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女帝来朝 > 48.第47章 月黑风高夜
    宗意瞳孔缩成针尖, 一把拉住步陈跳到身侧一棵歪脖树上,低下身子隐在枝叶间。步陈见她如临大敌, 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此时明月极其懂事, 从云间露出头来, 正巧将远远走来的二人照在月光之下。

    宗意轻声吸了一口气。

    来者她曾经见过,是当初屠杀李家村,与她对战过的两个人。

    刘大胆晃晃悠悠地走在前面,身后是屁颠屁颠跟着他正搓着手谄媚地搭话的钱串。

    刘大胆拍拍球似的肚子道:“昨晚上季大管家不知道抽什么疯,大半夜地把我从婆娘被窝里挖了出来,非说盟主有令,要找几个兄弟回李家村看看。你说李家村有什么好看的,不早就被咱们给杀干净了吗?但没辙啊, 人家是老大,给钱就是爹, 我穿上衣服就去呗!谁知道一去吓一跳,那李家村不知道被哪个多管闲事给收拾了,一具尸体都没了,跟闹鬼似的。”

    钱串惊道:“啊?都没了?一百三十多个尸体全没了?”他声音陡然拔高,惊起正睡觉的麻雀, 扑棱棱地往天上飞。刘大胆一巴掌拍他脑后,险些将人打进地里去, 怒冲冲地说道:“闹心玩意!你想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你干的那点破事?这么大声, 吓唬谁呢?”

    钱串捂着脑袋一脸委屈:“大哥, 杀李家村人的事你也参与了,可不止我呢。”

    刘大胆脸都绿了,当即又补了几巴掌,打得钱串哎哟哎哟直叫唤,却长记性地没敢再大声喊,只低沉着嗓子瞎鬼叫。

    宗意在树上一脸杀气,连树杈上抱窝的麻雀都感受到身边的寒意,抬起圆圆的小脑袋瞪着豆子似

    的眼睛看着宗意。宗意缓缓抽出荒沉,却被步陈抬手挡了回去。

    宗意杀气腾腾地看了过去,却见步陈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又指了指下面,嘴唇微动两下,勉强能看出说的是:“再等等。”

    钱串惊惧道:“大哥,那尸体都没了,是谁收走了?我们不会被发现了吧”

    刘大胆一拳打在钱串头上,怒冲冲道:“倒霉玩意,瞎说什么呢!盟主不是说了吗,村子里跑了一个小崽子,指不定就是他回去给收拾了,不然留着一堆尸体青天白日地发臭吗?”

    钱串揣着手嘟嘟囔囔地说:“那还不如当初就把尸体随便埋了呢,留在那不是等着被人发现吗,盟主当时为啥不让埋啊?再说了,一个小崽子能把一百三十人都给埋了?我才不信呢!”

    刘大胆非常看不上钱串这贼眉鼠眼的样,大声道:“你又瞎叨叨什么呢?”

    钱串变脸极快,马上换上一副讨好的模样说:“老大英明!”这没头没尾的夸奖凑巧拍对了马屁,刘大胆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了,钱串凑上前去问道:“老大,那盟主找着东西了吗?”

    刘大胆一说话,下巴就像肥青蛙一样鼓起来,但眼睛却被肥肉挤在一起,是只受了委屈的青蛙。此事也让他颇为困扰,停下脚步想了片刻道:“盟主要找一本书,说是什么什么刀谱?我哪懂那玩意!你也不想想,当时大火呼呼地烧着,墙都烧没了,何况书了?哥几个把李家村翻了个底朝天,除了黑不溜秋的石头外,啥也没见着。”

    钱串道:“我就说当初不能放火,人杀了埋了就是,放火不是毁尸灭迹嘛!这不,东西也找不到了,盟主肯定特生气!”

    刘大胆猝不及防又踹了钱串一脚,将人蹬了个跟头,满口喷沫道:“就你长嘴了,说的比唱的都好听!盟主做事肯定有他的道理,用得着你瞎掺和?我今早跟老季打听了,当时跟那小崽子一起跑的还有个拿刀的小妞!盟主之前一直让我找她,结果这妞子跟耗子似的,钻洞里就没了影,愣是没能找着,啐!上次是她命好,哼哼,这次我要再遇见这小妞,我非扒了她的衣服嘿嘿,你别说,那小妞长得还真行,要模样有模样,啧。”

    刘大胆兀自说着,唾沫喷了钱串一脸。他兴致冲冲说到开怀处,却见钱串鬼上身般在原地来了个标准的稍息立正,仔细看去他腿肚子正抽筋似的打颤。

    刘大胆问:“咋了?尿裤子回家尿去”他话音未落,脖间一凉,一把刀正稳稳地贴在他叠了三层肥肉的脖子间,刀身微动,冷光刺眼。

    宗意冷冷说道:“你要扒了谁?”

    道上的人都讲究“月黑风高杀人夜”,一来是夜间好办事,还不容易被人抓到把柄。二来是在夜间当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索命厉鬼,想想都觉得太刺激了!

    打小就没少干这种“月夜缺德事”的刘大胆,这辈子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能在最熟悉的道上栽了,他被“黑吃黑”了!

    刘大胆努力壮着胆子说:“你你谁啊?”

    宗意:“大耗子。”

    刘大胆自觉被愚弄了,自从他进了武林盟成了翁无声座下的走狗后,已经很久没人敢开他的玩笑了,当即便怒斥道:“你知道这是哪吗?我告诉你,这可是武林盟的别苑,准备参加武林大会的大侠们都住这,只要老子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即刻赶来,把你打成簸箕!”

    钱串看着眼前寒光凛凛的长刀,以及稳稳地侧着刀的姑娘,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他惊得险些咬到自己舌头,瞪圆了眼睛指着宗意道:“老大、老大,她她她,她是”

    刘大胆一脚踹在钱串身上,怒道:“是什么是,是阎王爷不成?”这一用力带着三层肥肉跟着抖,被荒沉刮出一条口子来。刘大胆嗷地一声尖叫出来,不敢动了。

    钱串腿下一软瘫在地上,牙齿打颤,声音都变了:“老大,她是当时那个女的!那个拿刀的!”

    拿刀的?女的?

    刘大胆陡然出了一身白毛汗,顿时回神,是她——

    怪不得老人说半夜不谈鬼,就怕鬼上身。他当即抖成筛子,一身肥肉恨不能拎出百斤油,努力将脖子抻直道:“饶命!饶命!女侠,饶命啊!冤啊!不是我干的!”

    刘大胆这辈子最擅长三件事——欺负婆娘,杀人,喊冤。

    甭管他人是为何而来,先喊冤枉就对了。故而他这一声冤喊得比唱戏的还波折,一句话分了三个调,若是配上宫商羽,想必能直接推上戏台子抢人唱戏的活路了。

    宗意阴沉道:“别废话!老实回答我的问题,说错一个字我就切你一片肉!听见没!”

    刘大胆:“是!”

    宗意说:“第一个问题,你们口中的盟主,可是翁无声?”

    刘大胆嗫嚅半晌,想摇头,脑袋刚动就碰上冰凉的刀刃,瞬间便收了插科打诨的心,说道:“除了他还能有谁,女侠,都是他让我们干的,冤枉啊!”

    宗意问:“冤什么冤!你们杀的人手无缚鸡之力,就是些老实的村民,能得罪你们什么!”

    刘大胆挤眉弄眼给钱串暗中递眼色,说道:“就是跟李家村有过节,他们那个老村长每天颤颤歪歪的,看着就闹哎哟,女侠,别,别动手!我说,我说是,是有仇怨,有天大的仇怨——”

    他话音刚落,像只灵巧的肥兔子,身子向下一缩,避开了宗意的刀锋。钱串猛地抬手,扬起一把白面似的药粉便向宗意脸上撒去,宗意不防他们还有这样的诡计,忙抬起袖子要挡,谁知凭空伸来一只手,拈风揽月似的将药粉尽数吸纳到掌心里,轻巧地在空中一抹便都不见了。

    步陈抬起酒壶喝了口酒,笑道:“哎,对姑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太不入流了。”

    步陈这一手堪称神技,刘大胆转身就跑,钱串见着事情不妙,腿比脑子先认怂,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宗意抬手将荒沉掷了出去,明晃晃的刀身扎在刘大胆身前,险些将他肚子斜着片下块肉去,刘大胆危急关头求生欲战胜了生理结构,竟然将满肚子的肥肉提了起来,避开了刀。

    前路已断,宗意鬼魂般追了过来,刘大胆眼睛一瞥见着先认命的钱串,心中咒骂了一声,赶在宗意动手之前也跪了下去。

    宗意道:“我还没问完问题,你跑什么?”

    刘大胆快哭了,呜咽道:“姑娘,女侠,祖宗!你就饶了我吧,我就是一给人干活的小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没办法啊!这一切都是翁无声干的,他为了找那本刀谱,带了我们几个兄弟,要我们假扮成土匪嫁祸给山寨。我跟李家村真没仇怨,但我不做,死的就是我了啊!”

    宗意手中荒沉一抖,险些将刘大胆的肚子戳漏了,他一脑门汗,纵然名字里带了爹娘对他“大胆”的期盼,但奈何终究是欺软怕硬,阴沟翻船。

    步陈抖着空了的酒壶,有些不高兴道:“翁无声的金光刀在武林中位列三刀之首,根本不把其余两刀放在眼里,还能有什么样的刀法入得他的眼,让他不惜屠灭整个村庄也要守住这个秘密?”他说话的时候眼睫斜斜向上挑着,眸子一动便是三分桃花意,但此时被刘大胆看见,丝毫不觉有旖旎之感,反倒凉飕飕的,似是比拿刀的姑娘还危险。

    步陈轻飘飘道:“退一万步说,李家村若真的藏有绝世刀法,翁无声既想去偷偷寻了,又怎会告诉你们?”

    宗意眼神尖锐,长眉扬成刀,将荒沉重重地压下,说道:“你骗我?”

    刘大胆从头到脚哆嗦成一只肥家雀,跪在地上小山丘似的板着个无辜的表情说:“可不敢啊!我没骗人,这是季长青跟我们说的,让我们多搜查细处,别漏下东西,谁能找着就赏五十两银子。这我怎么敢骗人呢,骗人我不得好死啊!”

    宗意冷哼:“你这样人渣,还想寿终正寝不成?”

    刘大胆一缩肩膀,不敢说话了。

    宗意看向步陈,却见步陈打量他片刻后,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刘大胆确实没有说谎,那么问题就出在名为季长青的管家身上。他身为武林盟的管家,为何又将翁无声讳莫如深的事偷偷宣扬出去。这几个歪瓜裂枣一看就是平时最喜欢喝酒吹牛的一类,怎么可能管得住嘴,现在看来,就像是季长青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翁无声的打算一样。

    步陈长长地吁了一声道:“哦,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今早收到一封飞书密信,让我们在此守着,说仇人今夜定会到来。现在想想,这封信竟是武林盟的管家送来的。”刘大胆露出惊恐的表情,步陈适时地解答疑惑:“咦?原来你不知道?难道不是他让你们过来的?你难道不好奇,我们怎么会在深夜里如此巧合地出现在武林盟的别苑,还‘恰好’拦截到你们?”

    步陈每吐出一个字,刘大胆就多出一层冷汗。他忽然想起晚上正想回家的时候,季长青拦住了他们,让他们今夜去武林盟别苑暂住一晚,第二天再回去。

    千丝万缕的疑惑在此时连接成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将他紧紧地兜成捕蝉的螳螂。

    刘大胆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季长青这孙子,卸磨杀驴也不带这么玩的!他奶奶的,他可千万别落在我手里,老子打死他!”

    密信?拦截?这见鬼的帝师果然满口跑火车,嘴皮上下一碰,黑的就说成白的,宗意自己都差点信了。但见着此时钱串和刘大胆互相看着,眼里冒出烟来,也不禁正了正脸色,摆出一副“确实如此”的表情。

    刘大胆挺直了腰杆,一脸正气道:“行,女侠,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只要你留我一命去宰了季长青,我知道啥都说!那天翁无声带趁着尧山地动,悄悄走小路过了尧山,到了李家村后他就让我们把人都杀了,然后自己独自一人跑了,没让我们跟着。”

    宗意问:“当时他往哪边走了?”她一边问着,一边回忆李家村的构造,那村子不大,四通八达的小路,连拐角都横平竖直,很好记。

    刘大胆想了片刻说道:“我想想我当时多了个心眼,瞧了一眼,看见他直奔一个屋子跑去,那屋子门口挂了个小破旗子,上面好像写着”

    宗意惊呼:“有客来客栈!”

    刘大胆:“对!就是这个!客栈!”

    宗意不敢置信地闭了闭眼。

    从见到他们的一刻开始,不好的直觉便在心底发酵。李家村和金乌城平安无事了这么久,翁无声没道理为了本刀谱就在武林大会开始前冒险杀人,除非是他提前知晓了李家村即将出现的变动,这让他开始惊慌并提前采取了行动。翁无声让自己的属下将李家村“清理一空”,自己反而直取客栈,就像他此行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李狐似的。宗意忽然发觉翁无声和客栈老板娘李狐之间有一条让人捉摸不透的线,一旦这根线弄清楚,那么所有的疑问将迎刃而解。

    刘大胆汗流满脸,混着地上的泥土,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泥石流:“女侠,我都说了,你就放了我吧,这一切都是翁无声干的,和我们真的没关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宗意冷冷反问:“井水不犯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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