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钰儿, 你好呀!”李憬年顶着丸子头,叼着吸管,笑眯眯地同董子钰打招呼。
那声“小钰儿”顿时令董子钰如置冰窖。隔着这么近的距离, 李憬年除非聋了才会听不见他和钟夏的甜言蜜语, 他会怎么看待他们?会不会把他们的关系公开?董子钰低下头, 不敢多做他想, 所有的担忧在一瞬间爆发, 他臊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简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在这样的情形下, 他显然也无法深究钟夏被带走的原由。李憬年才不会主动告诉他,打电话给周航的人正是他自己。目的嘛,当然是为了能跟“小钰儿”独处。
李憬年在董子钰住院后去看过他几回, 但每次不是被董琴芳骂走, 就是遭遇董子钰的“冷暴力”,以至于数天过去, 他接近董子钰的计划还停留在最原始的第一步。为此,他不得不胁迫周航滥用职权,将钟夏支走。
其实严格来说, 周航也不能完全算滥用职权,他们确实掌握了一些关于的钟夏的线索。经过对四季如春周边监控的排查,他们发现当天董子钰走过的那条路, 半小时后钟夏也走过, 不过事发地附近的监控角度不对, 没能拍到出事时的真实状况。如此一来,钟夏成了唯一的线索。对其进行查问是早晚的事,只不过此时李憬年有需要,周航就卖他个人情,将查问的事提前罢了。
李憬年自然是非常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卧底机会,他招手叫来服务生,问董子钰:“要不要吃点什么?这家的木材蛋糕特别不错,配咖啡刚好。”
董子钰本能地想拒绝,但李憬年已经飞快地起身,在他嘴巴张开之前,先一步趴在卡座顶部,将他遗留在隔壁的咖啡杯端了过来。
“刚好钟夏也走了,你过来这边坐吧。”
董子钰:“”他知道今天是跑不掉了。
李憬年又给自己续了杯冰咖,打发走了服务生。
“怎么样,今天的直播还好吗?”
说到直播,董子钰被记忆支配的恐惧再度破土而出,他的脸色变得很苍白,他扯了扯嘴角,不大情愿地回答,“李总这是明知故问,拿我寻开心吗?老家的房子都被你收了,我能有什么好的。”
“房子被收了?”李憬年故作不知,瞪大了眼睛。
董子钰凄楚一笑,“不仅房子,银行卡信用卡也都不能用了。”
“还有这种事?”霸道总裁怒不可遏,几乎拍案而起。
董子钰苦涩地摇摇头,“李总,你自己做的事,何必装作不知呢。这样羞辱我,有意思么?”
李憬年搅了搅杯里的冰块,随口甩锅,“哦,那可能是我媳妇儿背着我干的吧,我真不知情。”
“”坐在办公室里看文件的冯延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没收房产这些事,虽说是做假,但也并不尽然。董子钰拨打任何一家银行的电话去查证,都会有相关人员告诉他,没错,就是节目里说的那样。李憬年为这档节目动了多少关系,费了多少心思,董子钰并不清楚,也猜不透,因此才对财产没收这些事深信不疑。
气氛变得很尴尬,董子钰跟李憬年实在没什么好说,默默低头喝了一大口咖啡。
李憬年倒不如他局促,很随意地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往下说:“不过我听说只要你妈妈坚持一个月不逼婚,所有财产还是会还你们的。”
“嗯。”董子钰犹豫片刻,点了头。
李憬年看他面露难色,猜测着道:“但是你担心她其实坚持不了那么久?”
董琴芳的为人,身为儿子的董子钰最清楚不过,他想着从小到大母亲的所作所为,蹙眉摇了摇头,“不,她会坚持。”
“那你担心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李憬年顿了顿,忽然笑了,“你不说我也知道啊,你担心一个月后,你母亲的逼迫卷土重来,甚至比过去更甚。我说,小钰儿,你的心事真好猜,全都写在脸上啦。”
“别那样叫我。”董子钰攒紧了拳头,忽然感到一股由衷的怒意。那曾是只有师兄才叫的称呼,如今被陌不相干的李憬年叫出来,就像在亵渎他和师兄的感情。
他以为自己的不高兴已然表达得足够明显,不过李憬年根本不怵他,仍旧是喊他,“小钰儿,”看他气得耳朵尖都红起来,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刚才的话题,“不过说真的,我真没想到你会在直播中那样反抗你妈妈,这点我很佩服。毕竟结婚这事,如果不是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根本毫无意义。”
“那又如何?我最终还是摆脱不了她。”
“她不过是希望你结婚,满足她抱孙子的愿望,这样她的人生才会圆满,而你的人生——关她什么事呢。”李憬年漫不经心地说,丝毫不觉得这话太伤人,让董子钰根本无法直面,“但我说句不好听的,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愿望,完全是因为周围的人都会走到这步,她如果不走,就会显得太异类,要知道,人毕竟是群体性动物。不过,我举个极端的例子,假如别人都去死的话,她也要去死吗?事实显然不会这样。
同理,你周围的人都听母亲的话,那你也要听吗?假如她叫你去死呢?去和不爱的人结婚,跟死有什么区别。就算是相爱的人结婚,漫长的余生里也免不了争吵矛盾,何况不爱呢?那样所有的矛盾都会放大,保不齐哪天你的枕边人就从床下抽出一把刀,将你剥筋削骨。那时你怎么办呢?你还要继续做母亲愿望的傀儡吗?”
问题太过尖锐,董子钰徒然觉得喘不过气来。他下意识将手伸向衣服下摆,习惯性地将其扭成麻花,这时,他摸到了口袋里的太妃糖。那是钟夏临走前塞给他的,还残留着钟夏的体温,他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就仿佛钟夏依然陪伴着他。他将糖纸拆开,迫不及待地将粉红色透明的糖果塞进嘴里。樱花般清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他这才重新找回了自己。他仰起头,选择了直面李憬年:“那么李总属于哪种呢?”
“我吗?”李憬年眯了眯眼睛,“当然是因为相爱结婚又不得不忍受婚姻琐碎的那种人。你知道你老板,其实有很多麻烦的小爱好,比如”他正说着,手机响了,一条来自冯延的信息跳了出来,“比如现在,莫名其妙问我在哪。”
话是这么说,李憬年仍然拿起手机,拍了张咖啡杯的照片给冯延。
冯延的信息马上回了过来:哦,那喝完给我打包个蛋糕。
李憬年当然不想打包:甜食吃多了,老了容易得糖尿病啊媳妇儿。
是吗?冯延显然不满,那你为什么跟董子钰在咖啡厅?
董子钰?李憬年把照片调出来,仔细看了看,背景都虚化过了,主体就是一个有商家标志的透明塑料杯,冯延从哪看见董子钰的?
冯延说,你把照片放大,角落里有一截布料,那个颜色我刚刚直播还见过。
李憬年:“”
他朝对面的董子钰抱歉地笑笑,然后乖巧地坐好,飞快打字:好的,草莓蛋糕行吗?
行。
李憬年招手叫来服务生,果断打包一个草莓蛋糕。然后他就看见董子钰满脸羡慕地看着他。
“其实,我宁愿像你们这样,偶尔吵吵架,闹闹矛盾,只要相爱,这些都是生活情趣。”
“所以,你也想过这种生活吗?”
董子钰刚刚放下的戒心再度回归,他的笑容沉淀下来,身体后仰,摆出了一副疏离的姿势,“你知道,这永远都不可能。”
“你还没有做,怎么知道不可能?”
董子钰不傻,他勉强笑了起来,“看来李总似乎有备而来?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李憬年身体前倾,压低声音,用盅惑人心的语气说道:“你想反抗你的母亲,那就反抗得彻底一点。和我合作怎么样?我手上有个大牌的广告,趁着你现在的人气,你来接。”
“条件呢?”
“不要答应你母亲的任何要求,无论她哭得有多惨,你都要坚决地反抗,并且,任何情况,你要听我的。如何?只要你答应,广告酬劳将全部以现金形式支付给你。”
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处,在所有银行账户都被冻结的情况下,现金结算再好不过,这根本就是一场及时雨。可是,一想到母亲的眼泪,董子钰又有些犹豫。
李憬年倒也不催他,恰好打包的蛋糕拿过来了,他站起来,对董子钰道:“你好好考虑一下。时间不早,我得去接你老板回家。走吧,我送你到路口。”
董子钰拿起手机给徐经武打电话。
李憬年把他推到巷口,那里正对着牡丹花电视台的大广场,不少怀抱梦想的年轻人正在表演,期望有幸被路过的经纪人相中,也有一些记者在采访,人来人往的,非常热闹。
在等待徐经武的过程中,一个穿着蓝精灵服装的小丑手持气球向他们走来,对李憬年说:“先生,不买一个气球送您这位朋友吗?”
不知为什么,董子钰在听到“朋友”二字时,内心居然轻轻悸动了一下。或许是刚才的谈话太过剥心露骨,也或许是广场欢快的气氛感染了他,他甚至开始期望,李憬年能毫不犹豫地接下那颗粉红色的气球。
然而李憬年却毫不留情地说:“不,我们并不是朋友。”
董子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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