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好大片林子。
“如云镖局为何藏在山里。”许宁牵着蒋童语手走在山路上,问一旁的李志安。
“没办法,”李志安说道,“北方镖局不断抢夺我们这些南方镖局的生意,小镖局大多改行卖早晚茶点,南方老镖局也就还剩几家,许老弟,你别看我们这次往甘肃运的货多,可中间打点也用掉不少银两,一趟来回,镖局赚的,也就那么点。”
“你不会不给那些黑道送钱啊,饿死这帮乌合之众,把钱都装进自己包包,镖局壮大很容易嘛。”蒋童语说完弯腰揪朵小黄花,别到耳上。
“不送钱怎么过呀,自古以来,镖局生意就是面子生意,别人押找麻烦我押就没事,所以镖局才能开起来,小妹妹,你把这事想的太简单。”
“哦,面子生意,你…我们镖局生意越来越萧条,岂不是给面子的人,越来越少了?”许宁说。
“这…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办法?”
“我们镖局原是有本独家剑谱,其中功夫绝对能称一等,可多年前经过表决送出镖局,由外人保护,岂料不出一年,传来消息,剑谱被大火烧成灰烬,我爷爷当时就吐血身亡,彼时又逢流疫,镖局内大批有能之士英年早逝,百年剑术,说没,就没了。”李志安说到这,取下腰间葫芦饮一大口,叹声长气。
“节哀。”许宁言道。
“节什么哀,多年前的事情了,想起来难受,改也改不了。”
“所以镖局现在别人不给面子,对吧。”蒋童语说道。
“是啊,动刀动枪不是人家对手,且他们也没说多傻,赚钱不是非得劫镖,慢慢割我们这些镖局的肉又不是不行,就这么,我们镖局撑到现在,城里住处卖掉搬到这山里,人还是那些人,一天一天挨。”
“你们怎不招新人,来几个武林高手,呼呼哈嘿,直接光辉复前,多帅。”
“小姑娘你能不能好好想想再说话,”李志安摇着头说,“能安于镖局的高手必要重金,我们不一定出的起,就算我们出的起,可人家凭什么不去名声兴旺势力大的镖局,一说镖局首先想到北方千佛、旭野、柳泽,我们这破落地方招不到也留不住人,到时候招来的只是帮虾兵蟹将,没事耀武扬威,有事脚底抹油,养他作甚!”
“唉,这么说,你们迟早完蛋了呗。”
“不,希望来了!”
李志安转头看着许宁。
眼神像雄兔子看见雌兔子,雄蛤蟆碰见雌蛤蟆,雄马儿看见雌马儿,这感情里有车,有驴,有美景,有火锅美酒美女儿,大风起兮云飞扬,橘子洲头大浪使人慌。
许宁咽咽口水,说道:“李兄,你看我可以,能不能别往我这边靠,那个,云南天热,你再往边上走点,对对,再往那边点。”
“就是就是,天热天热,你走你走。”蒋童语紧紧箍着许宁胳膊,心想怎么眼前姓李的大叔说变态就变态呢。
他们还在潮湿闷热的山路上走着,西北高山上,有人品着杯酒,坐在如同皇宫般的宫殿里,离他皇位有十丈远的地方,有个男人跪的老实,薄衣,有被染红的绷带绑在衣服外,喘出的白气如果能定在他的头顶,一片云,就出现了。
品酒人,白虎皮衣加身,貂绒围肩,头上有熊皮帽,两个女人在他身边跪坐着,面容姣好,一人一只脚,放在怀里,用体温捂暖。
“黑风寨,没了?”品酒人说。
“没了。”跪拜的人说。
“像当年的雷曼兄弟?”
“比雷曼兄弟还快,黑风寨全寨人被灭不需要二十四小时查看账本是不是真破产。”
“你身上的伤口?”
“被人所伤。”跪拜者抬起头说。
是在许宁面前自捅六刀者。
“这里可没有疫苗跟云南白药,自己处理不好,死了只能去喂我养的几只狗。”
“不会,没事。”
又是无言。
跪拜者不敢说话。
在他印象里,太多兄弟朋友死去,不是犯下的罪过有多大,只是因为一句话让台上者感觉自己头发好像被剪短一根。
膝盖发麻,这种麻劲比疼更让人恐慌,疼,代表膝盖在呻吟,麻,有可能膝盖要废,余生床作伴,对世间难有依恋。
更难受的不在这。
血在流。
本就是赶过来的,十天里睡觉的时间不够一天,一会不歇,又淋极寒,刚才进宫殿时,守卫说,老天憋这么长时间的雪,可算是落了。
自己不会要死在这吧,如果是真的,那算死在自己手里,还是死在台上人手里。
笑。
“你身体,好冷,”品酒人对左边侍女说,“她跟你穿的一样,吃的一样,长的一样,为什么她很暖。”
品酒人要把脚收回来,左边侍女用手掐着他脚脖子往自己怀里塞,眼睛,已嘬泪。
“给你个机会,说说为什么,你暖不好我的左脚。”品酒者伸手要放酒,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一人,用手接下,捧着酒杯在旁边等着。
“大人的…血脉周转不通…左脚…左脚…是比右脚要凉的…”侍女磕磕巴巴的说,泪,从眼睛中间的一线滑过,在脸颊边滞留两字时间,掉落,消失在胸前衣襟上。
被称大人者笑了。
“那这样吧,你与我右脚的侍女换换位置,若真是如此,你便活着,我让她,替你死。”
左边侍女看看右边侍女。
她们是一样的额头,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鼻子,一样的泪痣,一样的耳朵,一样的唇齿,甚至头发长短粗细也一样,如果脱下衣物,她们身后的胎记,正好一人一半,左右遇,便成圆。
两女子呆呆相望半天,两人本心灵相通,此时心里却都听不见对方声响,一片空白。
左边的侍女松开手,走下七十二阶台阶,躺倒在冰凉的地面上。
她在心里和某人说。
保重。
屋里八扇门,有扇门被打开,四只狗若有神智,貌有所思的走出来,凑到侍女身边,嗅,不停的嗅,半晌,最老的狗伸舌头舔下侍女的手,看着台上人。
“如果你叫一声,她也死。”
四只狗开始进食。
血腥味出来,呼吸都凶猛急促起来。
肚子被老狗豁开,狗舌头舔几下血液,牙被一层诡异的红色蒙着。
它慢慢咀嚼着胃,又食肝,再把肠子吞入腹中,整个过程不出声响,比人吃饭都要文雅。
另两只狗分别撕扯下两根胳膊,比起老狗它们十分粗鲁,尽露凶相。
最小的一只狗在吃侍女因疼痛失禁排出来的秽物。
被啃食的侍女双眼早已无神,牙齿咬碎,有半截舌头在地上慢慢失去温度。
在它们进食时,从另一门里走出来位新侍女,走上七十二阶,跪坐在台上者左脚边,把左脚放进自己怀里,好好捂着,怕进一丝寒气。
右边侍女的眼泪到唇边,舌头立马接进嘴里。
“你呢?”品酒人拿起酒问跪者。
跪者不说话。
老狗过去,伸爪。
一推,人倒在地上。
死了。
老狗把人拖到侍女边上,进行和刚才同样的流程。
“你,把他该告诉我的事情,两天后告诉我。”
“是,韦大人。”
门外。
宫殿大门的守卫在想。
雪何时结束。
白雪,大若鹅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