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祭祀会场不远处，一座小楼上。
窗边，静静地站着三位老人。
老人年纪都是极大，须发已然皆白，岁月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了精心雕琢的痕迹，他们脸上的皱纹，就如被吹皱的一池春水，翻着无边波浪，又如盛开的秋菊，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但是，唯有他们的眼神，却是那么炯炯有神，让他们垂垂老矣的身躯，增加了无限的生机，就仿佛这个眼珠子，并不是生长在他们这样垂暮之年的老头子身上似的。
看着楚天慢慢地，一步一步地登到台上，再远远地望向遥远的天边的那个眼神，其中一个略高的老人微微点了点头。
“看这气度，看这胸襟，此子堪当大用，日后自当大放异彩！说不得真有统御家族之力。不过……仍需多加雕琢！”
边上，另外一个老人，也是点了点头：“我看，需二十年！”
“不，十年足够！”第三个老人缓缓说道。
而后，他加了一句：“如果由我等亲自指导！”
说完这话，三人齐齐一起叹息了一声。
十年，于眼前楚家而言，确确实实就是道坎啊！
却不知表面强大如斯的楚家，能否顺顺利利地迈过这道坎？
如果迈过去了，一切都还好说，如果迈不过去，选择继承人又有何用？
“你们都错了！”房间里，第四个声音，悠悠地响起。
听了这声音，三个老人齐刷刷地回过身去，一起躬身说道：“太上！”
只见屋中的座椅之上，耷拉着脑袋，斜躺着一个老人，看这老人的模样，似乎就只有出的气，而无进的气，随时就能死去一般。
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依旧是耷拉着脑袋，依旧是微闭着双眼，依旧是有气无力的声音，老人恍若喃喃自语：“日后，我若老去，你们哪怕只剩一人，也需得永远记住一点。不要以我等垂暮之年的想法，强加在朝气无限的儿孙辈身上。须知，任何人的成熟，都需要磨练，都需要他们在自己的经历上做出选择，而无论对错！楚天这个小家伙，之所以能有今日成就，我看还是这三年来的磨练所致，以后，你们并不需要刻意改变他，由得他自己慢慢成长吧！否则，一切皆尽我等包办，我等皆尽老去之时，又由谁来替楚家的未来负责？”
“还有，替我转告益庭这孩子，此次，他开家族藏宝库，设霸王组，授《霸王劲》，招婿以备未来家主之需，这些诸多事情，都做得很好！此中深意，我都了解，也很满意！想必……他对这个艰难局势的了解，也并不在你们之下……你们只需记住，也只有在家族真正生死存亡之刻，才是你们出手的时候！”
有气无力地说完这话，老人似乎变得更为疲倦，于是不再说话。
却不知，当真是睡着了，还是依旧在闭眼假寐。
“遵太上指令。”
齐声躬身回答之后，又是微微地互相对视一眼，三个老人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太上之话，不无道理。
只是，眼前这个时刻，这种局势之下，让他们如何能安心放手？
正所谓国之将乱，家之安存？无以为国，何以为家？
莫看他们三人身为家族元老，久居于家族元老堂之中，和眼前的太上元老一起，同为家族至高无上的存在，过得似乎就是那不问世间之事的生活。
事实上，他们却是对这天下大事，无不了如指掌。
这四年来，大明朝廷和藩王的对立，愈加严重，三五年内，天下恐生大乱。
一方虽掌天下正统，能号令天下，聚集全国之力，动员无数力量，然则终归是年纪太轻，威望经验略显不足。
另一方，虽为臣子身份，却身经百战，更兼手握百万边军，手下能人异士无数，又有其他七大藩王遥相呼应。
这一乱，天下之势，实难预料，若说变天，亦不是全无可能。
倘若八王齐心，则朝廷四面受敌，朝廷危矣！
若朝廷危，则楚家极危！
以楚家和朝廷的亲密关系，还有和北都绝不两立之势，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这四年来，北都对于楚家的政策已然悄悄由以拉拢为主，打击为辅，变成打击为主，拉拢为辅，便是最好的证明。
最近楚家两次巨大损失，便都是和这北都势力，有着千丝万缕关系。
这种情形之下，楚家的前途，究竟在何方？
三位老人心知，若是真以太上之意，等到需要他们出手的时候，再行出手，也必然是回力无天之时。
真把楚家的未来完全交给楚益庭这些“年轻人”，或者又是更为年轻的一辈，他们能放心么？
*
高台之上，楚天慢慢收回远眺的目光，将目光落在身前的楚远江身上，躬身说道：“楚天见过四长老！”
微微点了点头，楚远江的脸上，浮起一丝丝笑意：“你先祭拜过祖先，然后见过家主和诸位总堂长老再说。”
边上，自有家族祠堂的执事长老，引导楚天完成拜祭事项。
稍后，楚天被带到坐于台后的楚益庭以及诸位总堂长老面前。
“楚家第十五代弟子楚天，见过家主，见过诸位总堂长老！”恭敬无比的楚天，朝着楚益庭及七位总堂长老一一行礼。
承了楚天的行礼之后，大多数长老都是微笑着点头，其中也有两三位长老，却是脸上不见任何喜怒哀乐之色。
自然，又以刚升为八长老的楚玉栋，对楚天最为热情，一边笑着，他一边对楚天投以鼓励无比的眼神。
待得楚天和诸位长老见礼之后，楚益庭缓缓说道：“楚天，此番选你为霸王组第一名入选的家族子弟，自然代表我和诸位长老对你的殷切期盼，只望你日后再加努力，早日突破到先天境界，如此，方不负我等对你的期望。”
说这话时，楚益庭面色肃穆，自有一股无上威严，全然没有上次在自家和楚天闲聊时的那种和蔼之色。
“谨遵家主教训，楚天日后自当努力无比！”楚天又是抱拳躬身行了一礼。
“好，你下去吧，去四长老那里当众领过霸王令。”楚益庭点了点头。
来到台前，楚远江早就备好霸王令，郑重无比地宣示一番之后，交与楚天手中。
楚天这次接过霸王令，自然难和楚玉栋接过长老令牌那时相比，台下，只是响起稀稀拉拉的一些喝彩鼓掌声。
由此，也能看得出来，楚天这次得了霸王组第一名的位置，归根结底，台下弟子之中，还有一些不服之人。
奈何家主之意，至高无上，即便就是那位远在京城，身为礼部侍郎的家族子弟，也是不敢有所反对，何论寻常家族子弟？
所以，即便如此，亦是无人敢当面反对。
更多的人，则是带着冷眼旁观的态度，看这“楚家年轻一代第二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究竟会有何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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