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拍下了车牌，不让上我就举报你！这么恶劣的拒载，能让你扣好几天工资吧？”
司机立刻就朝着我送来恶狠狠的眼光。看来是真的非常在意工资。
又是几秒，他终于强忍着气打开了车门，对着举着手机非要上车的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丫头，是你非要上车的。到时候出事可不关大哥我啊！”
”据说这次坑里挖掘出了一位王侯，浑身金缕玉衣。随葬的荀妾和仆从足足达到两百。殉葬品种类也非常丰富，其中两尊金制鼎上还用古老象形铭文写着树木。专家正在组织专人解读。小梦，你觉得上面会写什么？”
写什么？我脑子不过略微一转，懒洋洋就回了。
“无非就是墓主人生前身份介绍，外加他某些功绩。比如征服了多少蛮族c杀死了多少敌人，获得了什么称号”千篇一律地，从古到今都不变的模式，有什么好奇的？
但是凯文依旧兴致很高。
“小梦，其实我也并不是很在乎古人们那些功绩的描述。但是根据传出来的消息，有人在这个王侯的墓里发现了一卷羊皮卷，还有一副古老的壁画。上面记载着一个能让人飞升成仙的故事”
这下，我倒是有点意外了。迅速地把视线从关注着淡淡倒影的车窗玻璃上撤下，转移了过去。
“成仙？”
凯文摸着后脑，仰头想笑。
但是，原本开得顺畅的司机忽然一脚踩下了刹车。
呲
在一声几乎酸倒了牙的刹车声中，我那随着惯性扑向前方的身子一下就撞上前排座位，视线一度从身边两米扩展到了开启的后门。只见刷得连半粒灰尘都不见的玻璃门，忽然出现了迷蒙的白雾团。再随后，我的耳边忽然响起了噪杂的声音，说什么的都有。
“哎呦今天这车怎么那么迟？等得我腿都断了”
“怎么刹车的你？劳资的脖子又撞断了”
“可不是嘛非要大太阳的时候叫我们乘车，这不是要了我们的鬼命么”
林林总总地，一条比一条渗人。
我被话语里的内容也不觉地惊出了一身汗，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边就有了新动静。
有个只有半截身子的大叔艰难地爬到了我脚底，举着血淋淋的车票要我让座。
“喂？小姑娘，你占着我座了快让开”
我不过一个垂眸，竟然惊悚地看见他身下滴滴答答。淌下的血水都铺成了一片小湖泊。味道浓厚得几乎能熏死活人。
凯文一个机灵抓住了我的手，轻微地摇了摇头。好看的嘴唇缓缓地动了动，细微地说着。
“别听”
“这是鬼话”
一滴冷汗登时滑下了我脑门。我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司机为什么不让我上车，还怪怪地说着我这个位置最不容易出事。
半截身子的大叔连续喊了几声，都不见我让开。奇怪地爬了上来，凑着我鼻子嗅了几下。
“活人？”
不信邪地又去凯文那边也同样闻了一下。又是活人的结论。血淋淋的面庞忽然就显现出了愤怒之色。
“喂，司机！我都提前买好票了。为什么还要让两个活人上车？”
“这样我还怎么坐着？”
爆炸般的大笑紧接着就在车厢里响了起来。震得玻璃都隆隆地晃着。
我坐在位置上，后背一次次地渗着冷汗。这才想起一则传说。据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人鬼共存的。人之所以一直见不到鬼魂，只不过是因为鬼走鬼道，一直不和人相撞。只有当鬼被人逼得躲无可躲，才有机会见到对方。但是这样也意味着危险。被发觉了踪迹的鬼魂恼羞成怒之下，很可能会选择毁灭发现自己的人类。
我会怎么样？我提心吊胆地想着，根本就无法思考别的。
倒是开车的司机意外地为我开口了。
“哎大妹子和小伙子谈恋爱，家里不同意，两人着急着奔到外地，身上没带什么钱，只能搭个顺风车了。各位爷们也别计较了。出门在外，谁都都不容易啊”
像是应和了司机的话，空空的车厢紧接着又齐齐地响了一声。
“都不容易啊”
就连原来愤怒的半身的大叔也变得和气起来，大度地钻到座椅下面去了。
“哎竟然是一对苦命鸳鸯。算了，太阳给你们晒吧。我还是去做个阴影spa好了”
一场看似即将爆发的复仇转眼变成了八点档的苦情戏。
意想中鬼魂报复人类的段子意外地没有出现。不仅没有出现，还神奇地目睹了一票耍宝的鬼魂，心底那点笑点再度发作，噗呲着一口，直接将明晃晃的车玻璃喷上了一团小水雾，然后又被自个儿的口水呛得死去活来。
咳咳咳咳
凯文叹着气地开始给我拍背顺气，脸上写满了无奈。
“你说你，怎么也不好好地喝口水”
我是被呛得死去活来，眼泪花花都快飞出去了。刚想说自己本身就是这尿性，没得救了。谁知嘴巴还没张开，浑身三百六十度的汗毛孔就齐齐地站了起来。
再接着，满车厢超过二百条视线就那么火辣辣地贴上我后脊梁骨。还有两百条视线直接就聚集成了一股x光射线，穿透了我胸脯视奸着五府六脏。各种无法形容的对话又飘进了耳膜。
“哎呀呀呀呀呀虐狗了撒狗粮了可怜劳资到死都还是个单身狗啊”
“啊情人的眼泪都是甜的，这口水饱含了唾液淀粉酶，尝起来会不会更甜？”
更有甚者，还能顶着阳光从排列得很紧的座位缝隙间投来可怜兮兮的眼光，无限哀怨地乞求着。
“大妹子大妹子你卖不卖你男朋友？让我和他照个彩相，也好满足一下我在人世间最后一个心愿。怎么样？”
“我说这位小姐？”他小心翼翼看了看女鬼，确定了一下性别。“首先我必须说一下，男朋友是没有卖的。因为爱情是无价的。”
女鬼渴望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一下，鸡同鸭讲。
“你是嫌我现在不好看了吗？”
“我还是ktv头牌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愿意撒着大把钞票买花篮送我。现在死了，钱也没用了。你要是肯和我合照了，我就把藏起来的钱都送给你做回报。”
“怎么样？”
我忍不住扶住了额头。大叹着司机大叔选择的版本真特么扯淡。说啥不好，偏要说我们是私奔没钱的小情侣。现在好了，有个生前很有钱的女鬼要拍彩照，头一句就是卖不卖
我卖你妹啊！
凯文脸上的礼貌也几乎挂不住了。“小姐，我没法卖。但是可以给你画一幅像，画得像彩照一样。你觉得这样怎么样？”
女鬼这才泱泱地拉长调子回答。
“算了，不能合照就不能合照。有个画像也不错。那c那就让你画一张吧我要你把你自己也画在里面，陪着我合照。”
凯文没异议地点头，嗖嗖地开始翻包袱。在我吃惊的眼神中，掏出了一版彩笔，就着口香糖淡绿色锡箔纸的背面画了起来。一边画还特别喜感地问着。
“要瓜子脸还是锥子脸？”
女鬼噘嘴，“要我蛇精脸”
“需要开眼角吗？”
女鬼二话不说直接捶了地板。
“眼尾也得开！不然烟熏妆上了眼睛也不大啊”
“那鼻子要多高？”
渴望的神情瞬间升华成了yy。
“赫敏鼻子那样就好嘿嘿”
刷刷刷刷
很快地，按照女鬼的要求，凯文很快就勾勒出了一张虚拟美貌得冒泡的女性脸庞。它有着接近赫敏美人的美貌，又有着蛇精勾魂的气质，36d的大胸部被刻意包裹了紧身黑衣袒露了出来，再配上颇有女人味的大波浪，辣得简直冒烟。
而我也几乎掉出了眼珠，盯着逼真度仿若照片的小纸片，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凯文的手。擦了三遍皮子，最后确定
那绝对不是彩色圆珠笔，绝对不是！不然怎么能画出打印机的效果来？
女鬼捧着凯文免费赠送的小片片，简直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得意忘形之下，竟然还飘飘着送来一眼波。
“小帅哥，有点本事要不要跟姐在一起？姐有钱，大几百万”
凯文又把小片片抓来，在边上画上了一只青蛙重新送了回去，口气谦卑得不行。
“姐，我就是只青蛙。您就大人有大量，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嘻嘻嘻嘻嘻嘻”
又是一阵酥软骨髓的笑声。
我头皮发麻地看着凯文和女鬼打情骂俏，从女鬼勾搭他做男朋友到拒绝合影，再到连自己也不画进去陪女鬼，全程看得后背发麻。女鬼面对凯文，也真是奇怪了。除了眼神偶尔抽筋一下，嘴里占点便宜，就剩下了酸溜溜的一句话。
“哎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就让我遇不见？”
我琢磨着。这该不是看上了凯文？还非常地心仪，思及她那个卑微的愿望，就觉得好奇，凑近凯文耳根问着。
“你不答应和人家合影就算了，为什么连画画也不满足人家愿望？”
凯文同样用着压低的声线回答了。“和鬼合影，就意味着要命不久矣。哪怕是出自画笔形式的合影也是一样。我还没活够，怎么可以轻生？”
我了然。
原来就算是号称万能的钱也不能万能地买断一个人的生命。再度转向女鬼的眼光，多了点戒备。
而女鬼三番两次没有试探到些许机会，自己就冷哼了一声，待在前面的位置上幽幽地开始唱了起来。
“斑驳的夜色在说什么，谁能告诉如何选择？每当我想起分离时刻，悲伤就逆流成河”
歌声幽幽怨怨c情感浮浮沉沉。一个身在欢场渴求真爱的女子形象无需多想便在歌词里栩栩如生展现了出来。
嘈杂的车厢瞬间就寂静了下来。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停下了。
我重新获得了安宁，斜靠在凯文肩膀上，注视着窗外一闪即逝的景致。脑子里开始不由自主地翻腾起无数思绪。
欢场啊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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