个临时的矿监使衙门,吓跑了太监孙隆,孙隆来到松江,本来就是一个光杆司令,被捣毁的矿监使衙门,也就只剩下后院里被关押的“囚犯”葛成了。

    糊涂的万历皇帝,

    可笑的太监孙隆,

    无奈的囚犯葛成。

    后院牢房,实际上就是一间民居厢房,门也没有了,旁边一个破破烂烂的灶间铁锅上,丁娘子正在做饭,一双儿女灶房嬉戏玩耍,葛成手铐脚镣拿着一本书,坐在屋角的破床褥子上。

    丁娘子一看,来的是楚箫,连忙向屋角床褥上的葛成招手:“相公,相公,快起身,这位就是郡主府管事,楚箫楚把总,楚把总连日来,为了你的冤狱,到处奔走。就连京城里的皇上,都惊动了,相公快来叩谢。”

    葛成脚下的镣铐甚是沉重,他起身了,却几乎走不动,扑通一声,跪在床褥前:“小民葛成,叩谢楚把总,刚才娘子从郡主府折返,已告知小民,小民的冤狱,全靠楚把是主持正义,小民在此叩谢楚巴总的救命之恩,若有来世,定当效犬马之劳”,声音悲壮,发自肺腑。

    楚箫上前扶起葛成,同坐在床褥上。

    楚箫办正事的时候,不长于闲谈笑谈空谈,行动快过语言。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抚葛成之激动情绪,只字片言,也只能说些宽心话:“葛成,你做织工多久了?”

    “回大人话,小人七岁就读私塾,十七岁考秀才落选,此后一直做织工,至今已十五载,松江织户,大都认得小民,小民最见不得那些持强欺弱的劣绅流氓,每每与之冲突,十次有九次都会大打出手,十次有九次都要为邻里乡亲讨些公道,十次有九次都要出出心中的一口恶气。”

    “如此甚好,甚好。”

    楚箫觉得葛成的话有些多,是不是“好打抱不平”的人,都有话多的毛病?言多必失啊。

    楚箫不是一般的尖商,是大大的尖商,换做四百年后的他,不会亲自去处理“葛成此等小事”,有人会帮他去处理,他最多问一句:为什么落入敌方陷阱的总是你,而不是别的盟友。

    这间临时的矿监使衙门牢房,当中摆了一台织机,灶锅上的饭还要等些时刻,丁娘子坐在一个小凳上,一边织布,一边听楚箫和葛成聊天。

    好好的日子过成这样,牢狱当户织,丁娘子纤弱的肩膀,撑起此冤霾的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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