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五藩纪 > 正文 第10章 安乐镇
    渡过石跃河之后,钟世杰和赵大满向北骑行了三天,然后往东进入了一条向海道。与其余向海道不同的是,这次两人面前不再是丛林和灌木,而是一片开阔地。整片无人地带布满绿植,南北走向,唯独在这里却仿佛长了块疤。周围树木被砍伐焚烧殆尽,只有一片焦土。顺着向海道逐步深入,一路上居然人来人往异常的热闹。两人已经不再尝试避开行人,因为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没有可能避过所有人的。一块石制界碑在路边矗立,上面龙飞凤舞镌刻着三个大字:安乐镇。

    赵大满脸部肌肉扭曲了下,闷声说:“进入安乐镇地界了。”

    很快,前方视野中出现了建筑,向海道也出现了左右的分岔。一间又一间光鲜亮丽的店铺依次跳入眼帘,整齐有序的分布,在它们中间形成了街道。其中有当铺,票号,酒肆,驿站,裁衣店,兵器铺,客栈,凡是你能想到的,这里都有。钟世杰发现自己一下子进入了一个热闹的集市。不,集市没有如此堂皇的建筑,这里赫然是一座繁华的城镇,在这个无人地带的中心。

    一队执戟的兵士列队从面前走过,灰色软皮衣外罩细锁甲,身后灰色斗篷上用金线绣着一只紧握铜钱的手。他们安静地穿过街道,来回巡视,显然是在巡逻。

    等巡逻队走过之后,钟世杰,赵大满继续前行。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两旁的店铺纷纷在揽客。

    “小哥,进镇子前先喝一杯吧,我们百乐坊的珠米酒别的地方绝对喝不到哦。”酒肆的卖酒女招呼。

    客栈的伙计在门廊下吆喝:“客官,有干净的上房,便宜又舒服。”

    一家当铺的伙计更是直接迎上来,跟随两人低声说道:“两位,需要银两的时候找我,你们的马不错,我可以给这个价,赢钱了再来赎,一个月赎期。”说着他把手笼在袖管里比划了一个数字,角度刚好只能让他们两人看见。

    钟世杰虽然已经听钟老大概描述过这里,但是毕竟是第一次来,也不由得开了眼界,果然是名不虚传。

    安乐镇,中央大陆上最著名的赌场,唯一一座建于无人地带的城镇,有上千年的历史。第一代镇主简离曾经是中庭央骑兵的一名将领。那一年时任东滨藩王率部越过边界运河访问中都,简离在边境相迎并且担任护送之职。中途出现了一伙身份不明的刺客,战力非常强悍。东滨藩王近身侍卫几乎全部阵亡。数名刺客逼近之时,简离挡在藩王身前,以死相拼,最终逼退了刺客,自己却断了一臂一腿,就此成为废人。东滨藩王心下清楚,中庭境内,如此实力和数量的刺客,只能是中都所派,当即他命令所有部众掉头返回,同时将简离也带回东滨。不久之后,五藩爆发混战,而简离在中都的家人,全部被斩首。五藩之乱持续了六年,宣告结束,条约重新被订立,其中也包括了简离。简离被中都赦免,并允许永久居留东滨。东滨藩王询问简离自己要如何赏赐他,简离要求的只是无人地带中一块土地,让自己有一个归宿。藩王派军队在简离确定的地点打下石桩,砍伐方圆五十里之内的林木,设定界碑,并宣布这块土地是简离的属地,永久不受东滨管辖,将之录入东滨律法。简离在这块土地上建了一个镇子,随后不断扩大,成为了今天的安乐镇,也是中央大陆上一个最为特殊的存在,不属于任何一藩的独立领地。简离好赌,安乐镇从一开始就设立赌坊,欢迎中央大陆任何一藩的赌徒前往,并最终成为了所有赌徒的圣地。安乐镇,所谓财去人安乐,来这里,不散尽钱财,又何来安乐?

    在店铺之后,钟世杰看到了高耸的圆木围墙。合抱粗的花岗木,外面涂抹桐油,一根紧挨着一根构成墙体,顶端被削的尖锐。围墙下紧贴着墙根的是长排的高大木屋,朝向外侧的不是门窗,而是铁栅。透过铁栅,可以看见里面的整齐屉柜,上下数层,分隔成无数个大尺寸的抽屉。每个抽屉外面上锁,挂着号牌。排屋沿着围墙展开,宽度惊人。铁栅后,每隔二十步坐着一个柜丁,专门负责为来客服务。这些排屋被称作寄所,是让赌徒们存放东西用的。

    安乐镇的赌坊全部在围墙之内,刚才钟世杰二人路过的店铺仅仅是外围商圈。然而想要进入赌坊,所有来客需要先将兵器,马匹留存在外面,武器在墙内是不被允许的,除了安乐镇自己的兵士。当然,其他没有必要带进去的东西,赌徒们也会顺便存放于外面的寄所。

    赵大满拍拍钟世杰的肩膀:“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出来时候到‘赢天下’客栈来找我。”说完他自顾自的牵着两匹马往马厩方向去了。安乐镇外围有一个相当大的马厩,或者说马场更为合适,为所有来客存放马匹。

    钟世杰没有表示异议,赵大满一早就说过他不会跟随进入,而是在外面等。他背着自己的布包裹,目送赵大满离去后,走向一个铁栅后的柜丁。

    “存?”柜丁将铁栅上的小铁窗唰的打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嗯。”钟世杰将长条型布包裹中的木盒取出,然后重新扎紧递了进去。

    “需要袋子吗?”柜丁接过布包裹,看着钟世杰手中的木盒问道。

    “好,来一个。”

    “一钱银子,出来后还布袋退银子。”柜丁从他坐的木桌底下抽出个麻布袋递过来,袋子上有握着铜钱的手的标记。

    钟世杰从木盒中取了一小锭银子丢过去。柜丁将银子扔到桌上的天平中秤了一下,数了十几枚铜板找了回来,同时还有一枚号牌。

    钟世杰收好号牌和铜板,把木盒塞进麻布袋,挎在肩上走向不远处一扇巨大的木门。数名灰斗篷在门口把守。钟世杰被从头到尾搜了个遍,并查看了布袋里的东西后,一个灰斗篷拉了拉身后巨大木门上的一根垂绳。随着铃声响起,大木门纹丝不动,下方的一扇小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穿过小门,于是钟世杰真正进入到了安乐镇中,与外面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一条宽阔笔直的街道在面前突然出现,伴随着无比嘈杂的喧闹。两边街沿摆满了一张又一张长桌,每张长桌都是一个露天的赌档,周围挤满人头。钟世杰顺着街道前行,耳中充斥着各种呼喝。人所能想到的每一种赌法这里都有。牌九,掷筛,麻将,六博,投壶,弹旗看得人眼花缭乱。这是安乐镇享誉整个大陆,最受赌徒们青睐的街赌,气氛热闹,但是赌注低廉。赌档后面则是成片的小楼,门口站有青衣青帽的“迎客”。那些自恃身份,腰包满满的官贾,不屑于在大街上和一众平民赌小钱的,都会进到这些小楼,里面是装饰精致的赌坊,有专人负责接待,当然对赌资的要求也可想而知。这些小楼并不全是赌楼,其中还夹杂分布着酒肆,客栈,澡堂,青楼,满足赌客们任何其他需要。

    这样的街道在安乐镇有五条。花岗木围墙成环形,将安乐镇赌坊包围在其中。在面向有人地带的半圆上,建了五扇大门作为入口,而每扇大门后就是一条赌街的,笔直延伸,贯穿整个镇子。另外半圆的围墙则不设任何出入口,因为那里距离海岸线已经不远。

    街道很宽阔,路边停放了不少制式相同的马车,漆成红色,是供赌客们用来在镇子里代步的。从木墙的最西端到最东端,足足有将近七十里,如果靠步行,得走上大半天。

    “留财堂。”钟世杰上了一辆马车,吩咐车夫。车夫望了望这个年轻人,有些诧异。会雇车去留财堂的人少之又少,因为去那里的人一般都有专用马车。不过他没言语,只是抽打马匹驾车上路,顺着街道往镇子中心跑去。

    街道两边的赌档逐渐稀少,嘈杂声也不断减弱。成片的小楼被一座座巨大的花岗木圆形建筑取代,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喧嚣。

    “这里是赛兽场。”车夫好意地介绍。

    钟世杰看到大小不一的圆形赛兽场外不同的动物图标,有鸡,狗,马等等,甚至还有蟋蟀。是的,斗鸡,斗狗,斗蟋蟀,赛马,是赌行的重要组成部分,无数赌徒为之疯狂。

    差不多一柱香时间,钟世杰的目的地出现在了眼前。安乐镇的中心,被环形的街道包围,联通着五条赌街。大片的房屋沿着环形街道展开,没有商铺,这里是安乐镇本镇的长住民的居所。最中央是一座巍峨的厅堂,呈四方形,巨大的牌匾高挂屋楣,上书留财堂三个大字。堂前有一个小小的广场,广场左边是一个长白石搭建的擂台,离地五尺高。广场的右边,耸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制雕像:一个只有一腿一臂的老人,拄着拐杖目视远方。

    支付了车资后,马车掉头离去。钟世杰将肩上的麻布袋拉拉正,穿过广场,来到了留财堂前。眼前是十匹马身宽的斜向上的木质阶梯,留财堂血红色的大门在阶梯的正上方。阶梯下一队灰斗篷兵士执戟肃立,挡住了去路。

    “小兄弟,你去哪?”看到钟世杰毫不犹豫的迎面走来,今天轮值的兵士长王根水走出队列,横过长戟拦住,口气却相当客气。

    “求见镇侯。”钟世杰停下脚步答道。

    “镇侯请你来的?”

    “不是。镇侯不认识我,但我有要紧事找他。”

    “什么要紧事,能先告诉我吗?我可以为你通报。”

    钟世杰摇头。“不行。”

    兵士长脸拉了下来,语气变得生硬:“每天都有很多人说有要紧事找镇侯。这就是我们在这里的原因。像你这样的小毛孩的事肯定很重要,不如回家找你父母说吧。”

    身后的灰斗篷们爆发出嘿嘿哈哈的嬉笑。

    “我是养马的钟家,你们这里最好的马都是从我们这里买的。”

    “那又怎样?你该找的人是掌马,买马这么重要的事,轮不到我们镇侯去管。”

    又是一阵笑声。

    钟世杰也乐了:“祖父曾经告诉我,简家的人都挺有种,就是对他们下面的王八蛋们调教不力,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兵士们纷纷怒吼,有几个人已经冲了上来。兵士长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线,伸手拦住手下。小毛孩这句话的分量,他掂出来了。能成为兵士长,一定的眼力见还是有的。

    “带他进去。”他吩咐。

    兵士们一愣,狠狠地瞪着钟世杰。一个兵士走过来在他肩头重重推了一把。“走吧。”

    王根水在前面带路,两名兵士跟随在后,其余人继续守着阶梯。

    留财堂外观巍峨,占地颇广,走进去后却是空空荡荡,开阔的厅堂中几乎什么都没有,只在最中央放了一张巨大的长条木桌,一群人围坐着,正开怀豪饮,桌上堆满了大盘肉,大壶酒。

    钟世杰被带到桌旁。一名敞胸露怀,浑身冒汗的魁伟大汉转过头,将手中海碗内的酒一饮而尽,皱起眉头问:“这是谁?不是说没事别让人打扰吗?”

    兵士长恭敬地行礼:“掌戟,这孩子说是养马的钟家,求见镇侯。”

    掌戟两条浓眉几乎竖起来:“王根水,你黄汤灌饱了?!放个养马的进来见镇侯?”

    “钟家的马养的不错,于飞,让那孩子说话。”一个样貌清癯的瘦子开口。

    王根水伸手抹了下额头的汗,幸好掌金大人帮自己说话,不然掌戟的火气自己可消受不起。

    “孩子,你找镇侯什么事?”掌金余不算问,他是安乐镇的总账房,把控着安乐镇繁杂庞大的账目。那个于飞是所有灰斗篷的首领,安乐镇自有兵士的最高统领。

    “你是镇侯?”

    “不是,我是这里的账房总管。”

    “那我不能告诉你,我要跟镇侯本人说。”

    余不算有点哭笑不得。自己帮着这孩子说话,结果人家愣头愣脑的不领情。他摇摇头:“既然你不说,那么你就不能见镇侯。”说完挥挥手,示意王根水把这不识好歹的小子弄走。

    钟世杰推开了王根水的手说道:“我要求约赌。”

    原本桌上其他人根本没当回事,自顾自吃肉饮酒,眼睛都没朝这里瞥过。这会儿却齐齐放下酒碗,扔下手中的吃食转过身来,打量着钟世杰。

    “约赌?赌见镇侯?”

    “是的。”

    “孩子,你知道什么叫约赌吗?你有足够的赌资吗?如果是与见镇侯对等的赌资的话,凭你布袋中盒子里那点银子可是远远不够的。”余不算不亏是大账房,一眼就估准了钟世杰身上有多少钱。

    “是的,盒子里的银子不够,不过盒子本身足够。”钟世杰把木盒子从麻布袋里取出,上前几步,放到堆满酒肉的桌上。

    现在是正午,大厅顶部的天窗全部打开着,光线充足。木盒子黄色的纹理似金似玉,随着光线的变换仿佛流动的河水。在场的人全是行家里手,却并不能马上辨别这究竟是什么木质。

    仔细看了半天后,余不算将信将疑地问:“这是沉金木?”

    钟世杰点点头。众人低声惊呼,交头接耳。

    曾有一种树叫金木,木质似玉,中间又夹杂着金线般的纹理,美丽异常,可是早在人们没有记忆的年代就灭绝了。不过有极少的木块掉入河流陷入淤泥,经过了千万年的浸泡,中断了腐烂过程,而成为了沉金木。后世之人也是通过发现了沉金木,才了解早已消失的金木本身。沉金木极为罕见,有记载的发现不超过十例,而且体量都很小。据说最细小的一块不过手指粗,大多保存在各大藩的王宫之内。眼前的这个沉金木盒如果是真的话,那么应该是目前所知的最大尺寸了。

    于飞比较冷静:“你说是就是了?我们得自己辨一下真假。”他偏过头望向桌旁人堆中一个光头大胖子。大胖子站起身来,身形高大之极,赤裸的上半身肥肉颤抖着仿佛在舞蹈,胸口有一条一尺多长血红的伤疤,然而步伐轻盈,行动敏捷。胖子三两步来到木盒子前,弯下腰,把盒子翻来覆去看了足足一盏茶功夫,然后取下自己颈上佩戴的一条粗重的金链,金链末端挂着一块薄薄的木片。他将木片与盒子靠近,仔细比对,最终朝余不算点了点头。胖子把金链挂回颈间,一言不发走回原位。

    钟世杰难掩心中讶异。他明白,那个胖子颈间的金链上,想必也是一块沉金木。尽管这个沉金木盒子打小就在自己手中把玩,尽管自己从来只是把它当作一件平常的器具,但这不代表钟世杰不了解沉金木的价值。祖父很详细的告诉过他沉金木是怎么回事,现存的有几块,都在什么地方收藏。然而胖子脖子上这块显然没有在其中。

    “怎么样,够作赌资么?”钟世杰问余不算。

    余不算半晌才答道:“足够,足够。”掌金大人刚才正在心中飞快地估算这个木盒的价值,这么大体积的沉金木,去掉镂空部分,大约是多重,按照沉金木每一两的价钱,大约应该是算了半天,他发现自己蠢透了,这是一整块沉金木雕刻而成的,不用算重量,光这么一大块的形制,已经无法估算了。无价之宝!

    “可是,你拿这个约赌,输了这盒子就归我们了,赢了你只不过能见到镇侯而已,你还是要约赌?”余不算小心翼翼地问道,感觉非常的不真实。

    边上众人已经有人在心里暗骂了。我的总账房大人啊,碰到个傻小子揣着宝贝来送人,你还反复问个屁啊!

    看到钟世杰坚定的点头后,余不算暗自叹了口气。他一生阅宝无数,可是眼前这件东西,实在太过惊人。这个傻孩子完全不懂它的价值,竟然在安乐镇用它来约赌。所幸的是,东西最终是落到安乐镇手里,可以好好的加以收藏和保护。

    “孩子,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考虑,是否真的要约赌?这件赌资的估值太高了。”听到余不算这句话,桌旁众人实在忍不住了,有一个恼怒的挥着拳头,不慎碰翻了酒碗。

    “都他妈的给我闭嘴!”原本文雅的账房恶狠狠的吼。众人愣了,我们可什么都没说啊!

    仿佛听到了大家的心声,余不算接着说道:“小孩子不懂事,我们这些大人难道跟他一样?今天就算蒙了他,之后传出去,我们赌镇还要不要做人了?这东西再金贵,当得起我们安乐镇的名声?”

    厅堂里雅雀无声。众人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掩饰着不甘和无奈。

    然而钟世杰依然坚定的说:“我要求约赌。”

    众人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亲吻钟世杰。小伙子,好样的,赶紧赌吧!

    “好吧。我话已经都说明白了,你选赌法吧。”余不算点点头。按照约赌的惯例,赌资高的一方有权选定赌法。约赌不限人数,不限赌法,只要双方同意,什么都可以拿来赌那么一下。

    “我赌这个大厅里没有人可以在掰腕子上赢我。”

    这回连余不算都愣住了。他上上下下打量钟世杰,眼前的小伙子虽然筋骨不错,但是瘦不拉几的,居然要比掰腕子。要知道,安乐镇最出名的赌业之一便是角力,包括掰腕子,摔跤,格斗,整个大陆的力士云集于此,钟世杰选的恰恰是安乐镇最在行的。

    众人爆发出大笑,其中一个笑声最为洪亮。大胖子再度站起身,走到钟世杰身前,伸出巨掌竖起拇指:“有种,我来做你的对手。”

    掰腕子专用的木墩木台被搬进大厅。两人分别落座,隔台而望。大胖子声若洪钟的说道:“在安乐镇掰腕子我只输过一个人,别说我没告诉你,显得欺负你。”

    “来吧。”钟世杰静静的回答。

    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手型大小相差太多,钟世杰努力伸展五指也只有握住了胖子一半的手掌。

    余不算站在两人身边,双手围住两人互握的手,口中数道:“三,二,一,开始!”

    局面并非像大家想象的那样一边倒,而是僵持。胖子浑身肥肉不停颤动,额头汗珠不断滴落,脸上横肉抽紧,神色古怪。他使尽全力,却只是占据了微弱的优势。纠缠在一起的两只手向着一侧偏了一点点,就被稳住了。

    钟世杰同样很吃力,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脖颈间青筋暴起,呼吸急促,眼睛连血丝都瞪出来了。然而,他抵挡住了,抵挡住了体重数倍于自己的对手,而且几乎不落下风。众人心中的震撼不言而喻,胖子的实力他们再清楚不过,但这个孩子,简直称得上惊悚了。

    场面起了变化。钟世杰一点点扳回了劣势,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朝着另一侧缓缓倾斜。胖子深吸了口气,猛然大喝,手臂上肌肉暴起,肥肉狂乱的跳动。钟世杰低呼一声,音调如此低沉,听得围观人众心头一凛,同时他已经将胖子的右手牢牢的按死在桌面上,发出怦然的声响。

    胖子输了。他呆呆的注视着通红的手背,隐隐作痛。自己天生神力,生平只输过一人,但是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小毛孩却战胜了自己,太不可思议了。

    他转而凝视钟世杰,凌厉的眼神渐转柔和:“好小子,有你的!说吧,找我什么事?”

    这个满身流汗的高大胖子,正是安乐镇现任当家,镇侯简巨。

    钟世杰似乎并不意外,只是从容地施了个礼:“镇侯,我这次来,是想请你放了柳非。”

    厅堂里瞬间静的可怕,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见,众人屏息而待。简巨缓缓站起来,走向长桌,回过头,眼中的柔和全然不见,充满怒火,显然愤怒到极点。

    “谁派你来的?”镇侯低吼。

    “我的祖父,养马人钟老。”

    “钟老,钟老。”镇侯喃喃的念叨,“莫非是圣公?”

    钟世杰想起了赵大满也曾经提起圣公两个字。

    简巨在椅子上颓然坐下,咬着牙:“即便是钟圣公,也不可能要我放了他。”

    “我要求约赌。”

    厅堂里恢复了些许生气,大口的透气声此起披伏。于飞等人憋了很久了,忍不住大声呼吸。约赌是安乐镇的金科玉律,是不能被拒绝的,是必须接受的,无论赌的什么。

    “不行!”简巨断然拒绝,周围的人不由得惊讶的张大了嘴。

    “赌资不够,哪怕凭这个!”简巨指了指沉金木盒子。

    众人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原本他们以为镇侯因为这件事竟然不惜打破安乐镇上千年的铁则,却没料到镇侯居然比他们所有人都冷静。确实,释放柳非的事,不是钱财宝贝可以解决的。

    钟世杰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枚相当大的铁钱,放到了木台上,铁钱上镌刻着一只握着钱币的手。“这个也算赌资。”

    余不算上前拿起铁钱,对着光线审视。他认出了手里的东西,虽然从来没见过实物。他走向简巨,默默地递过去。简巨握着铁钱,肥厚的手掌微微颤抖。

    “简氏铁钱。”钟世杰说道。

    “有求必应。”简巨回答,他压抑着愤怒问,“你把它作为赌资?你原本可以凭它强行要求我放人。”

    “是的,祖父知道这件事很为难你,他说我们必须付够代价,求得你谅解。”

    肥胖的镇侯在椅子上坐直身体:“你选的赌法?”

    “掰腕子。我赌安乐镇没人赢得了我。”

    “好,明天正午,外面擂台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