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人有三急的顾琛, 十分钟后戴着帽子口罩出现在西园一处咖啡馆里。
西园也有稍微冷清一点的街道, 因为这条街都是咖啡馆酒吧什么的，太过商业化，没有特色景点, 游客反而来得少。
口罩跟帽子还是临时特地买的，顾琛进门后压低了帽檐, 径直走到最里侧的卡座。
他对面坐了个女人, 穿着一条优雅的黑色长裙, 身上披了件外套, 同样戴着帽子口罩把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顾琛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等了一分钟, 两人谁也没说话。
他收起手机就准备起身走人。
“坐下。”女人先开了口，眉心紧皱。
顾琛抿了抿唇，又坐了回去。
“有什么事需要见面才能说的？”顾琛说话的时候，眼神落在窗外两个路人身上, 语气里忍不住多了几分嘲讽：“不担心被人偷/拍了？”
对面的女人是他妈, 亲妈。
但除了郭航那几个，没人知道他亲妈是余湫, 是那个最近每天八点半黄金档出现在电视机上的女演员。
多方因素造成他跟余湫大多数时候习惯用言语刺激对方，好像只要看到对方不舒服了自己心里就舒坦了似的。
余湫定了定神, 权当自己没听到顾琛后半句的挖苦，直接问道：“为什么换卡？”
问完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生气, 于是又改口道：“没有我给你的卡你怎么生活？”
顾琛啧了一声, 双手换着胸靠在椅背上：“您这话说的, 没您我还活不下去了呗，敢情我一生下来就十四岁了。”
余湫抓着裙子的手紧了紧，强行把那股窜上头皮的怒气压了下去。
最近剧组在景城基地拍戏，昨天刚赶完一场夜戏，她现在戴着墨镜，顾琛看不出她眼底的疲惫。
明明是从自己肚子里孕育出来的，平心而论顾琛绝对是让人骄傲的孩子，但顾琛却好像天生跟她气场不合，不仅不听她的管教，两人连几句正常的交流都困难。
“你得承认没有我你不可能过得像现在这样悠闲。”余湫顿了顿，其实她并不想把难得母子相见的场面搞得这么糟糕，但——“你以为你能在你爸那个出租屋里呆几年......”
没等她说完，顾琛已经站了起来，十指抵在桌面上，身体前倾。
余湫抬头望着他，几个月不见顾琛个头似乎又窜高了，眉眼似乎也比之前成熟了些，周身气场强大得让做母亲的都能被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镇住。
“要是没事的话就少出来见面，这是您说的。”顾琛摘了口罩跟帽子，嘴角勾起的弧度充满了讽刺的意味，吐出的话也如利剑一样：“还是说您希望我这样出来跟您见面？再联系狗仔拍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好让您在大众面前博一回关注？”
余湫死死地揪着裙子，心里梗得厉害。
顾琛故意用视线在余湫身上上下打量了两圈，余湫都能读出他眼神里的意思——穿成这样也是故意为了上镜优雅好看吧？
这边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那边陆季阳跟张嘉年刚找着烧烤的大部队。
“你们谁把那个，啊，辣椒粉递给我。还有那个小俊子，炭多铲一点过来。”胖子把围裙一系，看着特有路边烧烤大厨的风范。
“行行行你还要啥？”江仁俊提起装炭的小铁桶，“我告诉你啊胖子凡事要适可而止，别蹬鼻子上脸。”
胖子嘿嘿笑道：“多拿点肉。”
张嘉年揽着陆季阳说：“我跟老陆过去拿肉，我刚看到好像还有茄子，烤茄子有没有人吃？”
“要要要！哦，对了，记得拿五人的分量，还有琛哥呢。这人怎么三急还没解决完？”
整个熊猫林都是二中的人，一半在围观熊猫表演，另一半在忙着准备烧烤。
领食材的地方在草地中央，一群人围着长桌，往桶里装食材，张嘉年冲过去眼疾手快地装了两桶五花八门的食材回来，以肉为主，为数不多的素菜就是一些茄子跟金针菇之类的。
“学校还是抠啊，就准备了一小盆蛤蜊。”张嘉年说完又自己摇摇头：“算了，有的吃就行，也是难得大方一回。”
陆季阳没答话，在心里考虑事情。
刚刚顾琛那通电话让他思考了半天，最后他又莫名其妙地想明白了。
既然想知道顾琛的事，与其一个人在心里琢磨，琢磨着琢磨着还自找不爽，不如直接去问本人。
理由他都想好了，男朋友诶，还不能正大光明问个话了？
想通这一点后，他心情又明朗了。
他们在草地上见到了白杨，白杨边上站了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像个小鸟儿说个不停。
有点眼熟，陆季阳看了两眼，想起来好像是上回校庆的女主持。
跟往常不同的是，张嘉年这次没主动凑上去，而是装作不认识一样，揽着陆季阳从那两人边上绕了过去。
“怎么了，不追了？”陆季阳问。
“没什么好追的......”张嘉年嘴动了动，不知道小声念叨了句什么。
沉默片刻后，他突然出声唤了一声：“老陆。”
陆季阳偏过头应了一声：“嗯？”
张嘉年在心里整理了一番措辞，然而真正问出口时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白：“你跟琛哥，你们俩是不是背着我......”
他话没说完，顾琛的声音从后面冒出来，身体横在他俩中间，头上还多了顶黑帽子：“聊什么？”
张嘉年注意力落在他帽子上：“琛哥，你说的人有三急就是去偷偷摸摸逛街了啊？”
顾琛笑了笑：“去，这是顺手买了点东西。”
他回过头问陆季阳：“拿了多少肉？”
说着，顾琛顺手从陆季阳手里接过了铁桶：“哟，还挺多的，还有茄子，烤茄子好吃啊。”
顾琛夸张的夸赞得一点也不走心，边说边不露声色地打量陆季阳的反应。
他刚刚走得急，明显看到大爷表情不太高兴。
他好不容易从咖啡馆所在的那条十分冷清的街道赶过来，正想着怎么逗陆季阳开心呢，就听这人在边上开口说道：“隆重介绍一下，这我男朋友，顾琛。”
另外两人同时怔在原地，顾琛望着他，因为这么一句话有石化的倾向。
草地上的一切声音似乎都渐渐远去，这一刻世界上就剩陆季阳一个人，他说的每个字都像一阵风，呼啦啦地吹过来自己就被吹散了......
张嘉年最先反应过来，他反应夸张地用双手托住自己的下巴，然后在自己脸上拍了拍。
——不是他的错觉。
“更正一下，是正大光明地在谈恋爱，没背着你。”陆季阳说出来后心里轻松多了，甚至跟张嘉年开了个玩笑：“虽然你没胖子重，但背着你谈恋爱也挺累的。”
“不是，卧槽，”张嘉年一连操了两声，“我就自个儿猜猜，你们真搭上了啊？”
顾琛已经从一个人的世界里抽身出来，一巴掌糊在张嘉年脸上，人凑到陆季阳跟前，盯了他两秒，最终在他耳朵上亲了亲。
在别人看来他只是贴着陆季阳的耳朵讲了句悄悄话。
事实上顾琛也确实说了句话，他说的是“谢谢”。
多神奇啊，不管多糟心的事，一碰上陆季阳就全散光了。
连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不少。
陆季阳笑了笑，小声问了句：“我是要说声不客气吗？”
顾琛知道他理解的跟自己说的不是一码事，但还是顺着他笑道：“那倒不用了。”
张嘉年被顾琛糊住了视线，自己用手扒开顾琛的手，刚重获光明就看见这俩在自己面前相视一笑。
张嘉年：“......”日哦闪瞎了老子的眼。
他对这俩人感慨万千，且不说几个月前这俩还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直男，怎么想他俩都很难发展成一对吧？
张嘉年突然想起当初在聊天室里看到的一段话：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得了，俩公的也行啊，只要能成一对，没什么不可能的。
“大爷你吃翅根吗？”顾琛腰上系着围裙，一边把食材放在铁网上一边问。
“吃。”陆季阳坐在边上的小凳上，这个便携式小凳还是陶桂林带过来的。
“行，羊肉串也架上。”顾琛笑弯了眼，拿着调料瓶对着烧烤架一阵z字抖动。
胖子跟江仁俊坐在离他们一米的地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自己这次烧烤最大的用处大概就是挡风。
这待遇，活得不如一台烧烤架。
胖子被顾琛抢了职位，一脸怨念道：“琛哥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
江仁俊努力护着自己被风吹乱的发型：“我看他俩都打了鸡血。”
张嘉年怜爱地看了这俩风中凌乱的“挡风板”一眼，最后决定还是先不把这两位已经凑一块儿去了的事实告诉他们。
317四个单身汉，老陆居然是第一个脱单的。
啧。
张嘉年摸摸胸口，感觉自己这会儿心里的这份惆怅沧桑得就像一位看着儿子终于讨着老婆的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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