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设他们看样子是要睡到晚饭了，办公室里空空荡荡。
两台拖拉机停在院里，田树文拉了电焊正在修着什么。牛大力和老黄头儿打了招呼，骑着摩托车去地里转了一圈。陈宝贵的三轮车拉了一车管子，几个浇地的工人正往桔梗地里扛。浇水良好的大田稀稀疏疏地看到了一排排浅浅的桔梗幼苗。红花开始疯长，地也耘了，药也打了，杂草还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生命力挑战着逆袭而来的红花。杨老五开了另一辆三轮车，车上拉着水。杨老五c高锋c宋景山中午喝好了酒，偷偷地躲在车阴里斗着地主，几个老汉背着喷雾器正在打拖拉机遗落下来的那些小地块的杂草。耿长水他们在村外国道边的修车铺正在改装油菜播种机。高锋宋景山俩工长手底下还没兵，李建设让他们找人准备播种油菜c锄草。
摩托车远远地绕了一圈，牛大力和谁也没打招呼，骑着车突突突地爬上了东山的一条山路，在山腰翻好的梯田边停了下来。一条条梯田掩映在绿意浓浓的山色之中，花海如果成了该有多美啊！可是，现在梯田上还是光秃秃地，只是土壤的颜色略微比山下的沙溜地深一点儿，一副营养充足的样子。
眼前的土地就是东山，之前这里曾经是一片果园。后来果园慢慢地荒废，只留下几小片山楂林，梯田也被玉米和一部分杂粮谷物占据。人们还在不停地开挖梯田，杨老五他们家就把几十亩山地改造成了梯田。沿着梯田边上的山路一直走，是一片松树林，前些年一次山火让松林的面积减少了一半，地上还可以看到一片整整齐齐锯断的树墩。松林的上方越发陡峭，阴坡长满了榛柴林和其它一些灌木，阳坡坡底多是杨树，坡上则是山杏c酸枣c欧梨之类的小乔木或者灌木。阳坡多碎石，也没有现成的山路，阴坡还有放羊人钻出的小路直达山顶。东山主峰海拔有七八百米高，到了松树林往上最陡的一段也就二百来米吧。主峰俯瞰着碧水河，连着主峰还有两个相对矮些的山尖，村里人形象地把他们叫做大牛角c二牛角c三牛角。三个牛角身后以及河的对岸都是连绵不断的山脉。
牛大力一直想着登上大牛角，看看山顶的风景。
路边的草丛里有红色的山丹丹花c苦参白色的蝶形花瓣招来了许多蜜蜂c远处田埂上还有野生黄花菜的鲜艳的大黄花。牛大力没什么心思留意绚烂多彩的山花世界，一心想着登东山。他选了一条羊肠小道往上走，林子越来越密，头顶的天空被树叶遮住了，脚下密密麻麻的落叶时不时还有些打滑。牛大力担心这会儿会不会出现一条大蟒蛇或者什么其它吓人的野物，害怕令他加快脚步。羊肠小路几乎消失了一般，他不得不找了根棍子，扒开树林往前挤，不远处透出了天蓝色的光，只要翻过这一段，离山顶就很近了。
他走出了茂密的榛子树林，山顶的巨石忽地直刷刷地矗立在了眼前。树木稀少了，连草都没有那么茂盛，碎石和陡峭的小路直达大牛角尖。牛大力手脚并用小心翼翼地往上爬，翻过眼前的巨石，山顶出现了一块平平整整的青石板。牛大力的心情舒畅极了，像落了地的飞机，像拿到工钱的老阿姨。
刘姐说，五月节的晚上，村里人有登东山的习惯。她们年轻的时候就登上大牛角，俊男靓女们聚在山顶谈情说爱，共度佳节。这些年，很少有闲人登山了，孩子们大一点都要跑去很远的寄宿学校上学，岁数小的家里人也不让爬山。牛大力想让小福陪他一块爬山，小福总是摆摆手说不去。他的心脏不好，不能爬山的。
牛大力站在山顶，山下的村庄清晰而又梦幻，碧水河像一条碧绿的玉带，将两侧犬牙交错的群山列出的阵仗温柔地隔开，山和山立马就和谐了许多。山和水连着天和地，牛大力远眺着，想不出一句可以赞叹这个世界的话。
拍了几张照片，他还想去二牛角c三牛角，时间却不早了。他只得原路返回，爬下山顶那块巨石的时候，巨石的缝隙里趴着一条巨大的马陆一样的环节动物，牛大力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背后一股凉气嗖地吹过。他一刻也不再耽搁，一溜烟爬下了山。摩托车突突地响了起来，他的小心脏才缓缓地平复。
山顶真的是聚会的绝佳选择，支上一顶帐篷，约上三俩好友，天空星云璀璨，身边家人玉面，想想心里就美得不行。牛大力躺在炕上幻想着山顶的浪漫之旅，他约了夏西有空来登东山，看星星。夏西说有那么吓人的大虫子我可不敢上去。牛大力强撑着说他不怕，我带上杀虫药。夏西说好啦，睡觉。
这一夜，他梦到了夏西。夏西拿着剑砍死了一条冲出来的斑斓大长虫，还温柔地告诉牛大力：“不要害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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