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九十九度炮灰逆袭 > 20.男装女相(20)
    暴雪封境。

    今岁隆冬,地气尤寒,连着下了好几场纷扬暴雪,一度封冻了连夏运河的北处河道,粮米货物自南境运输来都成了大难,眼瞧着是要将这帝京作得了那冰雪之城,原先预备着的佳好庆典祝祭,也免不得轻轻揭过了。备得炭火棉袄充足的人家也不如何出得门外,更莫说外头天寒地冻的,这冬日下来,更是冻死饿死了不少流儿乞丐。各官家的来往迎礼自亦是少了,只送得节礼便算得是尽了礼数,现下光景,谁不家家于屋内暖着炭火自过着那等安生日子。

    冬日绵绵,待得这第一支报春红吐了花,这春,才算终于渐缓着脚步挪来了。

    细雨绵绵,春雨尤为金贵,江面解了冻,冰雪在暖春红日下也悉皆化作了水,晕染开这华碧春意。

    春雨细密如蚕丝,点落了这尘世万千华彩,虽较着往昔年岁迟了时日,却是真正一场及时雨。

    斜风细雨,蓑衣春笠,碧水映天,小舟渐行。

    “到底又是不觉熬过去了一个寒冬,”陈容与一袭玉白修服,颈项上佩一璊炎玉佩,眉宇从和似叹,于伞下静立,望着外头雨丝紧致,伸出手,不由恍声道,“卓言,今岁开春,我便十四了,再两年,便是当真要出去了。”“清河吩咐着,着人接了今春第一回春雨的雨水,藏了那梅竹瓷瓮中,埋于了云陌泽旁植着的桃林间,等新春的茶叶上了,便取了来烹茶吃,如何?”卓言却不答其话,淡然转开话题。“我记着家中府邸的寒梅开得最好,取了其上的雪化作水,兼着梅花一道煮开,最是清香。”他敛眸,回首,望着卓言笑得适意,竟有得些许孩童般天真,“今儿个的千秋岁,我便要那寒梅上的雪水烹着吃。”“知道你性子,早着人自地道回去府里,为着你汲了雪水来,足足埋了三瓮,都藏得好着呢。”卓言看着面前人笑靥清徐,不由也勾起了唇角,目光浮沉,“待你出去,年岁十六,若是个姑娘家,便是该打算着订下好人家了。”“我谁也耽误不得,自亦是耽误不起,”陈容与轻声,说着这般的话,面上却依旧挂着浅淡笑意,细心替他理着衣裳,“现下我是得男儿身,纵是退开了讲,我便是复了女儿家的身份,这般病恹恹的身子,日后于生育子裔上,恐也是不便多及的,哪里有人要得呢?”“旁人若是不要,”卓言略略低首,分明看着他为自己正襟,不由也笑了起来,“我便砸了那金银珠宝做的山下去,于你作嫁娶随礼,看谁不要。”“那自然是人人都要得了,”陈容与顺着他的话笑道,“说起来,而今你十六,只说着我,却不思虑你自己的婚仪操持么?你若是要娶妻,我定然是为你备下那最厚的礼,亲为你主持婚仪典礼。”“我成婚,你定然是要来的。”卓言对上他的眸子,认真道,“可不许失言才是。”“那你也不可一直拖着,”陈容与说着话,望入他眸底,清澈分明,不见砂石,“若是你生将自己熬到了四十来岁还不打算,我早都已归得尘土了,如何来见你婚典庆贺?”“那若是这般,你便留个念想于我,来日,若真有那一日,见着它,便也同你在身畔一般。”卓言眸中波光浮动,恰若这雨下云陌泽,漾开圈圈涟漪,重重微波轻荡。“好,我自应承你的。”陈容与抬手,抚上他面颊,笑靥如花。

    书阁。

    “公子,”清河亲端着茶盏走了进来,放下,沉声道,“外头那里,果是传消息来了。”“何如?可是守威将军退敌破军之捷报?”陈容与淡然抬手,细笔于这方烟雨砚台上吸蘸足了墨,回得身前,淡然于奏疏上做得批示,“北云国那里如何说法?”“全然如公子所料,分毫不差。”清河颔首。陈容与笔端分毫不乱,淡定自若:“那北云遣来的质子呢,是哪一位?”“说来亦是颇有些意思,”清河于其对面坐下,从容答话道,“素来这交战后败方送质子不过是本着面上功夫,交换或是那等送来的,都是些不如何受得重视的王子,可这回,却是北云国国君最受宠的禧皇妃的儿子,北云国出了名声的闲散王子,六王子,楚誉。现下这朝堂上可都猜度着这北云景和帝是何等的想法呢。闻着风声,已是启程了,估摸着,这个月底,快马赶着,便能到得帝京了。”“楚誉,那可不是个好打交道的质子,”陈容与批复完手中的这本奏疏,合上,置于一边,启开另一本,声音寒凉,却又闻不得丝毫悲喜起落,“他因着生母缘故,自幼得宠,背后又有母家为其根基。天然生得一副好相貌,这北云第一美男子的说头,在其长开大了年岁后,可再不曾落到旁人头上去。能力,手段,心计,可丝毫不亚于他的那位嫡兄。看着是个花花世界无心朝堂的王子哥儿,做事恣意随性,让景和帝放心宠着,但私下里,可不是表面这般无能的主儿。这回来我容国做质子,想来一有他那位嫡兄共王后的手笔,二来,也是他自己的意思。”“公子的意思,这楚誉,怕是奉了何许目的来的?”清河斟酌着话,开口道。“楚誉,北云第一美男子,身份尊贵无比,纵是那楚衍和王后有这般意思,单是为着楚誉身后母家势力和景和帝的宠爱,也不会轻易做得这质子来。他愿意做得,自然是怀了旁的心思,且先不说是何许目的,北云自景和帝即位,眼瞧着衰微的国运也渐有了回转,虽然自是比不得容国强盛,但也绝不可同往常一般小觑。他们这次出兵,一则是为着今岁寒冬尤甚,预借天时,试探我容国军队兵力,若是胜了,自是最好,不胜,也有借口,便是为着早日布下的这局了。”“北云早有此意?”清河心下微惊,面上倒是控住了神色,不显半分惊异。“我不过是玩笑着猜度着北云心思罢了,”陈容与对上他眸光,忽地轻笑起来,“未必如我所说这般。不过,遣楚誉为质——”他眼中水波微沉:“倒确乎是件有意思的事。”

    自绮窗望向外处,陈容与容色悠远。

    后许的话,他倒着实是随口玩笑着说的。

    就着现下情势看来,他布下的这一子,到底,是赌赢了。

    今冬酷寒,守威将军所在的同北云国的边境,北云算准了天时,知晓容国粮草上会因着这迎岁节后持续许久的暴雪中途遭阻,军心不稳,收买了其中将领,原是预备着突袭的,而实得说来,原本,他们也确实成功了,守威将军共明家二子一同葬身此战,明家血脉,自此便只余得了明予、明毓兄妹二人。故而,在剧情中提到的明予,是性情极狠辣阴沉之人,行事作风都不计后果,但求结果。

    这场战役,自然不是剧情告诉他的,是他结合着后续仅有的已知剧情猜得的。明予,是女主那一众后廷王夫中,出得名声的心狠手辣,在助着女主不断走向权力巅位的道路上起着非同寻常的作用。在女主穿越过来之时,便已是人人畏惧的存在,享“破军”之名,屠北云三城,最终在北云固州之战中,楚誉率军,以穿云之箭重伤明予,容国军队方紧急退兵。自然了,女主以精绝医术救得了明予,悉心照料,期间,二人渐生情愫,又经历了北云刺客之事,感情愈发升温,最终,明予决心倾尽一切相助女主。

    在他看来,女主这许多的王夫中,这明予的危险度,决然是最高的。这便是他让明予进得和光居的缘由。

    这般行事不顾一切的疯子,他着实期待得紧。

    不过,看模样,是他来得早了,悲剧尚未上演,这明予,并非那冠以“破军”称谓的杀神。相反的,以他自各处得到的消息,明予热心仗义,却是一等好性子的人。所以,如此相差悬殊,必有缘由。可,明予说到底只是众多男配之一罢了,故而施着的笔墨也有限,他不过一个炮灰附身,所得到的剧情,就更不完全细致了,故而并未详细交代明予的过往。这样一个人物,若是能转改他的命运,又何必置手其外呢?

    琐碎着心绪,细密为自己安排好所有的布置,结合着今岁搜集至的多处讯息,不论将来,只说现下,他最终推断出的,最有可能便是北云今冬的这场突袭。

    天时异常,必有先兆,算着气象变化,得出的,便是容国今岁异常的暴雪。

    于明予寄信说明这场欲发之战的同时,他私下早先安排下的粮草队伍,早已抵达了边境之地。自然,北云可能的攻城法子,以及应对的策略,他亦安排了多封书信,令书芳和碧芳一同随着队伍前去。

    该说的话,该做的布置,该详尽的安排,他已经都做了。

    幸而,书芳、碧芳传得来的消息,恰如他所预料的那般,而其后的剧情走向,自然也就发生了变化。原应于固州之战方出场的楚誉,不曾想,亦这般早就现身了。楚誉是原剧情中罕少的直面拒绝女主的人,说拒绝或是太轻了些,应当说是全然将女主的魅力丢弃至了不知何处去,也因此,在合并几国的征途中,北云是少有的“被”合并而不是主动求合并的国家。这样敢于当面打脸女主的人物,他自然是好奇的。

    呵,花花世界不知事的闲散王子么?想着他得来的相关的消息,他心下不由冷笑,这样的人,会是原剧情中率军打退明予获得胜利的人?

    真期待呢,藏着面容伪装作无害模样的你。

    楚誉。

    “噗——”心下想着,忽然一口血自喉道涌上来,接着帕子掩住口,攥紧了,略略打开,素白的帕面一处,鲜明的黑红血迹。

    这具身子,纵是这般多的贵重药材精养着,还是禁不住这般操心么?陈容与不免心下苦笑。正欲喝口寒茶压下肺腑间涌起的血腥气,只觉着头晕目眩,终是支持不住,沉沉倒了下去。

    “公子——”“容与——”

    昏去前最后的声音,似是对处坐着的清河惊惶的声音,隐约,似乎还遥遥闻得了卓言身上的气味,那种幽微的,携带着水音花息的味道

    世界,彻底暗了下去。

    寂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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