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快点，这边抹一点。”
“你瞎吗，还有那边。”
“臭死了，你快点。”
甘棠如今幸亏还没有耳背，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楚。
原来是牛大牛一家，也不知在外面搞什么名堂，在这里都能闻到一阵屎尿的味道。
大半夜的，甘棠虽然毫无困意，但是却也不想说话，就这样走到院子里，坐在石凳子上，看着大门坐了一夜。
陈刘氏一大早上起来，就看到床上空无一人，到了院子里一看，可好了，甘棠竟然坐在石凳子上睡着了，上去一摸，身上都快凉透了。
赶紧去叫大夫，可以打开大门，一门子的屎尿冲上了鼻子，熏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栓子跑的快，赶紧去叫大夫。幸亏水缸里面还有些水，陈刘氏用小桶一桶一桶的往门上泼，洗了七八遍，才洗干净，可是那味道却依旧还在，而且门口一大片都是屎尿，十分恶心。
甘棠躺在床上，几床破被子盖在身上，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正对着自己。
甘棠有气无力的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刘氏说道：“太太，您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又不是年轻，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一夜，若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啊。”
“我这是……”甘棠才想到，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困意上涌，也就睡着了，完全不记得自己这副身子可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家。
她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牛老汉罕见的生气了，谁知道他甘棠的模样吓成什么样了，眼看着日子似乎好了一些，老婆子就要离开了，这可让他怎么活。
甘棠诧异的看着气哼哼的牛老汉，无论是在记忆里还是自己真的见到的，牛老汉这样愤怒的情况着实不多，就算是年轻那会儿跟牛翠花两人生气，那往往也是冷战，再生气，也就这样了吧。
甘棠闭着眼睛假寐，觉得甘翠花实在是不争气，怎么养了七个孩子都没有一个是好的，就算没有好的，再不济，牛老汉也不是个不会过日子的，留点银钱多好啊。
甘棠深知，被自己替代的甘翠花早已经出卖了灵魂，可是出卖灵魂换来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思来想去，也就只有牛老汉似乎还值得一点。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甘棠好了之后，已经过了七八天的日子。
整个家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孙大个儿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是却将甘棠当做真正的师傅对待，每日过来请安伺候，比起那几个子女，可算是孝顺多了。
孙大个儿回到家也细细的思量过了，甘老太婆让他当徒弟，实际上就是想找个养老送终的，他选择性的忽略了栓这个人。
虽然心里面觉得甘老太婆不太地道，但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就当自己多了一对爹妈，好好伺候着就是了。
不过在家里又被他老娘揍了一顿这件事情就暂且不提了。
被子都是些别人不要的旧被子，比起以前那些破烂好了许多，因为花了些银钱治病，加上买一些日常用品，夹七夹八，也就剩下五百文钱了。
这些钱还都是小兰攒的，之前给了牛老汉的，甚至于，栓子也给了一文钱。
所以说，穷人生不起病，若不是甘棠生病，至少还有一段时间宽裕一些。
甘棠把这些钱都给了孙大个儿，只留下了十文钱作为日常花销给了牛老汉。
“你拿这些钱和栓子，带着陈刘氏，去镇上买一副好的文房四宝，几份差不多的宣纸，一份比较好的宣纸。”转而对陈刘氏说道：“若是有些余钱，就买些做刺绣的，丝线要好一些的，不够就先买些差不多的凑合。”
这样一一交代了，可无论是拿到钱的人，还是在旁边听着的人，都觉得有些奇怪。
牛老汉说道：“买这些做什么，咱们都快揭不开锅了，买这些是能吃还是能喝啊。”
陈刘氏也担忧的说道：“若是买些刺绣的东西，奴婢还能做些刺绣贴补家用，可是买文房四宝……咱们这里，也就大个儿能写字了，我也曾经见过，那字，不怎么好看。”
孙大个儿也不好反驳，说是不好看都是夸奖他了，可他也就小时候上过几年学堂，后来也仅仅靠着那点小聪明才没有把字忘干净，会写已经是很不错了。
栓子点点头，也不说什么，就去外面将板车收拾好，已经准备出发。
这些人虽然心有疑惑，觉得甘棠这样做实在没有道理，可是因为甘棠给他们的印象一直都比较有威严，也就发发两句牢骚，就赶紧收拾东西去了，快点去也能快点回来。
等这些人走了，甘棠便问道：“小兰，我生病那日，似乎听到门口有些动静，那些人是做什么的？”
小兰气愤的回答道：“还不是……”刚开了口就赶紧闭上，因为之前陈刘氏有过交代，不要让她把那件糟心事告诉甘棠，怕甘棠生气，气坏了身子。
甘棠见她犹豫，说道：“你母亲也说过，我是当家的主子，你母亲也得听我的，难不成你不听。”
小兰赶紧摇头说道：“我肯定是听奶奶的，”她接着说道，“就是那天，那几个人，在咱们门口抹了屎，不仅是那天，还有昨天前天，大前天，天天都是这样。”
她嘟着嘴，十分不开心的说道：“我娘怕您担心，才不敢告诉您的，绝对不是故意隐瞒的。”
甘棠这才确切的认识到她之前的争斗和现在的争斗完全是不一样的，最大的区别恐怕就是，一个是要脸面的，一个是不要脸面的。
甘棠点点头，让小兰下去，“没事，你不必多想，让我静一静，静一静。”
甘棠的枕头边上有几块冰糖，黄色的半透明结晶，发着香甜的味道。
这几天她天天喝一些苦汤药，这是孙大个儿买来的，给她甜甜嘴。这可是好东西，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的。
甘棠不乐意吃甜的，给小兰，陈刘氏又千万个不敢要，这才一直留在床头上。
她摇着头，心想道，之前想要放一放再去找大牛二牛，结果一直拖到了现在，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恐怕他们也早就等急了。
甘棠半眯着眼睛，打了一个盹就到了下午。
孙大个儿和栓子他们已经回来了，买的东西不多，但都是比较贵的，特别是孙大个儿，看着笔墨纸砚都快把眼睛戳上去了。
钱果然是不够的，只买了一些比较次的针线还有白布，不过白布也不是什么好布料，实在是没钱了，也没有办法。
甘棠让他们先找了一张桌子，瘸腿的，被栓子在桌角绑了一个木棍，虽然有些不稳当，但是却也能用。
甘棠让他们将差一点的宣纸铺在桌面上，拿着毛笔，挥洒而下。
她的字不是那种娟秀的小楷，而是狂放的草书，都说字如其人，她就是那种张扬的个性，从来不知道隐藏。
感觉好久都没有动过笔，而且这副身子也没有写过字，身体也虚弱的紧，仅仅是写了几个字，就觉得胳膊酸疼。
孙大个儿震惊的看着甘棠的动作，这才恭敬的叫了一声师傅，说道：“您这一手，竟然隐藏的如此之深啊，厉害厉害，佩服佩服，我没跟错师傅啊，您可得好好教我啊。”
甘棠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孙大个儿自个儿走过去将宣纸拿起来，在半空中吹了吹，“这字我要拿回家裱起来，放在我们家客厅里面。”
他虽然学识不行，但是认字的功夫是有的，这样的字，绝对是好字啊。
甘棠无所谓，这张大字也不过是练笔而写，实在没有什么作用，他若是喜欢，便拿回家就是。
谁知道小兰不乐意了，赶紧抢过来，说道：“这是我奶奶写的，你一边去，要挂，也是挂在我们家。”
牛老汉点点头嗯嗯，实际上已经被甘棠这一手给吓到了。
他没敢问甘棠什么时候会了这一手，实在是，有些吓着了。
小兰说了话，栓子也就凑了过来，将孙大个儿挤到一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陈刘氏不赞同的看了一眼小兰，但是却也没拦着。
孙大个儿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来回奔波了一天时间，结果一副大字都不给自己。
甘棠说道：“你若是喜欢裱起来，这一副就不用了，等明天你过来，我写一副好的。”
孙大个人儿两眼放光，说道：“真的啊，那好，我马上回家。”好像他马上回家，就能马上到第二天一样。
等他走了，甘棠又写了几张字，都是隔着时间写的，终于有了些手感，才让小兰拿着那张比较好的宣纸铺好，写了“财源广进”这四个字。
字嘛，总是文雅的，钱财总是腌臜的，但是这文雅和腌臜，也总是相辅相成的。
甘棠就让字在那里风干，叫了栓子过来，交代了他一些事情，便去睡了。
这一日睡的可算是舒服，第二天一早，却又被外面的泼水的声音给吵醒。如今她浅眠，好不容易睡熟，但也只能睡一会时间。
如果仅仅是闭着眼睛听，还以为是下雨了呢。
外面陈刘氏和栓子两个人在刷大门，栓子去挑水，陈刘氏就在那里一点一点的刷，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屎臭味道。
牛老汉拿着一把撮箕，正在将刷下来的屎尿放在恭桶里面，一小桶一小桶的往旁边拎过去。
“是将这些倒在哪里去了。”
牛老汉被甘棠吓了一大跳，不知道甘棠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去。
他指着甘棠，颤巍巍的说道：“你怎么起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