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梅里莎的伊甸园[民国] > 64.君子藏锋
    在沈沐芳抵达梅里莎所在的次日,鹤城陷落,然后仅仅一天之后,祥城陷落,及至十月,东北军金雀城洮南镇守使张海鹏投敌,且奉瀛岛军命令派出3个团进攻海城。金雀城省政府代理主席兼军事总指挥恒占远指挥三个旅又五个团共1.6万余人在金雀江大桥抗击瀛岛军,这仅有的抵抗消息让何成浚哭了出来,直呼华国军人气血尚未泯灭。

    恒占远金雀江抗战的事迹在报纸上演绎的轰轰烈烈,字里行间都能嗅得到远在东北的硝烟和血气,全国各地群众自动组织慰问团、后援会,捐钱捐物,支援黑龙江省抗战,梅里莎所在的这个城市也开始了和宣讲,学生们拿着募捐箱在街上游走,到处都能听到东北抗击瀛岛军的第一声枪响。

    然而,恒占远率领军队战至18日晚,终因伤亡惨重、粮尽弹绝而弃守省城,撤往克山、海伦,19日,瀛岛军攻陷齐齐哈尔,恒占远在海伦组建抗日团体,继续进行抗日救亡运动。

    何成浚得到消息之后将满桌子东西砸了个精光:“张汉卿这个王八犊子还要求不抵抗吗?”

    沈沐芳蹲在茶几和凳子前,仔细的翻检着传来的电报和文件,将它们仔细的分类放置,闻言说道:“事情爆发没多久,张汉卿就逃出奉天去锦城了,瀛岛在10月8日调集空军轰炸了锦城。”

    “炸死他了吗?”何成浚惊喜的问。

    沈沐芳看了何成浚一眼:“没。”

    “委员长怎么说?”何成浚泄气的问。

    “尚且不知道。”沈沐芳说。

    何成浚看了看沈沐芳,用打商量的口气说:“你看,我要是想收买你去干掉张汉卿,要花什么代价?”

    沈沐芳闻言,打量何成浚一眼:“算了吧,你付不起。”

    何成浚嗤了一声。

    “不过,既然是为国为民”沈沐芳思索着,认真的说,“我觉得可以试试,你看如何?”

    何成浚居然认真思考了起来:“如果委员长有别的人能收服东北军,这买卖可就太划算了。”

    “有吗?”沈沐芳问。

    “没有吗?”何成浚问。

    “真有吗?”沈沐芳反问。

    何成浚泄气了:“好像是没有。”

    梅里莎在这个时候进入了办公室,将端在手中的粥汤等饭食放在了何成浚的办公桌上,然后去帮助沈沐芳收拾电报和文件。

    沈沐芳见有人接手工作,于是就放开手去端饭碗。

    “说实在的,”沈沐芳喝了一口八宝粥说,“我在你这里顿顿都吃得这么好,你就不打算问我要呆到什么时候?”

    “我问不着,”何成浚说,“我只要把你喂好了,你迟早要出去拼命的。”

    沈沐芳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命令已经下来了?”何成浚问。

    “我接到的命令是,等待顾顺章前来接洽。”沈沐芳道。

    “那是谁?”何成浚问。

    “沪城飞霞路梅家别墅外,王鑫遇害一案,你了解多少?”沈沐芳问。

    梅里莎收拾文件的手顿了顿。

    “公华学社员王鑫背叛之后,供认了公华学社的四个大人物,为此在飞霞路被杀,”何成浚说,“据说,鉴定的法医发现,王鑫的头颅被三发子弹贯穿,但只有四个弹孔,因为是被一位枪法出神入化的刺客所杀,三发子弹从同一个地方贯穿出来,所以才只有四个弹孔。”

    沈沐芳说:“一名目击者认出了开枪的人就是顾顺章,我奉命一直追踪此案,今年四月,曾经在顾顺章手下干活的人发现,他化名化广奇在汉口新市场游艺厅表演魔术。”

    “等等,我知道这个人,曾经看过他的魔术表演!”何成浚说。

    “魔术大师化广奇是顾顺章明面上的伪装身份。”沈沐芳说。

    “这么说,我一直都在看一个高级刺客的表演?”何成浚心有余悸的说。

    “顾顺章被发现后,我亲自带人实施了抓捕,”沈沐芳说,“顾顺章被捕后,我还没来得及用刑,他就主动投诚了。”

    “无耻!”何成浚说。

    “顾顺章交代,对王鑫的刺杀是由周少山一手指挥的,王鑫被杀的时候周少山就在附近。”沈沐芳说,“顾顺章投诚后,交代了很多公华学社的机密,公华学社沪城被我们一网打尽,死了很多人,他激怒了公华学社。”

    梅里莎的耳朵竖了起来,收拾文件的手也缓慢了下来。

    何成浚心里有些毛毛的,他问:“顾顺章下场如何了?”

    “为什么是顾顺章?”沈沐芳反问,“我不是正在等待他接洽吗,为什么你认为是顾顺章出了事?”

    “我虽然不了解顾顺章,但我认识周少山,他不是那种挨了打不还手的人。”何成浚说。

    “你觉得周少山能做到什么程度?”沈沐芳说。

    何成浚摇摇头。

    “他把顾顺章一家子十三口人都给吊死了,连带着其他相关人士,死了三十多人。”沈沐芳说。

    “不可能!”何成浚冲口而出,“周少山我了解,他是那种谦谦君子如玉温润的男人,怎么可能做到这样的事儿!”

    “一开始我也不相信,”沈沐芳苦笑道,“我们都忽略了周少山性子里铁血的一面,他不可能看着他的同伴,一个个都因为叛徒的出卖,而凄惨的死去,更何况他全力挽救的挥代英在即将获救之余,被顾顺章杀死在了雨花台,这次功败垂成的营救激起了周少山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真的把顾顺章老老小小都给他不在乎无辜了?”何成浚惊异的问。

    “啊,不能那么说,”沈沐芳说,“顾顺章的一家子不能说无辜,因为他们之前都是为公华学社工作的,后来也都随着顾顺章一起投诚了。顾顺章是公华特科的负责人,公华学社高层的住址他都了解,守门人也都是他安排的,他的一家老小也在其中,负责作饭、看门和采买,在清扫沪城的行动中,顾顺章的家人给了我们很多援助。”

    “一家子叛徒?”何成浚想了想,“仔细一想也是能想得通的。”

    “我们都小看周少山了,”沈沐芳道,“他就像是一头蛰伏的猛兽,看似纹丝不动,其实只是带等待而已,一旦动了就必将敌人撕成碎片。”

    “君子藏锋,一鸣惊人。”何成浚叹息道。

    “周少山这次行动非常迅捷,本来是可以列位经典行动的,但是他还是因为他的一念之仁付出了代价。”沈沐芳说。

    “怎么讲?”何成浚问。

    “在这次灭门行动里,周少山坚持孩子是无辜的,放过了顾顺章八岁的女儿和十六岁的小舅子,顾顺章的小舅子回家后,立刻协助顾顺章抓捕了参与灭门行动的一名成员,”沈沐芳说,“那名成员贪生怕死,交代了所有情报,九月份的时候,我们根据他的交代,在法界甘斯东路爱棠村十一号、公共租界武定坊三十二号、新闸路斯文里七十号等处,掘出三十多具尸体,顾顺章就跟疯了一样,带着徐恩曾的人像条疯狗一样在沪城乱窜,对公华学社沪城组织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如果是你办了这糟心事儿,我肯定骂死你,”何成浚道,“但他是周少山,谦谦君子即使开了杀戒,终究也不成不了屠夫。”

    “斩草不除根,”沈沐芳道,“周少山到底不是干刺客的材料。”

    “你在这里等顾顺章干什么?”何成浚问。

    “等他一起行动,”沈沐芳轻飘飘的说,“上头不信任他,吩咐我与他一起行动,万一他有异心,就立刻干掉他。”

    “你们要去干什么?”何成浚问。

    “去春城,”沈沐芳道,“徐恩曾给他在春城城双塘巷安排了一栋宅子,委派我将他带到春城,交给王思成就近监视。”

    “怎么要你去护送?难道怕他跑了?”何成浚问。

    “怕他跑去找周少山,”沈沐芳道,“他现在还有用,不能稀里糊涂把命送了。”

    “他什么时候来?”何成浚问。

    “快了,就这三两天的事儿。”沈沐芳道。

    “你好像不太愿意执行这次任务?”何成浚问。

    “我就是觉得”沈沐芳忽然笑了笑,那表情看上去居然有几分悲怆,“瀛岛人正在杀我人民,占我土地,夺我资源,我不能征战沙场马革裹尸,居然还在保护一个无耻之徒的性命,实在是”

    沈沐芳摇了摇头。

    何成浚怔住了,同样低下了头颅。

    两人的谈话转移到了沈沐芳在这里的待遇方面,梅里莎终于吐出了胸口憋着的那口气,倾听着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她磕磕绊绊的将文件归纳到了一起,魂不守舍的离开了何成浚的办公室。

    梅里莎回到自己宿舍的时候,依然感觉到心脏正在激烈的跳动,这些天,在城市里来来去去,看到了人民的热血在为东北燃烧,梅里莎自己的心中也是憋了一朵小小的火花的,然而在真正应该保家卫国的军队这里,她却没有看到军人在为山河百姓流血牺牲,反而在争权夺利,一家子人难道不应该把强盗赶出家门,在讨论分家事宜吗?难道还有什么东西会比“还我河山”更加重要吗?

    梅里莎真的不懂。

    “里莎?”

    宿舍门被推开了,沈醉站在门口看着梅里莎。

    “你怎么没去靶场?”沈醉问。

    “什么?”梅里莎恍然回神。

    “今天不练习射击了?”沈醉问。

    “啊,对了,今天要练习射击”梅里莎恍然道,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走,我要练习,不打光一箱子弹我就不走!”

    沈醉诧异的看着气势惊人的梅里莎,有些不解:“你吃错药了?”

    “滚!”梅里莎怒气冲冲的吼道,“总有一天,我要打穿瀛岛鬼子脑袋!”

    沈醉意外的看着梅里莎,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暴躁,跟在梅里莎后面一起去了靶场。

    梅里莎拿着沈醉给她的卢格p08,乒乒乓乓的发泄,将心中的愤懑和不解都当做子弹打了出去,一直打到手臂僵直发酸,看的沈醉直皱眉头。

    “行了行了,你这样乱打,有什么准头?不过是浪费子弹罢了,”沈醉走了过去,按下了梅里莎的,“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梅里莎哽咽这说。

    “你这叫没什么?”沈醉不免有些头疼,“是不是那些大头兵欺负你了?”

    “不是”梅里莎摇摇头。

    “那怎么了?”沈醉又问,“何成浚骂你了?”

    “没。”梅里莎吸了吸鼻子,“什么都没,你让开吧,我要打枪了,这次好好打。”

    “你不说清楚,我能放心让你打枪啊?”沈醉更头疼了,“有什么事好好说,枪先放下。”

    梅里莎低头不语,良久,问:“沈醉,你上过战场吗?”

    沈醉晃了晃脑袋:“正经打仗是没有的,但我叔叔带我去过战场,我亲身经历过。”

    “那时候是跟谁打的?”梅里莎问。

    “汪精卫,那时候是跟汪精卫的军队打的。”沈醉说。

    “还是和自己人吗?”梅里莎失望的说,又问,“打的激烈吗?”

    “到处都是死人,”沈醉说,“大炮的声音让我耳朵都快聋了,后来遇到过一次白刃战,我亲手杀了人。”

    “你害怕吗?”梅里莎问。

    沈醉摇摇头:“叔叔夸我了。”

    “你杀过瀛岛鬼子吗?”梅里莎问。

    “这倒没有。”沈醉老实说。

    “没杀过瀛岛鬼子,但是杀过自己人,”梅里莎问,“沈醉,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沈醉愣住了:“这我没想过。”

    梅里莎低下了头:“大家好像都不会想这些事儿。”

    “因为对我们来讲,杀了我们兄弟的人就是敌人,不死不休,”沈醉道,“其他的,我们顾不上那么多了。”

    “总不可能一开始就是敌人吧?”梅里莎问,“最开始是为什么杀了对方呢?”

    沈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有好多朋友,他们的父母家人都死在了瀛岛人手里,他们自己也不得不背井离乡,”梅里莎问,“你们会打瀛岛人吗?”

    “会,”沈醉果断的说,“其他的我不知道,但只有瀛岛人,那是一定要打的。”

    “什么时候?”梅里莎问,“什么时候你们才去打瀛岛人?”

    “我不知道。”沈醉说。

    梅里莎顿时明白了,她愣愣的看着沈醉,说:“你们也不过是受到少数人的指挥罢了,是战是和,你们自己也完全不明白,如此而已。”

    沈醉看着梅里莎,满脑子都是混混沌沌,什么都看不清楚,什么都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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