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大魏篇之白驹苍狗录 > 正文 第一章 帝都阊阖、洛阳融雪
    公元221年,魏黄初二年。初春,洛阳城。

    昨日刚下的一场薄雪,早晨日出时便化了些许,石路上满是残雪与融冰交相辉映的光泽。

    那重新修建的洛阳内城,丝毫不减汉时的恢宏。此刻,它的轮廓,正在晨曦中渐显清晰起来。第一抹阳光,正映上那宫城的正南门——阊阖门。高大的左右双阙,更是将正门陪衬的堂皇无比。

    夏侯尚不禁抬头,望了望眼前的金碧辉煌,像是若有所思。不远处的街道上,似是传来了一阵隐约而欢快的笑声,不错,是那种无所羁绊,无所顾忌的童音。

    那笑声令夏侯尚略一恍惚。

    曾几何时,那个如今高高在上的人,还有自己,也是这般的无忧无虑,率性自然。他垂下眼帘,望了望腰间悬挂的那把利刃。

    那是五年前,那个人亲手赠予自己的。

    汉建安二十五年秋,五年前,邺都。

    夏侯尚一身铠甲,满副披挂,候立在金明门外。

    他英俊刚毅的脸上沉静如冰,并没有因为等待而产生焦躁之色,这份沉稳,是他少年从戎开始,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

    不过,此次出征,却和以往不同。他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

    以往自己上阵,不过作为偏裨之将,而这次代郡乌桓反叛,三公子曹彰挂帅,自己作为副帅参军,更是责任重大。

    且此一去,定是经年累月不得回都,因此他才来到这里,与挚友道别。

    远处被荡起的尘埃中夹杂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夏侯尚知道,是他来了。

    “伯仁”,曹丕一路策马疾行,此刻气喘不已。北方的秋天,已是寒风刺骨,一不小心便会着凉,夏侯尚撩起披风袍襟帮刚刚下马的曹丕擦了擦额上汗珠。

    “伯仁”,曹丕笑了笑,平日里深不可测的太子,也只有此刻,在这个如同兄长的人面前,才没有丝毫的伪饰。他从马鞍上解下一样东西,说道:“此物,赠与你”。那器件虽还裹着包袱,但一入手,夏侯尚便感觉到了它的分量。果然是兵器。

    “这是环首刀?”,夏侯尚抽开刀鞘,眼前的刀,形制倒是有几分古怪。

    自从汉代之后,战剑退出战场,环首刀便成了步卒的常备兵器。眼前的刀,虽保留着环首刀的基本形态,刀身笔直,但是却如剑一般开有两刃,且刀首无环,变成了剑首,倒是显得更加古朴大方。

    且此刀,锋似霜雪,刀身剑铗,四尺余长,一看便是不可多得的良器。

    看着夏侯尚爱不释手的样子,曹丕甚是满意:“这是我令楚越良工特地为你所造,希望此行,可助你一臂之力”

    “君子之交淡如水,此刃名为‘素质’,今日赠君,如伴兄侧”

    夏侯尚从恍惚中惊醒,阳光映在利器上的光芒,刺的人有些睁不开眼。

    他摩挲着掌中皇帝赐予他的符节,这是代表了帝王信任,有着杀人活人之权的符节,如今的他,已是封疆大吏,帝王心腹。但他总觉得,如今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已经不再是那个昔日挚友。或许,人,总是会变的吧。他不由地叹了口气。

    远处孩童的笑声,似是离得更近了些。

    “哥哥,等等我”

    那小女孩生怕被雪泥弄脏了衣裙,两手提着衣襟,小步追赶着。

    “徽儿,快点儿”

    一个略大点儿,大约十来岁的男孩子回头笑道。他尚未到束发的年纪,一头黑发随风飞舞,就如同跃动的黑焰。而一身白袍更是半点泥污也未曾沾上。

    他此刻就如同一只洁白的雀鸟,正在雪地上自由的翩飞。

    夏侯尚望着远处慢慢靠近的身影,目光变得更加柔和,眼中不知是赞许,还是慈爱。

    “爹!”,不多时,远处的‘白雀’已经‘飞’到眼前,变成了一个眉目如画的孩子。那小姑娘也随之而来,只是衣襟上已沾满泥点,竟如豹纹一般,她看着自己的新衣,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夏侯尚捏了捏白衣少年的脸颊,眼中却满是怜爱:“小兔崽子,又欺负你妹妹了。”

    白衣少年却朝着他妹妹扮了个鬼脸,气的小姑娘只是跺脚。

    此刻,地上的积雪基本上全都融化了,只余城墙脚下几片残存的白色映衬着青灰色的石路,透出几分莫名的苍凉之感。

    夏侯尚解下腰间利器,蹲下身与孩子保持同样的高度。

    此去荆州赴任,更不知何时才能回家,也许数月,也许经年,也许等他回来,孩子们都快到加冠c及笄的时候了。

    “玄儿”,他正视着少年清澈而又透着黠光的眼眸,将那佩刀轻轻的放在孩子掌中。

    在阳光的照耀下,少年依稀可以从鞘上辨认出两个浅浅的篆字“素质”。

    夏侯尚稍稍犹豫了一下,站起身说道:“玄儿,爹就要走了。”尽管孩子已经懂事了,已经不会像以前一样,哭着闹着不让自己离家了,但是,在孩子的眼神中,明明还是充满了不舍与落寞,夏侯尚略一狠心,转过身去:“爹和娘不在家中,要听管家叔父的话,玄儿,要照顾好妹妹,徽儿也要听哥哥的话,爹爹走了”

    两个孩子望着父亲跨上马匹,在骑队的拥簇下,朝着宣阳门外走去。没有什么正式的道别,父亲的身影,就这样渐渐的缩小,直到,消失在了长长街道的那一头。

    风起了,吹的少年眼睛有点酸涩。

    风吹动他的长发和衣袂,吹的他消瘦的身影,愈加的孤独和落寞。

    “哥”小女孩拉了拉少年的衣袖:“起风了。”

    “回去吧”,少年望了望手中利器,闭上了想要落泪的眼睛。

    洛阳城郊,十里长亭。

    不时地,会有几片薄云遮挡日头,,但又会片刻之间被阳光刺穿,然后被依旧凛冽的寒风刮碎。

    长亭之中,一人与夏侯尚对席而坐,只见那人,身着一件月白色的直裾深衣,衬的整个人多了几分书生之气,但听他的声音却丝毫不见文弱。他的嘴唇一直带着暖暖笑意,但眉宇间却如冰霜封冻一般,永远印着一道浅浅的痕。

    “夏侯兄,此番赴任荆州,可否,帮在下一忙?”他眉头紧锁,看起来心事重重。虽然眼前的夏侯尚,官拜荆州刺史,都督南方诸军事,位高权重,帮此小忙不成问题,但是若非自己无能为力,他实在不愿麻烦故人。

    “你我世交,能帮到于兄的,尚,绝不推辞。”夏侯尚不等对方说完,便已爽快答应,言语之间,竟是如此诚恳,如此信任,于圭听了,顿时心生暖意。

    “伯仁此去襄阳,可否帮于圭,打探一些消息。”

    “是有关,于禁伯父吧。”夏侯尚替对方添上一樽酒,他明白,眼前的人,仍是放不下那个心结。

    三年前,建安二十五年,关羽北伐襄阳,进逼樊城,势如破竹,威震华夏。

    于禁,本是先王曹操最为倚重的大将之一,樊城危在旦夕,中原门户即将要被打开,先王便命其率领北方精锐七军,与先锋庞德援助前线。

    于禁抵达荆州之际,时值仲秋,汉水暴涨,淹溺士卒,七军颇有折损,但主力尚存,仍可一战。

    然而,令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时有“毅重”之名,纵横疆场数十年的名将,竟会一夕之间,投降敌将,晚节不保,而先锋庞德宁死不屈,为羽所杀。

    后来,孙权袭杀关羽,于禁便复为东吴所俘,下落不明。

    但于圭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自家父亲,会是贪生毁节之人。

    “于兄放心,我定不负所托。”夏侯尚举樽微笑道:“对了,还要麻烦于兄,替我照顾好几个孩子呢。”

    “伯仁放心。”于圭举起酒樽,眼神认真而坚定。

    “就此别过。”

    “珍重。”

    酒器相碰,二人一饮而尽。

    不远处,卫队开始缓缓而行。于圭远眺着夏侯夫妇的辇车渐行渐远,一直到尘埃散尽,蹄声渐远。

    空中的云,不断地聚散,日头偏西,渐渐垂到了山的那头,映的山川一片殷红。

    :《北堂书钞》魏文帝《典论》:“余造百辟宝刀三,其三,锋似严霜,刀身剑铗,名曰素质。”《太平预览·兵部·刀》:“(素质)长四尺三寸,重二斤九两。”

    :于圭,于禁之子,《三国志·魏书十七·张乐于张徐传》:“(于)禁见,惭恚发病薨。子(于)圭嗣,封益寿亭侯。”史料不足,其人在此小说中故事为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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