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乌利尔杂货铺 > 正文 第九十六章 不忘
    北苑的芍药,一夜之间,全开了。

    破晓时分,清寒的空气里,红色的八角灯摇摇晃晃,雪白的花瓣随风伴入暖香。

    本该初夏盛放的花儿,却现时妖娆,美得像是一幅梦中的镜花水月。

    如梦似幻的缤纷落英中,有一黑一红两抹相依相偎的身影,拥着厚厚的狐裘吞吐着淡薄的雾气。

    宇文珀收紧了怀抱,消瘦的下颚抵在女子光洁的额头。

    他眨了眨眼睛,眼中被冰凉刺痛,本该笑得不费吹灰之力,此时却显得格外艰难。

    “雨儿,你最爱的芍药开了”

    “”

    怀中的人儿没有应答,如若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只怕也与死人无异了。

    “雨儿,别睡了。”

    宇文珀将女子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嗓音沙哑,仿佛随着芍药一同苍老。

    我靠在他的胸膛,颤颤地掀开眼睫。

    眼前的芍药当真是很美。

    “宇文珀”

    “我在。”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自称本王,自然而然地放下了身份。

    “我是不是错了?”

    “雨儿没错,错的是我,每一步都是错。”

    宇文珀嗅着女子身上的药味儿,看着她脸上的平静,她终于是心如死灰,而自己早已无可自拔。

    她的死,明明是自己一手促成的结果,他以为自己会高兴,原来更多的是悲恸,心脏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

    她敬他,护他,爱他,那么浓烈又胆怯地爱着,矛盾非常,绝望非常,他却只是冷眼看着,给予一次又一次的无情鞭打,终于连自己也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你爱太后。”

    “你是我的妻,我只爱你。”宇文珀不满地纠正。

    我讥诮地勾起嘴角,“我不需要你的爱,不需要了。”

    拂过头顶的呼吸一滞。

    “我已经失去了一切。”我平静地看着远方的素白,眼神涣散,“这条贱命,我阿爹的命,还有我女儿的命你也不会放过吧,又何苦再骗我呢?”

    现在是该哭的,可是哭不出来。

    “我不会让你死,就信我最后一次吧”宇文珀心疼地拥紧怀中的女子,像抱着一块隆冬寒冰。

    我闭嘴不答。

    “雨儿,你想杀了我吗?”

    宇文珀轻轻抬起我的下巴,凝视着我的眼睛,语气平稳,只是眼底却映照出如出一辙的绝望。

    风吹来,有些冷。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心中不是不难过,只是太难过,已经痛到麻木,已然变换不出相应的表情了。

    “我下不了手。”我静静说道。

    宇文珀舒然一笑,那样的笑容,是久旱逢甘霖的喜悦,是纯粹至纯的快乐,抛去所有的身份c地位c恩怨,只是笑着。

    “雨儿,恨我吗?”他小心翼翼地求证。

    “宇文珀,你知道,为了嫁给你,我在国公府发脾气,三天三夜水米未进,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苦,我只为可以更靠近你而开心高兴。”

    我梦呓般地自说自话,恍若失了神志般地痴傻。

    “哪怕我知道你根本就不爱我,哪怕我知道你在我的膳食里放了避子药,哪怕我知道你娶我只是因为太后让你娶我。”

    “宇文珀,我说过,这世上,能伤我的,就只有你。”

    宇文珀忽觉利箭穿过心头,痛到窒息。

    “王爷,谢谢你为我落下的眼泪。”我抬手拭去宇文珀眼角的清泪,笑着说:“终于,我不再是一厢情愿。”

    “雨儿”宇文珀紧紧攥住脸颊上的手,眸中泪光闪烁,心酸如蚀。

    “我知晓你房中还藏着太后的画像,我告诉自己不要嫉妒,她是太后,你是王爷,你们已经不可能了。”

    “得知怀有身孕的那一刻,你却冷漠地将我送进皇宫,将我送到太后的身边,其实那时候,我有些怨你。”

    “我喝下太后送来的毒酒,也替高敏喝下毒酒,其实也想一了百了,奈何胆小,也心有不甘,奢望着你会有爱上我的一天。”

    “你中了摄魂咒,我想用肚子里的孩子帮你解咒,因为你讨厌他,不想留他,可细细想来,你讨厌的不过是我而已,所以我接下了那摄魂咒。”

    “冷寒告诉我,你救了阿爹,我便不恨你了。”

    “宇文珀,我始终放不下你”

    宇文珀凝视着怀中呼吸渐弱的女子,心中大恸。

    “既是放不下,那就留下来陪我啊”他哑声说着,手指一遍一遍抚过那冰晶般透明的肌肤。

    “一切都太迟了。”我轻轻地回抱住他的腰身,唇角渗出殷红的血丝来。

    “不要忘了我”手终是无力地滑下,连气息一同决断。

    “我怎么舍得忘记?”宇文珀苦笑着说道,那笑容凄楚,无比讽刺。

    事到如今,都是自作自受。

    天亮了。

    摄政王府被一把无名大火少得干干净净,周围的屋瓦砖檐却未曾受到一丝波及。

    漆黑的废墟之中,那一片白皑皑的芍药开的热烈,在阳光的照射下,越发显得纯洁无暇了。

    同年,太后李婉终是在冷清地钟粹宫,以一根白绫自缢,自此草木深深,寒蝉凄切,独一人而已。

    她带着年少时的不顾一切,也带着迷失后的勃勃野心,可是她终究是输了,输给了被迫放弃的深爱。

    高敏坐在桃林里弹琴,空幽的歌声请和,确实调不成调,曲不成曲。

    冷寒坐在伏在案前批阅奏折,宇文珀斜躺在床榻上摇着拨浪鼓逗娃。

    “啪!”

    听着那咂咂作响的口水声,冷寒终于忍无可忍,一张拍断了手中的狼毫笔。

    “宇文珀,你能不能出去?”

    宇文珀头也不抬,淡淡道:“不能。”

    “你打扰我办公了!”冷寒义正言辞地申明。

    闻言,宇文珀才懒懒地撇过那桌上如坟堆般的奏折,再次鄙视道:“你不是这块料,还是换冷轩来吧。”

    “谁说我不行了?!”冷寒颇为不服气。

    虽然他志不在此,可是被人这样直白地说能力不行,这可不行。

    宇文珀抱着粉雕玉琢的孩子走上前来,随意扯过一本批改过的奏折。

    “一,字太丑,二,字太多,三,人太笨。”

    “”

    “摄政王之位传给你,是我有欠考量了。”

    “”

    “明日,我要出一趟远门。”

    “去哪儿?”一听宇文珀要走,冷寒也顾不得被怼得遍体鳞伤,急忙问道。

    “雪域。”

    “去雪域做什么?”

    “听说那里有可保肉身千年不腐的千年玄冰。”

    冷寒低头不语,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个男子的爱来得慢,却也来得深沉,只这一点,他就比不上。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自量,自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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