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竹溪山外飞红眠 > 正文 第二十章 金刀还湿 且战云下
    院中是杂七杂八的黄沙卷弹如瀑,滚滚的烟尘似翻倒的积云,乱腾腾中却是剑划流沙,虎啸龙吟。

    太清伯早已七损八伤,若冯雪凌晚来一刻,只怕他连性命也保不住了,所以此时除了深感冯雪凌的救命之恩,更盼着他能力杀四贼,保住九环刀。当然,太清伯身受重伤,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何况见冯雪凌纵横奇绝,虽信心不太足,却也游刃有余,根本无需他插手,所以他就与元黎各在一个隐蔽处观望四人的拼斗。但见擒龙望月凤凰凄,水府流星青龙小,鸣凤在竹白虎低。

    及至黄昏,元氏兄妹益发觉得吃力,初时冯雪凌因没什么经验而未曾占得上风,甚至还略显退避,到了后面则越来越发掌随心,攻守自如了。元松兄妹一直不敢不尽全力,故而此时消耗已大,连他一掌“水府流星”也不复硬接,更惧怕那威猛刚劲的“凌摩降霄”了。

    久久苦战之下,元松觉得手与腹俱已酸麻,却见冯雪凌又一掌令他们避无可避的“游鲲独运”欲发,便急忙呼道:“且慢着!”冯雪凌按下掌,问道:“你还想怎样?”元松见他收了掌,松了一口气,拱手道:“尊驾武功盖世,我兄妹三个自叹不如!只可惜我四弟因一时疏忽而先伤在你的手下,否则,哼!四兽神剑联而为阵,便是令师孙大侠来了,我等也是不惧的!尊驾若有胆量,不妨待我四弟伤好了再来战,那样才叫公平,也不辱没了孙衍竹大侠一世英名!”

    岂料冯雪凌哈哈大笑道:“尔等贼子!凭着四把宝剑横行天下,若是惩奸除恶,仗义豪侠倒还罢了,却只知毒手毒拳,滥杀无辜,妄海难平!我今日若放了你们,且不说重寻不易,却更不知道会害了多少人!不过,我也并无杀人之念,你四人如能醒悟,我倒是可以放尔等一条生路。”

    元绛听了,忙道:“我们四个倒是很愿有人开释,从今往后不再做恶,重新为人,却不知大侠会不会降罪?”冯雪凌道:“命可以留,但武功须废。”

    元皓一听,怒从心出,道:“你说的什么话!若没了这身武功,与死何异!你这分明是要置我等于死地!”遂对元松和元绛道:“大哥,三妹,休再求他,既然命运不济,索性就和他拼了,也不枉咱一腔热血!”说着,剑化白虎,龇牙欲出,却被元松一把拉住道:“二弟不可莽撞!”还对冯雪凌拱手赔笑道:“可否许我家四个略作商议,若经我劝,同心悔改,自当废弃武功,若元松劝不动弟弟妹妹,那甘愿死在您的掌下!不知尊意如何?”冯雪凌道了声:“好!我给你时间,但要快。”元松便拉扯着元皓和元绛向元黎走了去。

    冯雪凌料他们也逃不脱,遂就一处石阶上坐下,只微微留神四人的动向。这时,太清伯缓缓走来道:“听少侠声气,年纪尚轻啊,却在武学上有如此造诣,令人敬佩万分呐!”

    冯雪凌道“:前辈过誉了,弟子逊家师远矣!”又道:“家师曾告诫弟子,他今年岁过百,依然安然没有任何疾苦,并非是因为有一身好武功,实是因无所欲求,并施救于人而已。若非悟得‘一丝不挂’四个字,纵有再高的武功,只怕也早就沦为刀下亡魂了。雪凌听师父说的时候并未有多大感受,如今见前辈为了一把九环刀险些丧命,才深深体悟到师父的一番言语。如今理应将此言献给前辈。”

    太清伯沉思了一会儿,长笑道:“一丝不挂!好个一丝不挂!孙大侠不愧是当代道祖啊!老夫算是白活了五六十年了,哈哈!”遂将九环刀一横,道:“此刀随我多年,也确实惹下了不少祸事,今日听君一言,还有什么割舍不下呢!本想将它毁去,又太可惜!欲找个地方埋了,又恐好事者追逼,扰我日后的清静。思想来去,还是将它交给少侠最为合适。今后我想云游四海,身化在山河之间,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了,望少侠千万成全!”

    冯雪凌也不多想,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便收了此刀。”

    太清伯将刀再抚摸了一遍,看了一眼,递给冯雪凌便回身而去,残屋破宇间只留下他长笑的回声。

    冯雪凌点了点头,道:“难得!”叹毕,左手举起九环刀,右手运足掌力往刀背上一抹,只听到当啷哗啦的一串脆响,九个金环便应声落地,只余下赤裸裸的金刀闪烁,铦锋利落。

    望着金刀,冯雪凌不禁叹道:“从今以后,九环刀,绝迹江湖!”

    忽一侧首,元松元皓和元绛各提剑而来,他左右一看,独不见元黎,便道:“看来,你们兄妹三人是要拼了命来换元黎周全了?”元松道:“我四人商议已定,决心如此。我们深知纵使四人合起剑阵,只怕也赢不了你,但我四弟乃是善良淳朴的孩子,前事种种罪业,皆是我兄妹三人犯下的,不应连累了他。元松只求大侠能放过他,不要伤害他,你若能答应,元松死而无憾!”说着竟单膝跪下来求他,元皓眼中闪着泪花,也屈膝求道:“元皓但求大侠放过我四弟,我愿领受千刀万剐!”元绛一剑扎在地上,红衣往地上一铺,苦苦哀求。

    冯雪凌心下早已不忍,听他们这般说,更不愿再纠缠了,但若放了他们,万一恶性难改,岂不是没有完成师父交付的责任。遂道:“我若不答应,你们兄妹可是要以命来拖住我,让元黎远远地逃去?”

    元松道:“万般无奈,唯有如此!”

    冯雪凌仰天一叹,道:“我无心杀人,也不愿拆人骨肉,挫人心肠。但你元门四兽实在是罪恶滔天,我不敢轻易饶恕。但,尔等愿以生命来护一人,足见良知未泯。也罢!我答应你们,今后元黎若不再做坏事,我便不再追究了。”三人听了,不胜欢喜,一齐拜道:“多谢!”拜毕,元松道:“阁下乃是孙衍竹大侠的高徒,我兄妹三人信你金口一诺!既然大侠肯放过舍弟,便可动手取我兄妹三人的性命了。”

    冯雪凌道:“我说过,我不想杀人。只要你们肯自废武功,我便就此罢手。”元皓起身挥剑道:“我元门四兽虽不是什么扬清激浊的豪侠,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剑客,阁下非要我等断筋伤骨,那我等只有放命一搏了!”遂与元松元绛并剑朝冯雪凌杀来。

    冯雪凌看了看手中的九环刀,暗想道:“既然如此,我也只有用这九环刀挑断你们的运功筋脉了,今后,愿你们好自为之!”

    剑来时,一刀突兀而过,再回一刀,那刀上已托出了昆山玉鉴掌的转化力,气势如突断之泓,加上九环刀的刚劲霸气,竟一招便将三把剑劈退了十来步远。元氏兄妹不由“啊”地惊了一声。冯雪凌也叹道:“果然是把好刀!”然而他是惯使剑的,从未使过刀,所以全凭着一股内力操刀断石,裂土封天。

    再一个回合,元松三人又被他一刀化出的“鹤鸣九皋”震落在了灰噗噗的地上,口角处已是鲜血不尽。三兄妹相互望了一眼,眼中互相通意:既然他愿放过元黎,还有什么牵挂呢!

    但若真被他废掉了苦苦学来的武艺,倒不如轰轰烈烈地死在那九环刀下还痛快些。兄妹三人相互搀扶着起了身来,整心活气,又一次举起了神兽剑。

    冯雪凌却暗道:“看来这三人存心一死也不愿苟活着,可我冯雪凌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哪有口含天宪,定人生死的权力!反正他们功力已耗得差不多了,只需再猛使一刀便能教他们再也起不来。”

    冯雪凌如此一想,掌力运足,气通刀尖,旋身一刀向三人猛地搡去,刀尚在手,气却早已延伸出了数尺刀刃,几丈金光。那三兄妹见刀中冲出了十足的昆山玉鉴掌的掌力,自知是再也挡不住了,索性驻剑一横,只待一死。

    忽听到“啊”的一声沉吼从前方刺来,打进了兄妹三人的耳孔,更扎入了四人的心窝。一看时,无不惊住了,好似魂飞魄散了一般。

    冯雪凌闻声一怔,退步看时,九环刀光穿透了一个黑袍少年的胸腔。

    夕阳下,那剪影被风惊得颤而未动。两个黑影尘沙立,一泡红血向天飞。

    冯雪凌“啊”地叫了沉沉的一声,那声音不止惊讶,尤其如铁般重,跌跌撞撞的。手一滑,刀便从元黎的胸中拔了出来,刀出时,血液喷涌,元黎倒地。

    元绛第一个滚过来抱住元黎,口张得大大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不住地淌着。

    元松元皓掉剑落身,扶住元黎号啕难抑。

    冯雪凌眼睁睁地看着九环刀,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所措。他低头望着刀下的血,又不忍再看,眼一闭,刀落地,更不知所以。只听到元松和元皓拼命的呼喊和元绛的仰天痛哭。

    元黎轻轻呼唤道:“姐,大哥二哥,别别伤心,听我说,四弟不能让你们为我而死,却教自己独自活着不能。我们是亲兄弟,亲姐弟,多好的亲兄弟亲姐弟啊!一直是你们在保护我,这次,我终于终于保护了你们一次,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元绛大哭道:“傻弟弟,为什么要回来,我们不是已经说得好好儿的吗?为什么”

    元黎急道:“姐,大哥二哥,我时间不多了,听我说,咱自从得到剑谱之时,便终日不歇地苦苦参悟,从不间断练习,但初衷绝非绝非人莫予毒,残害无辜如今,愿我一死能为之前造下的孽赎罪,哥哥姐姐我不是被他杀死的,千万别想着报仇啊!答应我”

    三人泪流满面,都呜呜咽咽地使劲点了点头。

    元黎微微一笑,吐了口鲜血,急得三人大呼“四弟”,元黎又道:“我还有个愿望,求求你们帮我实现,可好?”元松元皓元绛忙揩泪道:“你说你说!我们一定答应你,为你实现!”元黎又笑道:“好好的很!我怕哥哥姐姐日后仍不能放过过往,所以,从今往后,便忘记过去,重新为人吧,不要再作坏事了。更要央他收留,听他差遣,做个真正顶天立地的人,我我想做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答应我!”三人虽对冯雪凌恨之入骨,但念元黎将死,也都咬牙答应了。

    元黎微微侧首,轻轻把手举向冯雪凌,似也有话对冯雪凌说。

    冯雪凌走向他,将头上黑蓬摘下,面具解掉,道:“你不该出来,我知道你并没有离开这里。我只想废掉他们的武功,然后让你来好好地照顾他们。没想到,你对不起,冯雪凌对不起你。”

    元黎道:“你,你叫冯雪凌?!”冯雪凌连连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再为难他们,并会帮助他们重新做人,做顶天立地,人人敬仰的英雄,了你心愿。”

    元黎道:“多谢”音一了,头便垂了下去。

    往事不堪回首,回首痛彻心扉。

    每思及此,元绛都会蹲下来,狠狠地哭一通。

    这日与宴桃花坐在林间说了,倒是觉得怀中舒服了许多。宴桃花听他如此一说,自言感同身受,也将自己前尘之事和元绛坐在草垛上慢慢说来,她没想到自己竟与元绛如此投机。

    元绛亦然。

    两人一言一语,渐渐说得忘记了凄凄往事,竟不知不觉地说到了冯雪凌其人其事,又不知不觉地一同笑了起来。直到天将黑了才相约一同去看看冯雪凌。

    而此时的冯雪凌背上敷满了药沫,趴在榻上,动也动不得。蓝叶姑c冯霈冲c关濯和山琼等人相继来宽慰他。每宽慰他一番,冯雪凌便笑几番,全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忽见元绛和宴桃花跳入门来,方悦和李红彻又不知到哪里去了,便对她两个道:“我被打成这样,你们倒还乐呵呵的。还不快去弄些饭来吃。”

    元绛笑道:“公子爷呀今在床,药做脂粉不上装。休如往日轻呼唤,还想号令桃花娘?”说得宴桃花大笑了起来,道:“元绛,他分明是教你去呢,干嘛用我名字入诗?”元绛笑道:“押韵嘛!再说,他是教你我去。”晏桃花“哼哼”道,我可不听他使唤。“阿荷从门外端水来,听到,也不禁笑了起来。

    元绛也不顾晏桃花肯不肯,只是拍着榻笑道:“公子,我这诗作得可好?”

    忽听门外一人笑道:“你这也能叫诗?”

    元绛一听,是元松的声音,便道:“大哥说的哪里话,我跟随公子这么久了,多少也沾得了些文才。”众人听了,也都一笑。正嘻笑间,朱吉影提着两坛大小殊异的酒缓步而入,左右往他一看,都少了些声音。冯雪凌笑问道:“师兄的伤可好些了么?”朱吉影微笑道:“好多了,倒是你”冯雪凌又笑道:“区区棍杖,能耐我何!”又拳头紧握,叹道:“只是杀害师兄弟们和苏皇城的凶手尚未查知,真是急人啊!”见他手提美酒,又不忍道:“想不到这廉州城中还有如此美酒,真是要醉杀我也!”

    朱吉影听了,面色微敛,转而笑道:“我知道你好酒,特苦苦求来这两坛,以慰你杖后。”冯雪凌大笑道:“知我者,朱师兄也!”遂将手往榻上一撑,也不要人扶,自己便坐了起来。

    众人见了,无不一顿饱笑,朱吉影将那坛不下十斤的烈酒递与了冯雪凌,自己则抱着那瓶未足二两的小酒坐于榻上道:“我知道你酒量如海,无人能及,我呢,身上有伤,更比不上你了,所以我喝这瓶小的,但求能不醉,你饮这坛大的,吃了再慢慢赋诗吧!”冯雪凌听了,长笑才一声,美酒已入喉。

    见他二人喝得起兴,元松等人也都悄声离去了。

    亥时将尽,酒已见底。冯雪凌忽然醉醺醺胡喊,大有愤懑之气。朱吉影见他面色红如血,头发散如絮,忙道:“师弟,你低声,切不可被师父听见了呀!”冯雪凌吼道:“听见又怎地?我已不是她竹溪剑派的弟子了,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这么多年来,师兄可知我冯雪凌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本善言,胸有话语万千,可是,不敢!不敢啊!哈哈你说,你说,听见又怎地,怎地?我冯雪凌已经不是她徒弟了,我是什么呢?你看那天际的微云,那是昨日之我;你再看这东山的明月,这是今日之我!”

    朱吉影见他这样,急忙说道:“你怕是醉了,早知如此,不该给你喝这么多。”赶忙起身,先把门紧紧关上,再慢慢地舀来一瓢水,凑到冯雪凌身边道:“来,师弟,喝口水吧!”冯雪凌眯着眼睛,接过水,像喝酒一样一饮而尽。

    朱吉影接过瓢,将它轻轻放在榻边的椅上,静看了冯雪凌多时,暗自叹道:“师弟呀师弟!你百般皆好,就是太好酒!寻常倒罢了,这次,哼哼!却是会要了你的性命的呀!没想到,一代大宗师孙衍竹的高徒,蓝叶姑最得意的弟子,竟会死在我的手中!”

    朱吉影见冯雪凌奄奄沉沉,双目已经慢慢地合了上来,便拔出壁上的长剑,欲杀时,又犹豫道:“你我毕竟十多年师兄弟,此情何以能全然割舍?!”剑因此迟迟不下,猛道:“不!我不是你冯雪凌,不会像你一样把剑从敌人的项上挪开。师弟,你莫要怪我!到了阴曹地府,我定日日以酒祭你来赔罪。”心一横,剑便直向冯雪凌的胸膛刺了下去。

    忽然,冯雪凌左手一转,双指钳住了剑。朱吉影尚未反应过来,冯雪凌右手已一掌打出,正中其腹。朱吉影受此一掌,身子被抛向了紧闭的大门,大门却挡不住他,被他一砸而破,碎成了粉末。

    朱吉影捧腹躺在庭院中,口吐鲜血,却已起不来身子了。而四周或寝或未寝的人猛听到门窗炸破的声音荡出,都纷纷赶了来,见朱吉影躺在地上,正欲挣扎着起身,但一次次也起不来。冯霈冲不知缘由,还以为是他弟弟心理波荡,发酒疯了才如此不能辨人,正要去扶朱吉影,却被方悦一手拦住了。

    众人再抬头一看,只见那破门处慢慢走出一人,他缓缓地披上一件薄薄松松的白衫儿,一边出来,一边扣衣,面色还是酒后的那般赤纯。

    冯雪凌见众人都来了,便道:“想当年,结彪趁着宴崇白宴大侠病危而谋篡竹溪剑派掌门之位,终因天谴,差点儿就死于我剑下。本来,他确必死无疑,但去追杀他的人是我!结彪虽恶,毕竟对我冯雪凌有救命之恩哪!无论他犯下怎样的滔天大罪,始终有恩于我冯雪凌!朱吉影,朱师兄,他深谙我此性,所以急忙叫我追杀结彪。朱师兄,在众师兄弟中,你是最谨慎的,怎会如此脑热?除非是有意,不,是必须放结彪一条生路吧!”

    朱吉影呵呵笑道:“你是今日才想到呢还是早已想到了?不过已经晚了!雪凌,晚了!”

    冯霈冲闻言,心中雷声暗响,急道:“吉影,这这怎么可能,你竟然是结彪的人,你你真是结彪的人?”

    朱吉影喝声回道:“不错,大师兄!我从来是结彪的弟子!这有什么奇怪的?!”

    武道春道:“不止如此吧!你真正恨的应该是大师兄才对。”

    朱吉影笑道:“还是道春师弟最心细,最多疑。没错!如果没有他冯霈冲,我就该是竹溪剑派的大弟子,也不会让菩音爱上他。”

    周菩音听了,一怔道:“你,你说什么?”

    朱吉影道:“菩音,难道这么多年来,你竟还不知我心意?”周菩音侧首不语。朱吉影又道:“可你心中只有他冯霈冲一个人,全不把我放在心上,所以我恨!我杀了俞沾绒,龙冶也差点死在莪绿黄的毒下,哼哼!他现在和江致云c马连树分道去找卢一友了,但是你们以为他就可以因此而不死吗?”

    方悦愕道:“你告知了结彪?!”朱吉影笑道:“没错,我师父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说到此,又恶狠狠地看了冯雪凌一眼,道:“你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芦花纪当初没上竹溪山救他女儿吗?”

    冯雪凌道:“果然,你已经和魏夫人取得了联系。”

    “没错。老鸹谷有很多奇香,魏夫人正是通过你留下的那些小孔把香味送出来,然后我再以同样的香味让她知道我的身份,就这样,她写了张小纸条,从那孔中递了出来。师弟,你知道吗?我一看到你上面写着东西,我好害怕啊!好激动啊!曾经几夜都不曾合眼啊!她说你是孙衍竹的弟子,武功高强,要芦花纪千万小心,更不可以上竹溪山来救人。她又向你苦苦哀求,没想到,你真的会答应为她救了芦花凄羽!”

    方悦道:“后来你们就设计,用江萼来引出冯雪凌,并想就此机会杀了他。”

    “可惜了可惜,没有杀成,反而折了雷眼,我师父也险些死在他的剑下。本想待我今夜先取了你性命,明天就是他冯霈冲和武道春的死期,到时候,师父可返竹溪山,成为一派之主,我自然可与菩音白头偕老了!可是你——冯雪凌!为什么?难道这就是天命?冯雪凌,十斤酒醉不死你,毒也毒不死你,杀更杀不了你,我究竟要怎样才能让你死?!”

    冯雪凌冷笑道:“十斤酒自然足以醉人,但我重伤之际,如此脆弱的时候,你提这么多酒来,不得不教人生疑啊,我别的心机没有,但这么多年来,最害怕的就是醉酒的时候被别人听到不该听的话。所以就算再来一坛,也不可能醉我。而你偏偏要在水里暗下莪绿黄,而且把分量加了几倍,可是,你忘了我常年求教于卢一友先生了吗?朱师兄,雪凌感念你性情未泯,在杀我那一刻犹豫了,并不曾将你我师兄弟十载深情全部抛弃,但是俞师兄还有那几个师弟却为你所害,今夜,你休想全身而退!”

    蓝叶姑叹了一声,道:“吉影啊吉影,你”

    朱吉影向蓝叶姑看了一眼,两眼睁也睁不得,闭也闭不上,只是把头埋在低低的尘埃上。

    朱吉影叹了一声,忽道:“不必多说了,动手吧!”

    遂跃身一掌向冯雪凌抓来,众人一惊,却见冯雪凌一掌打出“擒龙望月”,裹住了朱吉影,将他托至二三楼高的高空喝问道:“朱吉影!我且问你,俞师兄是不是你亲手所害,他们的莪绿黄之毒是否为你所下,随你去的师弟们是否也是你所杀,苏皇城是否死于你手?”朱吉影连连应道:“是,是,是!真相大白了,你动手吧!我虽背叛师父,却仍是竹溪剑派的好弟子!正如你一样,如你一样。哈哈!”冯雪凌怒道:“既然如此,休得怪我!”正要发力,却听五僧齐唱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冯雪凌一听,杀心渐去,双目一锁,只一掌废了他武功,便任他落了下来。

    蓝叶姑轻轻走到朱吉影身旁,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朱吉影颤着声音,许久才叫道:“师父吉影对不起您!辜负了您,您杀了我吧!”蓝叶姑道:“我已经失去了沾绒他们,不想再失去你了,这么多年,你们几个就像我的孩子一般,我又怎么忍心伤害呢!”朱吉影听罢,泪不住地流,再不敢多看她一眼。蓝叶姑正要扶他,忽然不知从何处射来三支乌针,正中朱吉影的胸口,蓝叶姑一声喊道:“吉影,吉影”

    朱吉影咳出一口血便断了气,冯霈冲惊喝道:“什么人?”却见三楼一端的螭吻上闪过一个黑影,猛听冯雪凌一声啸道:“休走!”话出时,一掌“凌摩降霄”打去,将那人打落在了地上。

    方悦一步将那人面上黑巾拉下,道:“果然是他!”众人惊问:“是谁?”近前一看,“啊”地叹道:“吴将军,怎么会”

    见众人满腹疑团,方悦便道:“制造如此大的混乱,并使结彪等人从我等的眼皮子底下如水般蒸发,绝非是一个初到廉州城的朱吉影能办到的。”大家一想,也觉得在理,都惊叹交阯人可真是无缝不插针,幸好如今叛贼已除,便各个心安了,独竹溪剑派众师徒守在朱吉影遗体旁边,虽说朱吉影有罪,毕竟情谊太深而难舍,何况他已经死了。

    冯雪凌望着朱吉影,也似望着俞沾绒,牙咬得紧紧的,泣道:“无论你持怎样的立场,我们到底有十余年的师兄弟情谊,纵是你杀害了师兄师弟,我又怎忍心就杀你偿命!别人只知雪凌身处两难之境,其痛也如此,却不知你身处两难之海,其痛难与人知。雪凌尚明取舍,师兄你却取舍万万难也!今夜永绝,蒙赉美酒。雪凌却如此待你,又不得不如此待你,何其痛哉!”言至此,泪已流。

    忽听后面一幢碧楼上传来“哈哈”的如虎声般的长笑,冯雪凌回头一看,众人都被那云阵压得似乎喘不过气来。其声威威戾戾,连别枝老人也叹道:“此人好深的内力,却不知是谁。”环顾左右,并无人知。只听那人又道:“你们竹溪弟子都是如此的虚伪吗?一个杀死同门,更欲加害恩师,一个尤其厚颜无耻,那地上之人分明是死在你掌下的,你却来个猫儿哭耗子,好似痛比海深,真是虚伪之极。莫非你们竹溪山不但技不如人,专好偷师学艺,更是盛行背叛师门之风?”说着又一阵大笑。

    冯雪凌向前一步,怒喝道:“魏荣闼!你休得在此侮辱我竹溪剑派,离间我中原武林。”

    魏荣闼仰头讥笑道:“看来那六十大杖还不曾将你打醒啊!你这个竹溪山的叛徒,中原武林的耻辱,如今已近似丧家之犬了,还自称是竹溪剑派的弟子,哈哈哈哈!冯雪凌呀冯雪凌,你这何异于自轻自贱!”冯雪凌却道:“雪凌既为人弟子,生生死死都是人徒,此为常顺之理。反观阁下,身为交阯一国国舅,却三更半夜地蛰于梁上,这行为,岂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所做得出的?尔等轻我族类,杀我同胞,非但自辱,更是禽兽之类。”

    魏荣闼听罢,怒喝道:“冯雪凌!上次你因三日鏖战,不敢接战,本座也是想着胜之不武才放了你一马,今日你如此不念及本座的体恤,休怪本座不念你背携棍伤了。”

    冯雪凌笑道:“既然来了,焉有不战之理,看招!”说着一掌“擒龙望月”向魏荣闼打了去,魏荣闼捋袖纵身,一拳让过其掌,顺势砸来,却被冯雪凌连发一掌“游鲲独运”猛地格开。二人一交手,顿如狂澜卷地,飓风突来。见石狮化粉,楚天阔急伸双手护道:“大家快往后退!”

    冯霈冲抱起朱吉影,同蓝叶姑等人往后退开。然退也无益,魏荣闼黑虎拳下,冯雪凌早斜身一跃上了楼顶,居高临下,一掌“鸣凤在竹”连同“擒龙望月”打向了魏荣闼,一时间,龙凤和鸣,啸夜咏天!魏荣闼一拳猛出,却被震得多远。他几无稍歇,又转身踏壁而出。

    霎时拳掌相接,瓦砾横飞。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只听别枝老人道:“看来魏荣闼的功力非但不下芦花纪,甚至有过之啊!”再看时,见冯雪凌用了竹溪六逸剑,周菩音便对蓝叶姑道:“师父你看,师弟用的是‘放马天山雪中草’!”言语中自是激动不已。

    蓝叶姑红着眼圈,道:“是啊!他手中虚形之剑至今终于已出神入化了,为师替他高兴,也为竹溪山高兴。”听到此,山琼借机宽慰蓝叶姑道道:“师父您就放心吧!雪凌师兄已将幻剑授予了我,山琼日后定能为师父分忧,给咱竹溪剑派争光的!”方悦在她身旁道:“是啊!蓝姨诸弟子中,雪凌剑术极高,而今他虽不宜再以竹溪弟子的身份出现在竹溪山了,但以山琼姑娘的聪明才智,自能成为冯雪凌后一大成者,指不定还能超过他呢。”关濯听罢,也忙陪笑道:“是啊是啊!”

    山琼瞥了关濯一眼,笑道“关大哥,你笑什么?”关濯看了她一眼,却是支支吾吾地不知所措,只得“嘿嘿”地笑了笑。

    楚天阔见关濯如此,大笑道:“没想到堂堂醉虎关濯,在小姑娘面前竟是如此的可爱。”说得众人一齐哗笑,悲伤的气氛便被消去了许多。

    关濯面色红红的,只佯看冯雪凌和魏荣闼在黑云下搅风弄气,山琼低头微微一笑后,也看向了断石摧金的冯魏二人,人自然是看不清的,只见黑虎突拳,白影横斜。冯雪凌时而使出昆山玉鉴掌,时而转出五蕴金刚掌,时而又是一指“手划虚空过无痕”,指气乱射,又杂着竹溪剑法,鱼隐刀穿梭无常,纵横放肆,魏荣闼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躲闪得十分急促。

    钟声三传,接着是一掌“凌摩降霄”凭空打来,魏荣闼急使出一拳“三秋食暗草”接去,却挡他不住,被震出了层楼,抛至了另一座楼底。

    看冯雪凌威风凛凛地立在楼顶,魏荣闼不禁拍了拍胸脯,调了调气息,叹道:“本座自云中原已无能手,不想,还有冯大侠这等人物,真是后生可畏,令人钦佩不已啊!想公子年纪轻轻,便得了这天下第一的武艺,啧啧”又叹道:“上苍待子厚如此,我辈足羞!”

    别枝老人在旁讥笑道:“久闻魏国舅是个倨狂之人,素有睥睨天下的势头,今夜看来,此语不真啊!”魏荣闼冷喝道:“真真假假算得什么,输了便是输了!”又对冯雪凌冷笑道:“可惜呀可惜!你命竟不得久长。此番你若不死,也不会好活,哈哈!”听他如此一说,关濯和冯霈冲都愤然欲杀,突然见李红彻吼道:“魏荣闼!我但知雪凌长命,却不知你能否度得过今宵,看刀!”说着金刀一出,唰地砍向了魏荣闼。

    见他刀带金锋,寒气逼人,魏荣闼也不敢小视,好在借着适才数语,气已恢复了好些,遂先一闪,避过金刀,亟发一拳,直击其腹。不料李红彻回刀极快,一划便割下了魏荣闼的袍子一块。魏荣闼一拳击中金刀,也逼得李红彻后退了五六步。冯雪凌和方悦见此,不禁都灿然一笑,笑的是李红彻功力大进,刀法渐熟。在场者无不惊叹,独桓家五老面面相觑,惊惶不已。

    魏荣闼也惊道:“好厉害的刀法,好俊俏的公子哥!你是何人,竟有如此本事?”

    李红彻把金刀一横,道:“七绝刀门,李红彻!”

    魏荣闼疑道:“七绝刀门不是用七绝刀的么?”又笑道:“看来你们中原武林多是偷鸡摸狗之辈啊!”

    李红彻怒道:“放肆!”忽听有人喊道:“他早已不是我七绝门的弟子了!”大家回头一看,正是桓青纱的父亲桓瓮。李红彻一看,五老俱在,却独不见桓青纱。

    忽然,魏荣闼一跃上了高楼,话无一句,身已窜去。

    楚天阔大喝道:“休走!”一声喝毕,踏梁追去。

    关濯也正欲追赶,忽听方悦一声急叫道:“啊!雪凌”,大家都不知道冯雪凌怎么了,但听方悦那一声惊慌失措的一喊而一起回头看时,冯雪凌已瘫倒在碎瓦上,一咕噜滚至檐边,竟从那高楼上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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