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梅里莎的伊甸园[民国] > 109.南京辛德勒(下)
    汽车行驶在道路上,梅里莎振作精神观察四周,她竖起耳朵试图倾听周围的动静,想要拯救一个人的性命。

    拉贝先生在她旁边看的好笑,道:“你不必这样,大部分情况下,你是听不到任何求救的声音的,毕竟瀛岛人在这里杀了太多人,假如有幸存者,他们不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向不知道会不会来的援助求救。”

    “你平日是怎么寻找需要救助的人的?”梅里莎问。

    “挨家挨户的找,或者,在侵害发生的时候,他们会求救的。”拉贝说。

    “您从遇到我们的那天起就开始救人了?您救了多少人?”梅里莎问。

    “大约十几万吧,”拉贝平静的说,“我不是从遇到你们的那天起开始救人的,那天只是我决心公布自己的纳粹身份,公开庇护那些人的时候。”

    “我有一个很尊敬的长辈,她在德国,我曾经收到她的来信。”梅里莎说。

    “那真遗憾,想必对我的祖国没几句好话吧。”拉贝笑着说。

    “拉贝先生和他们不一样,”梅里莎笑了,“您是什么时候救人的?又是什么时候决定设立安全区?”

    “别说安全区,”拉贝道,“对瀛岛来说,那是禁词,要说难民区。”

    说话间,车子停在了他们之前离开的地方,就是在这里,他们救了那个女人。

    “下来吧,挨家挨户的找一找,”拉贝先生说,“我来教你判断哪一家居住着人,哪一家已经空了。”

    “他们会不在家吗?”梅里莎问。

    “有的不在家,”拉贝先生说,“出去找食物,或者被瀛岛拉了壮丁,你要知道,瀛岛杀了太多人,尸体堆的满街都是,如果不及时清理,一定会爆发瘟疫的,所以他们抓了很多男人去清理尸体。”

    他们走进了一户民居里,拉贝先生四下看了看,道:“这家已经没有人了。”

    梅里莎也能看出来,这间房子很乱,桌椅上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他们于是离开了这家,去了下一户人家,第二户人家中,梅里莎还是觉得没有人,这一户就想上一家人一样,桌椅都是灰尘。

    她走向了厨房,暗暗将一袋稻米放在地上,然后高兴的对拉贝先生说:“瞧我发现了什么!很多米!”

    说着梅里莎就把米袋子提了起来。

    “放下!”拉贝先生赶紧说,“这里有人居住!”

    “啊?”梅里莎惊讶的放下了那袋米,“不是到处都是灰尘吗?”

    “里莎,不能通过桌椅的灰尘判断有没有人,毕竟,一个男人,或许家人已经遇害,在这种条件下,谁还有心情打扫屋子,”拉贝先生说。

    “约翰是从哪里发现有人住的?”梅里莎惊讶的说。

    “其他家具都是灰尘,只有这张放置在角落的椅子,椅子面和放胳膊的把手上没有灰尘,这张椅子放在整个房间视野最好的角落,从这个角落能看到整个房间,而且它在窗户后面,坐在上面的人只要歪一歪头,就能从窗户的缝隙看到大门。”拉贝先生说。“还有茶杯,杯子很干净,一定有人在最近用过它。”

    “那么那个男人呢?”梅里莎问。

    “也许去处理尸体了,可怜的人,被瀛岛人拉壮丁就是九死一生,希望他是被红十字会叫走了。”拉贝先生说。

    “红十字会?”梅里莎茫然问道,“他们也在这里吗?”

    “在这里的人比你想象得多,”拉贝先生说,“红十字会正在救助春城的幸存者,并为不幸罹难的人收敛尸体。”

    两人离开了这家有人的房子,梅里莎将那袋稻米放在这家没有用拿走。

    他们继续挨家挨户的寻找幸存者,梅里莎也在拉贝先生的指导下学会了很多搜寻的技巧,梅里莎很为拉贝先生的细心感到惊讶。

    “约翰,你曾经是军人吗?”梅里莎问。

    “我现在也是,”拉贝先生平静的说,“我是纳粹南京小组的负责人,在中国生活有一段时间了。”

    “真不敢相信,您做的是与蓝衣社一样的事情吗?”梅里莎问。

    “差不多,我主要负责情报方面,”拉贝先生说,“但来这里没多久,瀛岛就开始找事儿了,我就主要盯着瀛岛方面的情报。”

    “那您一定知道瀛岛现在的情况了?”梅里莎说。

    “不,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瀛岛一直在改变,”拉贝先生说,“我怀疑瀛岛的军方已经控制了他们的政府,现在瀛岛国内是军人主政,文官已经完全被废了。”

    “这是军队叛乱了?”梅里莎惊呼,“那么为什么还能继续打华国?他们不是国内乱成一团糟了吗?”

    “瀛岛和其他国家不一样,他们的文官体系他们的政治体制常年处于军政对立状态,文官没什么大用处。”拉贝先生说,“尤其是经济危机爆发之后,瀛岛都是军人说了算的,如果文官不同意,军人会换上一批愿意同意自己意见的文官上台。”

    “我的天,这简直就是董卓在把持政权。”梅里莎说。

    “瀛岛围城后,我们一直在想办法救助难民,”拉贝先生说,“在这方面,很多机构都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十二月一号那天,我与克勒格尔和施佩林一起开车去平仓巷,马市长也参与了会议,他答应给我们三万袋大米和一万袋面粉,可惜的是,我们没有卡车来运送这些粮食,对于这些粮食应该怎么来使用,低价卖掉来筹款还是免费送给难民,还是建立施粥处,大家为此争论不休,但后来我们还是解决了分歧。”

    “马市长真够意思。”梅里莎说。

    “但是你们的最高统帅就不太够意思了,”拉贝先生说到这里很有些不高兴,“他答应给我们捐献十万元,但最后只收到两万元,我希望金陵大学的杭立武博士去过问那些款项什么时候能到,但杭立武告诉我,运气好的话,我们最多只能再收到三万元了。”

    梅里莎笑了笑没做声,她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百业学社上下都是这个德行。

    拉贝先生还在发着牢骚:“如果他们大方一点,我能够修更多的防空洞,就可以救助更多的人了。”

    “防空洞?”梅里莎有些错愕。

    “围城之前,瀛岛一直在轰炸,所以我就有修防空洞的想法,我在我们院子里就修了三条,花了1.75万元,斯迈斯博士称赞修得好极了,为此他决定从此以后只称呼我为约翰hd拉贝洛克菲勒。”拉贝先生说。

    梅里莎低声笑了起来。

    这时他们走进了一家院子,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尸体,大约十人左右,尸体堆在一起,看的出来这是很和睦的一家人,面对暴行的时候他们挤在一起试图为家里的成员挡住刀枪,但是他们最后都死在了刺刀之下。

    梅里莎不忍的闭上了眼睛,她几乎能看到刺刀穿透他们的瞬间。

    “走吧,”拉贝献身叹了口气,“收尸这种事交给别人吧,我们去寻找活人。”

    他们转过身,向外走,伸手却传来了响动。

    梅里莎和拉贝先生愕然转身,却看到那堆尸体动了一下。

    “我的天哪!有人活着!”梅里莎几乎要为此感激而且感动了,她冲上去一把拉开上面的尸体,然后在下面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躯体,那躯体还在微微动弹着。

    “活着!快救人!”

    在拉贝先生扶起她的时候,这个女人挣扎着,从拉贝先生手中滑落,倒在旁边的尸体上,她挣扎着去翻那具尸体。

    “别动了,我们快走吧,”梅里莎劝解那个女人,“姑娘,我们先去医院,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好吗?”

    “我我”女人挣扎着去摸那具尸体的脸,目光却转向了梅里莎,“我叫夏淑琴。”

    说完,女人就晕倒在了尸体堆上。

    他们将夏淑琴送到医院的时候,梅里莎抽空去问了之前送来的孕妇的情况,护士告诉他,孕妇难产,现在还在产房里挣扎,好在接生的医生很有经验,目前那个孕妇情况还行。

    拉贝先生叹了口气,叮嘱护士好好照顾夏淑琴。

    “我们会的,”护士长微微低头颔首道,“拉贝先生,院长很感谢您赠送的12罐汽油,这些汽油挽救了很多患者的生命。”

    “派上用场就好。”拉贝先生说。

    离开医院后,拉贝带着梅里莎上了车,但他并没有启动车辆。

    “真倒霉,我们今天什么物资都没找到。”拉贝先生郁闷的说。

    “物资?”梅里莎抬起头。

    “是的,粮食太缺了,”拉贝先生说,“虽然马市长慷慨的给了我妈三万袋大米和一万袋面粉,但是因为我们没有车辆运送它们,后来被军部的人拖走了一半,我们又收留了这么多的难民,是真的马上就没有吃的了。”

    “安全区到底有多大?”梅里莎问。

    “没多大,”拉贝先生说,“本来我们规划的时候是很大的,但是因为中方的军队为了对抗瀛岛,不断的进行各种战备设施建设,安全区的区域被一再压缩,后来瀛岛入城,安全区就又变小了。”

    “有多少人在安全区呢?或者换句话说,有多少人幸运地逃脱了屠杀?”梅里莎问。

    拉贝这次没有说话,他沉默的看着外面,良久没有动弹一下,仿佛已经化作了雕像。

    梅里莎感觉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话,顿时有些局促,但拉贝先生却在她以为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开口说话了。

    “你知道吗?”拉贝低沉的声音在汽车里响起,“从金陵大学开始,断断续续的,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金陵神学院、金陵中学、最高法院、鼓楼医院不到四平方公里的地方,已经挤进了几十万人了,仅仅是金陵大学就收容了三万人,我们只有25处难民所,根本收容不了这么多人,那群可怜人没地方去,指望生活在我们附近就能保住性命,他们在走廊、院子、马路边、树林里搭满临时的棚子,全家人都挤在里面。”

    梅里莎抬起头,看向了拉贝先生视线所及之处,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

    “现在是冬天,我不知道他们在那样的小棚子里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每一天每一天,每当我路过那些棚子里的时候,他们都活着站起来了,”拉贝先生说,“在我的房子里,那里有两百多人,你知道吗?他们把我当做神明一样敬重,每当我经过他们身边,他们就对我下跪,我很难过,但我对此毫无办法,因为”

    拉贝转过脸,看着梅里莎,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安全区并不安全。”

    梅里莎感觉自己的呼吸停顿了一刹那。

    车辆在鼓楼医院门口停了一会儿,拉贝终于发动了汽车,他问梅里莎:“已经中午了,你想吃什么?”

    “还能点餐?”梅里莎想用开玩笑缓和一下现在的气氛。

    “你可以试着在面饼、面包、稀粥中选择,”拉贝耸耸肩,“别的真没有。”

    梅里莎微笑了一下:“我们去哪里?”

    “我的住所,”拉贝说,“该吃饭了,我请你。”

    他们来到了拉贝先生所在的地方,宁海路5号。

    宁海路五号所在的这条街,每家每户大门都是紧闭着的,这恰好说明里面有人居住,当他们行至目的地的时候,梅里莎看到前方小院的院墙上,有两个日本士兵正在爬墙。

    “嘿!嘿!你们在干什么!”拉贝将头探出窗外,愤怒的拍着车窗,“给我下来!那是我的房子!”

    瀛岛士兵一下子翻了过去。

    拉贝咒骂了一声,紧急将车辆停在路边,拉开车门就跑了过去。

    梅里莎犹豫了一下,将披肩蒙在脑袋上也追了过去。

    梅里莎刚进门,就看到拉贝先生将那两个瀛岛士兵拦在正房门外,他展示了自己胸前的徽章和手臂上的万字臂章,正愤怒的要求两个士兵离开这里。

    两个士兵讪笑着向外走去。

    “请原谅,先生,我是看到由中国士兵爬墙进来了,所以想来看看。”其中一个士兵笑说着,拉着同伴一起离开了,临出大门的时候,他们经过了梅里莎身边,他们紧紧盯着梅里莎肆无忌惮的打量她。

    梅里莎忍受着这种仿佛被什么黏糊糊的东西粘住的恶心感觉,不动声色的走向了拉贝先生,并用德语与拉贝先生交流。

    那两个日本兵这才失望的离开了。

    “呸,这群该死的家伙,”拉贝愤愤的说,“什么看到华国士兵,他们不过是想偷点东西!”

    拉贝身后的房门打开了,一个中国男人站在门内,面上满是疲惫。

    “拉贝,你回来了。”男人说。

    “韩,你还好吗?”拉贝先生关切的说。

    “我还活着,不是吗?这再好没有了。”男人说。

    “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客人上门?”拉贝先生问。

    “有,”男人恹恹的说,“他们开走了洛伦茨的车。”

    “什么?”拉贝大惊失色,“我们可没几辆车了。”

    男人歪歪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拉贝先生:“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我无法阻挡那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一定要在他们拿走东西时留下字据,我很高兴的告诉你,这次我做到了。”

    拉贝先生接过字条,纸条上赫然写着:

    “感谢你的赠送!日本皇军,k.佐藤。”

    拉贝先生将纸条攥在手心,脸色气的煞白:“好吧,这下洛伦兹会‘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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