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姜姬 > 正文 796.声……
    购买v章比率不到50的人12小时后可以正常阅读  这把短匕非常好用,刀口锋利, 只开了一面刃。他当时问蒋淑为何不开双面?蒋淑道:“这一面留到最后再开, 等我要开它的时候, 就意味着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他不懂什么是生死存亡, 在他看来,每一天都是,过不去就没有第二天。蒋淑听他这么说,奇异的看着他,“难道蒋家令你这么恐惧?”

    怜奴摇头, 他所指不是蒋家, 而是他自己, “如果我退后,我很快就会死。所以, 每一天,我都告诉自己不能退。”

    蒋淑大笑, 说他能这样想也不坏。

    怜奴以前不肯称蒋淑为父, 蒋淑问他可是心中有怨, 他道:“非是有怨,只是若称了父亲, 怜奴就不再是怜奴了,我宁愿只做怜奴。”

    蒋淑那天道,“只怕这世上, 只有你才是我的儿子。”

    怜奴将短匕放在湿石头上磨利, 突然手指一疼, 一丝血丝滴在青黑色的石头上,落到水中散开。

    这把匕首,已经双面开刃了。

    从此,他再也没有退路了。

    河中的幼鱼就是怜奴这段时间的食物,除此之外,夏天刚到,河滩荒原有不少淡黄色的田鼠蹿来蹿去,初春时田鼠产下的幼仔此时已经长得够大了。原来居住在此地的山人消失之后,田鼠就成了此地新的主人,还有更多被田鼠幼仔吸引来的鸟兽,全成了怜奴的盘中餐。

    茹毛饮血,令怜奴彻底脱去了蒋府公子的气质,取而代之的是他身上的野性。蒋淑曾告诉他,生下他的那个女人是赵人。

    “赵国多水多山,那里的女子腰细腿长,歌声甜美,所以就有人去赵国抓来相貌殊丽的女子卖到他国。你娘就是这样来到我身边的,我本想替她寻找家人,可她说早就不记得家人的模样了,她只记得小时候每天都在山里跑。”

    怜奴有时会觉得,那个死去的女人就活在他身上,他会想:活下来的到底是我还是她呢?怜奴这个名字,是替她自己取的?还是替我取的?

    等离开了蒋家,来到这荒野上,他才仿佛找到了归处。这里天高地阔,漫山遍野都是他的家,他的世界。

    这里比蒋家更适合他。

    等做到蒋淑交给他的事之后,他要回到这里来。

    去赵国也行,看看赵国的山c赵国的水。

    怜奴一边想着,眼角扫到有一抹土黄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一闪而过,他合身扑上去!一把按住了一只狂奔的小老鼠,那小老鼠吱吱的叫着,一身奶膘。

    幼鼠在,鼠群就在!幼鼠不会离开鼠群太远!

    四下寻找之后,他掏了一个老鼠窝,抓到了十几只小老鼠和一只大老鼠,全都串在树枝上烤熟进了肚子。

    他用草堆了个窝,躺在上面,软绵绵的,草梗子有点扎,不过清香扑鼻。头顶上弯月初升,天空一半黑,一半白,黑色的天幕上,几点弱小的星子正在闪光。

    这片荒野往前足有百里都无人烟,前几年那场大战已经让这周围的村庄变成了空屋。

    怜奴躺在草堆中,闭着眼睛,轻轻哼着小曲,这还是他跟蒋家的歌伎学的。那歌伎是个郑国人,被郑人送到蒋家,她常常会做几个饼请怜奴吃,还唱曲给他听。

    怜奴曾问她:“你想让我娶你吗?”

    那歌伎大笑,“你身上一块金子都没有,拿什么娶奴?”

    他才知道原来这歌伎是在同情他,在她的眼中,他甚至比她更惨。

    “月儿弯,星河闪,归人路,照归人”他来回哼着这几句,突然感觉到身下的地在颤抖,他立刻钻到草堆中,屏住呼吸。

    渐渐的,零星几骑从远处奔来。他们到了河滩就停下来,放马去饮水,有几个骑士跳下马也扑到浅浅的河床上,嘶声道:“痛快!”接着就大口饮水,也不管水早被他弄脏了。

    怜奴一动不动,看着这几个人还把衣服全解了在水里扑腾,本来马儿也在河边歇息饮水,此时也走远了。

    怜奴眼中一亮!

    马儿身上挂着弓箭与粮袋,还有包袱。

    他等这几人解下粮袋,就着河水吞下干粮后,也不擦身就这么走到河滩外的草丛中就地一滚,瞬间就扯起了呼。

    有两个人没有睡,也是赤一身一裸一体走到岸上,席地而坐,一人道:“明日就能进城了。到了合陵,老子要先找个温柔的女儿,洗澡c吃饭c好好睡他一觉!”

    另一人就笑道,“这么多事,你想耽误几日?”

    岸上一人还没睡着,插话道:“高兄,你高看马兄了,马兄这些事就睡觉要花上几个时辰,前面的半个时辰都用不了就完了。”

    顿时岸上诸人暴发出大笑声,吵得远处夜宿的渡鸟都惊飞了一群。有个人看到夜鸟,欣喜的跑到马前拿出弓箭准备射,可惜夜色昏暗,在他迟疑间,鸟儿们又都落了下来,看不见了。

    姓高的人唤道:“你射它作甚?”

    “某肚饿,打个野祭。”那人道。

    姓高的道:“回来回来,明日到了合陵城,我请你吃烧鹅。”

    那人笑道,“有烧羊更好!”

    “没见过吃请的人还挑菜的!”

    “快回来!赶紧合上眼睡一觉,明日一早起城。”

    几人再不说话,那人回来后也躺下,仿佛都累极而睡了。

    怜奴还是不动,他就这么趴在草堆中间,一直趴到了天边泛白。

    此时,在角落里靠在河岸边上一块大石上的人才缓缓倒卧在地上。

    见这个人也睡着了,怜奴才从草堆中轻手轻脚的爬出来,绕过他们,往远处跑了。

    高叟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一抹白在草丛间一闪而过,想是兔子,虽然想吃肉,却实在懒得起来,想想到合陵就有饭吃了,便又合上眼睛继续睡了。

    怜奴一气跑到了附近的山里,这里是原来山人居住的山坳,四处可见散落的石砌,推倒的石灶,倒塌的木屋草房。

    他站在山背面,嘬唇吹起口哨。

    河滩边上,几匹马聚在一起睡着。它们都挤在一块,漂亮黑亮的大眼睛合着。此时,一只黑色的马长长的睫毛突然抖动了几下,睁开了,它的小耳朵灵活的转动着,它睁着大眼睛,发出轻轻的喷气声。

    其他的马也醒过来了,它们转着头,有的马儿低头嗅了嗅还沾着露水的野草却没有吃。

    突然,那匹黑色的健马轻轻迈开步,像云朵一样轻盈的绕过那些在河滩上睡觉的人群,慢慢走到远处,突然一跃,奔跑起来!其他的马儿似乎听到了号角声,也都跟着它跑了。

    河滩上睡着的几人马上就被惊醒了!几人从地上弹起来,看到马儿们都跑了,全都吓坏了。

    “马!马!”有人捂住鸟去追,有人弯腰拾捡衣物,还有人忙着穿鞋,只有高叟什么都不要了,直接拔腿去追。身后的人看他这样,再看看越跑越远的马,干脆也扔掉东西去追马了。

    怜奴绕过山坳,跑到山的另一边,继续吹口哨。过了好一会儿,那匹黑色的马一边欢快的叫着,一边向他跑来。

    他昨天就发现了,这是蒋家的良州马。他几乎是跟这群马一起长大的,有段时间还扮作马奴与马同吃同卧,还被蒋彪嘲笑呢。

    他想要一匹马,但蒋淑没给他,他说:“我给了你,你养在何处?”整个蒋家,只有蒋淑这里有他的容身之处,而他不能将马养在蒋淑的卧室里。

    蒋淑教他:“我不能给你,但你可以去抢,抢到就是你的。”

    他就骗了蒋彪,让他把马输给了别人,而那人遵照约定把马给他,却道:“你若是养不了,就再给我送回来吧。”

    怜奴骑了那马一天,把马还给了那人。因为他不能把它带回蒋家。

    这匹马与那匹马很像。

    怜奴迎上去,抱住这匹马。那些人中有蒋家人,可他才不在乎呢。他不在蒋家了。他可以要这匹马了!

    他翻身上马!

    “驾!”他喝道。

    马儿撒开四蹄奔向远方。

    高叟远远看到有个人跑去抢了他的马跑了,不由得狠狠的握了下拳头。

    怜奴向着这些人来的方向跑去,“走吧,马儿!”

    姜元就在那里!

    怜奴虽然当了一顿饭的聋子,此时却挪到姜姬身边坐下,接过美人手中的小盏,恭敬的送到姜姬唇边,轻声道:“公主,清清口吧。”

    美人悄悄看了眼龚獠,回身取来一个砖红色的陶瓮。

    姜姬一开始就猜这是漱口的水,龚獠在试探她。现在还没有牙刷这种东西,但口腔清洁已经有了,冯瑄就曾经告诉她在国都,漱口的水中各家都有很多习惯,有用香草c香花的,有用香料的,最简单的就是盐水。他这么说了以后,姜姬就带着陶氏几人每顿饭后漱口,姜武一开始不习惯,漱完就直接咽了,水是咸的嘛,喝起来像汤——他这么说。姜姬让他漱了一罐水,总算改掉漱过口直接咽的习惯了。

    因为喝撑了。

    姜姬喝了一口,一股花椒水加薄荷叶的味道,她的眉头顿时皱起来了。

    怜奴在旁边怜惜的说:“公主不喜花椒的,下回,奴必为公主准备香花水。”

    龚獠神色自然,完全看不出刚才试探失手后该有的不好意思,他忙道:“公主爱哪种香花?我家园中遍植花树,有玫瑰c香莲c金银花”

    怜奴只看着姜姬。

    结果是姜武开口,“可有香桂?”

    龚獠愣道,“倒是不曾收藏香桂。”

    怜奴陪着姜姬把戏唱下去,马上道:“公主要这个有何难?小奴立时便去寻来。”

    姜武跟着唱:“不论金桂还是银桂都行。”

    龚獠在旁边被挤兑的都没地方站了,心里惊涛骇浪。真没想到,大公子隐在乡间,竟然还过得这么奢靡,不知是哪家越想越心惊胆战。龚屌只顾高兴,龚獠却心思更细一点,他觉得姜元就在离他们不远的深山荒野中不知过了几年,他们一直不知道,没有给这位大公子一点点优待照顾,姜元会不会记恨他们?而且,是谁家把姜元藏在这里还隐瞒龚家?他们会不会以前就在姜元面前说过龚家的坏话?不然姜元为什么不到合陵城来?是不是他也不信龚家?龚家在什么时候得罪过他吗?

    这种事不能细想,细想之后,龚家简直满身罪过。

    龚獠希望能震住姜姬,毕竟她年纪小,更容易对付。结果没料到有姜武与怜奴虽然一个说土话,一个说鲁言,却一搭一唱的,简直是殊途同归:一起给他没脸!

    现在他只怕惹怒姜姬。看来她年纪虽小,身边的侍从却都不是好对付的!

    冯瑄在外面听了许久,让从人把鱼送回去,取来香桂,仰首阔步进来。既然姜姬要唱戏,他就帮她把戏唱得更好。

    “公主,幸不辱命。”他捧着一个漆盒,笑盈盈,看到龚獠含笑点头,走到姜姬身边,双手打开漆盒,“公主,这是去年晒的,香气有些散了,等今年的制好,某必亲手采摘,奉给公主!”

    龚獠顿时生起危机感!冯瑄此人一看就是一副小人模样,完全不似他这般威武,可女人都爱这种小人!

    公主年幼,只怕不会分辨,看他长得好就爱上他也未可知!

    龚獠涌起战意,放柔声音,更贴近姜姬,“公主既爱香桂,某愿家中植满香桂,只图公主一笑。”

    冯瑄也笑得春花灿烂,理都不理龚獠,让人取来泉水,调入他带来的蜂蜜,加入干桂花,“公主,饮一杯吧。”

    姜姬看这两人在她面前演了大半天,要不是她身长不足一米,真要以为自己倾国倾城了。男人,全是白日见鬼的好材料。

    她接过冯瑄双手捧上的角杯,喝了一口就塞到姜武手里,掩口道:“我乏了,你们下去吧。”

    要当忠心的追求者?好啊,本公主就傲娇给你们看。

    冯瑄唱戏唱全套,自己退下不算,还把仍不甘心的龚獠给扯下去了。

    龚獠被他拉到外面,甩开他的手,心惊的揉着手腕——这冯玉郎武艺不凡,能把他硬拉出来。

    “某还要侍候公主,就不相陪了。”他态度敷衍的对冯瑄说。

    冯瑄啧啧的打量了几眼这简陋的石屋,搞得龚獠更加面红似血,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

    冯瑄退后两步,对龚獠做了个长揖。

    龚獠不解。

    “某,相谢公子,助某一臂之力。”说完,扬长而去。

    留下龚獠气得要喷血!这冯玉郎明明是说龚家如此对公主,是在帮他冯玉郎的忙!欺人太甚!!

    石屋内,姜姬正在喂姜旦喝蜂蜜水,让姜谷和陶氏他们赶紧吃饭。姜武在那边吃着,一边不时回头看姜姬与坐在她身侧的怜奴。

    怜奴坐在姜姬一侧,露给她看的是完好的那边脸。

    姜姬看他一眼,道:“我有一物,愿送给公子。”

    怜奴的笑容带着一丝落漠,他道:“奴身卑位贱,公主不必这么客气。”

    姜姬从旁边的包袱中拿出来一个布包,展开是一条三角巾,首尾有两根丝绳。三角巾做得很简陋,没有绣纹刻饰,但怜奴仍是一眼认出这是做什么用的。

    姜姬把三角巾放在膝上,道:“若公子觉得冒犯就不必收下。”

    怜奴毫不客气的拿起三角巾,当面绑在那只瞎了的眼睛上,坦然道:“谈何冒犯?”

    姜姬道,“有人不喜欢被人提及短处,提了就是得罪人。也有伟人不喜矫饰,只愿坦荡无伪面对天地。”

    怜奴品味着她的话这是意有所指。

    他笑道:“某只是个小人物,不敢言伟称雄。”他拱一拱手,起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怜奴时不时的摸一摸遮住眼的那块三角巾。不是没人送给他类似的东西,蒋淑就曾令匠人替他制了一个面具,他戴上后受人嘲笑就再也不肯戴了。

    不过现在想想,在蒋家时那些无谓的自尊心,其实也很幸福啊。

    如果现在见到蒋彪,他一定能跟他一起喝一杯。他肯不肯就不知道了。

    怜奴戴上三角巾遮住瞎眼后,发现自己更受欢迎了,他进来时迎面碰见的龚家美人,个个都低头掩面悄悄避开他,现在他遮住瞎眼,再碰到龚家美人,竟然还有人羞红了一张脸悄悄望他。

    他回到姜元身边,姜元问他:“我儿可食的欢喜?”

    怜奴点头,姜元看他戴着三角巾,也不多问,可能与龚屌聊得很开心,笑着问他:“你看这龚府如何?”

    怜奴道:“美人如云。”

    姜元与龚屌都大笑起来。龚屌非常骄傲的说,“我平生不爱金银,不爱权势,唯有两个心头宝:美人与美食!”

    龚屌家中的美人可谓来自五湖四海,他如数家珍,道:“赵女多媚,郑女多情,魏女多性情凶烈,别有风情,燕女不堪一提,只配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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