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空山新雨 > 正文 48.第四十八章
    辉的手稿第四十八部分

    这时候风突然吹断了一根树枝,我就看到他就像是月光之下被惊扰的黑兔一样跳起来,不见了。但他似乎没有忘记带上木盒和信。我至今也不曾知道那封信里写了什么,正如他始终戴着头盔,从来不对着任何人露出自己的真容。那时候我想必须告诉三日月这件事情——这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我回到房间的时候那个检非违使也已经回来了,他正和青江在房间里玩积木。大家都一派懒洋洋的样子。数珠丸为了方便照顾弟弟,就住在我们附近,现在他的晚课也做完了,那双漂亮的蝴蝶眼般的眼睛,正专注地盯着电视屏幕,这一次他在看棒球赛。鲇尾同他在一起看,骨喰就走过去,默不作声地坐在了鲇尾身边。

    “比起上个月队员换了不少。”数珠丸对鲇尾说,“新面孔的技术有些差。”

    “嗯。”鲇尾说,“可能是瘟疫的缘故吧?”

    数珠丸就长长地叹口气,鲇尾顺手将他手里的遥控器拿走了:“棒球赛可没什么意思,恒次,我们看中国戏吧?”

    “什么戏?”数珠丸问。

    “《狸猫换太子》。”

    “你看戏可以,别让三日月听见了,”数珠丸说,“他不太喜欢这个戏,说看了有点难过。”

    “怎么?他不喜欢,有原因吗?”

    “我哪里知道,他又不给我多说。”

    数珠丸仿佛并不关心三日月为什么会不喜欢这出戏的事情。

    我回到三日月的房间,他很出人意料地没有织布,也没有做手绣,而是早早地缩进了棕黄色的棉被里面趴着,身上穿着他那套白睡衣,手里拿着一个石榴,正在专心致志地剥着石榴子,面前的白瓷小碗里面晶莹剔透的一些石榴子,白瓷小碗左边是个黑陶小碗,碗里放着几瓣剥好的蜜橘,少少的仅能够铺满碗底,黑陶小碗稍远的地方是一个拳头大小的小竹筐,可能是装垃圾用的,油黄的竹篾一层一层,被湿布擦拭得幽亮,仿佛有种心事重重的味道。窗外小雨依然淅沥不停。

    我拿着书走过去,本来是想要躺在他旁边的褥子上的,没想到他揭起被子的一角请我钻进去。这样我也就不客气地躺在了他的身边。

    如果说男性近乎蛮横的阳刚之气可以征服女人,让女人从身到心地屈服融化,那我是绝对不要这种阳刚之气的,拥有这种气质的男人令我恶心和恐惧。我清楚自己需要的是月光般的柔情而非骄阳的热烈,而这种柔情却需要长年的修炼才能养成,人世是没有这种男人的,即便有也会受到普罗大众的打压,他们会觉得那种男人根本不是男人。所以我会选择离开,到他所在的地方去,过着平静得几乎是日复一日的生活,至少在那里没有任何人嘲笑一个温柔如同女性的男子,也不会有人嘲笑我从来没有学习做一个真正的女人,如果说什么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想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没有拘束,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不会伤害到别人。

    “他回来了。“他说。

    “嗯。“我说,“我觉得他应该有个名字,我们总不能老叫他‘检非违使’吧?”

    “他啊”他皱着眉,想了一下,说,“刚才我看见他像是兔子一样窜进门来,就叫他黑兔好了,你就叫他阿兔也不要紧。”

    “唔这么难听的名字。”

    “虽然说在前任审神者的英明领导之下,我碎过一次,但他的头盔下面又不一定是我的脸,还可能是小狐丸家老二呢,总不能叫他地卫一吧?”

    他说着,将最后一棵石榴子拈进碗里,石榴皮被他弯成一个花型,放到了竹筐里。竹筐的盖子又合上了。

    “我还见了两件事。“我说着,又将我看到的这两件事小声对他说了一遍,他半闭着眼睛,却听得十分认真。等到他听完了,才问:

    “那个检非违使不,我是在说你说的黑兔,他在哭谁?好像是在哭谁家的太刀。“

    “嗯“他停顿了片刻,说,“本丸里碎掉的太刀可多了,有在战场上碎掉的,有被心情不好的前任推进炉子活活折磨死的你要问他哭的是谁,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那么大俱利伽罗是在烦恼什么?”

    “这我也不清楚。”他摇头道:“他可是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们的。根据你说的那情况他可能是在说自己前世的事情,可这个事情可真不好说。嗯不要理睬这些事了吧?义辉公是要做什么?”

    “什么?”

    “没事。”他的语气格外轻描淡写:“我是想问,义辉公是要吃蜜橘,要吃石榴,还是说两样都不吃,要吃我呢?”

    我将书放在被子外面,身体蜷起来,脚蹬在他腿上,隔着一层布,觉得今天这本小说算是看不成了,其实我也并不想要看小说,只是想拿小说打发时间。我心里依然有些紧张,当然不是为了他的话紧张。

    性,这种甜美神秘的行为难道不是神与人之间共通的宝物?难道它无法强化生命之间的纽带?难道它不是高级生物用于繁衍后代的正大光明的手段?它是亚当与夏娃在创世之初共同品尝的禁果,它是女娲以土造人之后给予他们的恩赐,它是黑夜之中明亮又隐秘的灯火。它是生活之中无处不在的影子,是富有者锦上添花的欢悦,是穷困者苦难生活中的慰藉,是人对社会的抗争。如果一个国家忌讳它的公民提到性,将性与繁衍当做控制公民的手段,将欢悦而不伤害任何人的性也当做洪水猛兽,那么这个国家必将站立不住,毫无希望,只能是徒有其表,一碰就溃的青铜胶泥巨人。

    我和他做的爱又不仅仅是一次。在这个性关系格外混乱的本丸里,我和他的关系还是能够保持得相对怎样说呢?稳定,稳定一些。今天他还是穿着那件白睡衣和浅灰色的睡裤,因此我暂时也不想跟他做什么事。

    “一点诚意都没有。”我握住他拿给我蜜橘的手腕,说。

    他就笑了:“随你,怎样摸都可以了。”

    “我躺一下。”我说,“总是觉得大俱利伽罗的话有点怪,黑兔也有点奇怪,还有新选组的人奇怪的是他们突然对我的态度的转变,令我感到十分不安。”

    “那个”他迟疑了一下,说,“义辉公,有时候别人态度的转变并不代表你真的赢得了他们的忠诚和爱您与他们有过多少接触呢?义辉公,如果我说长曾弥虎彻的病处在于心不在焉,谁说什么他都会简单地回应,但他从不琢磨对方到底说了什么呢?他不想听任何人的唠叨,所以关闭了自己的听觉。”

    “也就是说,他知道他们在说话,在说关于自己的话,但到底说了什么,他不知道,只是一味地简单回应?“

    “是的。”他眼帘低垂地说,“或许您不相信,不过,我相信您能够判断出他们的意图。”

    他说得不无道理,从开始到现在,我都没有和新选组的人仔细地打过交道。陆奥守吉行我是见过的,这个人一天到晚地侍弄他的红薯,除了必要的话之外他并不多说,如果说这种人会陷害别人,我是不信的。

    大概是弱者的嗅觉比较灵敏,我对于面相有一种难以称得上准确,可是准确起来就能连我自己也无法置信的判断力:比如那个校工,大家都说他是好人,可我能够判断出他不是,结果也印证了我的猜想,不过这个结果的代价未免有些严重,最后呢还不是谁都不相信我。

    “如果是假的,我怎样揭穿他们?”我问。

    “不要揭穿他们。”他回答道,“他们只是将这个时空中没有发生过的东西当成了真实而已,诚然可能有一个平行空间中事实和他们所说的相符,不过,无论选择相信与不相信他们的话,您都会卷到他们的谋划之中去。”

    “那么该怎么办呢?不理睬他们?”

    “您说得没错,没必要理睬他们。”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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