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木兰花令 > 正文 第四十三章:定亲晚宴
    白府夜宴,自然是奢华无比。此次,白庆瑜将地点定在朗月斋。“这里没有外人,诸位可欢快畅饮。”他似乎很喜欢密闭中独享的奢华。这里的一切都迎合着他的喜好。高高的梁柱上,从上至下悬着无数丝绢制作的锦鲤。摇曳烛台一边一个,毫不含糊地从鱼眼睛里伸出来。

    “那鱼眼睛的东西,不会掉下来吗?”刚一到朗月斋,金胥娘便发话了。

    “哪能呢,二姨娘你得看那边。”一小厮指着前方,金胥娘顺着他的指示望过去。是了,左边幽暗处,几个小厮正费力拉着锦鲤打转呢,而另两个则抬头望着烛台,火苗稍稍有些歪了,便叫打转的那几位慢些。

    “这倒是新奇。”

    “二姨娘这边走。”

    一般来说,小厮是走在主人旁边的,可今日的夜宴,金胥娘的几位跟着娘家学做生意的庶出公子回来了,都挤在她身旁走着。谁也挤不进去。

    “唷,卿圆,卿阖,卿闵。好久不见。”羽林中郎将老远便喊着二姨娘几个儿子的名字,脸上堆着满满的笑意,不一会儿便迎了上去。

    “瞧瞧,一个比一个俊俏。如今生意学得如何了?”

    “还不就那样,能好到哪去呀。”金胥娘赶紧打趣说,“还是你家的公子好,个个都结婚生子了。我这几个呀,不知要盼到哪年哪月去。”

    “二姨娘,休得说笑。卿圆不是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今年几岁了?”

    白卿圆有些不好意思,低低答了,“十八。”

    “瞧瞧,这不是说到就到了吗?跟叔叔说,看上那家女子了,叔叔让最好的媒婆给你说媒去。”羽林中郎将说完,便瞅着金胥娘有些愠怒。便啪地掌自己一个嘴巴。“瞧我这儿泼皮坏嘴,平日里次等货见惯了,遇上白府公子如此风流倜傥的妙人,居然还用俗世标准的要求。该打,该打。说什么媒呀,怕是一走出去,京都上脸面的千金小姐都能拜倒在公子面前呢。”

    一通赔笑,金胥娘终于面露喜色。

    “行了,你也别在这忽悠了。老爷呢,怎地不见他来?可别是我又拔了尖儿,来早了吧。”

    “怎使得,你快开眼瞧瞧这锦鲤丝绸花灯周遭,团团的都是亲友客人。全是为了能一睹你的风采而来。”

    金胥娘虽对吹捧十分上心。但羽林中郎将这么说的,还是头一个。她睁大眼睛,四面八方望望。确实,府里该来的都来了。夫人倪氏愣愣坐着,身边丫鬟正凑着她耳朵,不知道嘀咕些什么。旁边陪着他的,便是白孝贤。三姨娘乐粟带着膝下五个孩子在一旁偷吃水果。四姨娘,那个最护着沈璧君的小泼皮妮子,独独坐着,一边嗑瓜子,一边盯着一块丝绢瞧。

    “唉,白孝贤身后那个是谁?”

    “那是沈璧君,沈姑娘呀。”羽林中郎将语气中带有敬佩与兴奋,让金胥娘十分不舒服。

    “她呀,”金胥娘蹙眉道,“脸色白得跟鬼似的,穿那攒金红襦裙岂不浪费?”

    “是,她前几日烧刚退。不过能出来走走,自然也比前几日看着好些。”

    “怎么说来,前几日里,她快病过身去了?”

    “二姨娘,这么说也对。可就是出发点不太好啊。”

    “怎么不好?”

    “一听就是您嫉妒她有人照拂,冷清了你自己呢。”

    “行了,行了,越说越生气。我先坐下了。”

    说是坐下,却也没见她正经找个位置,只大摇大摆,喜气洋洋地牵着自己大儿子白卿圆的手,走到老爷白庆瑜与沈大人沈秋廷面前去了。

    虽是自己的宴席,也是自己吵吵嚷嚷要办的。还大张旗鼓地说是为了犒劳犒劳日夜忙碌,埋头创作宫廷散文的沈秋廷。毕竟从宫里出来那天晚上,遭事情耽搁了,没有来。可真是一切准备妥当,看上去纸醉金迷一应俱全后,白庆瑜反倒是不感兴趣了。只躲在一棵高高的梅花树下,与沈秋廷唇枪舌战。

    沈秋廷很懊恼。“你怎么能提点她呢?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年来你还没弄清楚?这姑娘总爱另辟蹊径走歪路子。你要是提醒了她,不怀疑还好,要是怀疑了,上心了,会一辈子都恨着咱们的。唉,哎哟。”

    他急得直跺脚,“数十年来,我不是担心她失忆会导致病多体弱,会落下虚弱症,就是担心她被发觉了,唯我是问。到时候你叫我这个当爹的如何能抬得起头。我该怎么解释,哦,孩子们,爹爹与阿娘从年轻时就存了给金氏一家报仇雪恨的念头,于是就把你们给牺牲了。害得你们,一个天天梦魇,宁愿在皇宫里过苦日子,也不愿出来江湖潇洒走一回;一个天天失忆,做事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毫无主心骨。可你说她没主心骨吧,她突然间又蹦出个问题来,你猜她问我什么?”

    白庆瑜听着,那语气,那调调,怎么听怎么想笑。“沈兄,冷静点。”

    沈秋廷手舞足蹈,咆哮着说,“别再让我冷静了,我他妈的冷静够了。我告诉你阿君问我什么:爹爹,董哥哥说我水性杨花,我真的水性杨花吗?我能怎么回答,哦,孩子,你不是水性杨花,你的一切都是被我与阿娘的魔念害了。爹爹与阿娘复仇心切,怕伤及你这种纯情可爱的小无辜,便让西域的大师来把你的脑子给搅和了。你失忆了,明白吗?这一切不是你的错。失忆十几年,真的不是你的错。我能这么说吗?不能。为何?因为我是她爹。好,我是她爹,我不能这么说。你作为一个眼睁睁看着她长大的叔叔,你倒是无忧无虑啊。什么是否忆起些许蛛丝马迹?到时候她发现了怎么办”

    “眼睁睁?”白庆瑜正准备打趣他,便见金胥娘来了。

    “有人来了。”白庆瑜提醒。

    沈秋廷嘴里嘟囔着“就会使这一招,真管用呀。”转身看去。结果真的有人来了,是金胥娘和她的几个乖儿子。

    “管用吧?”白庆瑜还不忘揶揄他。

    “你给我闭嘴。”沈秋廷回答说。

    “唷,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吵个不停呀。”金胥娘劈头第一句就是这个。她一开口便风情万种,如沐春风,若光听她声音,没有那半老徐娘的脸庞作配,恐怕沈白两家老爷,与一众小厮婢女的身子都要酥麻了去。

    然而,因为她的脸直愣愣地在那声音里挂着,十分惊悚。没有人接话。

    “怎了,刚才还唇枪舌战呢,这会便不说话了?”

    还是没人说话。

    金胥娘无奈,只好搬出孩子撑场。

    “白卿圆,你说。这一两年带着弟弟们在外头学商,学得如何了?”

    白卿圆很少见爹爹,一出生便因体弱多病,食不下咽,送去了夏周的风水宝地,疗养胜地呆着。十年也见不了爹爹几回。此时,他有些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孩子太不听话了,在亲爹爹面前也如此害羞寡言。”

    等待了半晌,白卿圆愣是没说出一句可心的话来。

    “行了,先吃饭吧。”白庆瑜走上前来,拍了拍白卿圆的肩膀,哪知一拍下去却吓得他打了个寒颤。“唷,”白庆瑜笑了,为挽回尴尬,便说,“这一看就是学商学猛了,这来客一拍肩膀呀,可就是大事有望喽。走,走,跟爹爹吃烤鸭烤鱼去,今天还有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此时,白卿圆才开口回了。“爹爹怎知我爱吃红烧肉。”

    金胥娘在一旁听着,气不打一处来。“你爹说你喜欢吃,你就喜欢吃,这还有什么怎知不怎知的。”

    金胥娘骂了一通,心情不觉爽快了许多。一看快到宴席上了,灯光四处照耀,便急急挽着白庆瑜的手。“老爷,今日三个孩子都回来了,我让他们呀,都准备了各种的礼物,都是你最爱吃的,到时候让他们服侍你用膳,啊。”

    “好呀。”

    白庆瑜答应得有些不情愿。

    “你先去那边坐,帮我招呼着客人,可别冷落了他们。”

    这句简简单单的话,本没什么。可金胥娘听的时候,眼睛望着正前方的围坐在锦鲤装饰下的来客。突然发现,四姨娘朗彤正拉着沈璧君一起,给那些来白家聚餐的朝中大臣敬酒呢。看着,火大。听了白庆瑜这一句,越发火大了。胃火都要烧到喉咙上来了。

    所以,白庆瑜话音刚落,她便甩开了他的胳膊,吭哧吭哧地朝着朗彤与沈璧君冲了过去。

    三个儿子见阿娘走了,也急急忙忙跟了过去。

    白庆瑜看着她离了身,便转过来对一直猫在身后的沈秋廷说,“你瞧,这才叫说话恰到好吃,若不让她看见,恐怕这一时半会儿还脱不开她呢。”

    沈秋廷走上前来,撇着嘴,只狠狠瞥了他一眼,走了。走到羽林中郎将旁边,噗嗤一下坐着。

    一个婢女从白庆瑜身边路过。

    “先别走。去告诉崇喜,把我藏在内屋里最好的蛇胆酒拿给沈大人。”

    “是,老爷。”

    婢女把手上的菜交给别个,交代了几句,转身离去了。

    白庆瑜站着,俯视着今日的夜宴。其实,比起夜宴上的食物,他更喜欢人坐在一处时的那种热闹劲儿。话语有节奏地你来我往,有些叽叽喳喳,却也完全不打扰他欣赏对谈艺术的乐趣。对谈到了酣处,必是要有酒作伴的。你瞧,这六个案几上,哪一桌没有酒。真真是一副欢喜雀跃的场面呀。

    然而每到这个时候,他心头便浮现初恋金氏,表姐金芷希的音容笑貌。猝不及防,欢闹声,喧嚣声,似乎又吵杂许多,无聊许多,黯淡无光了。这么多年了,为何还是如此?是因为每次宴会,他都不忘(强迫式的不让自己的忘记她所喜欢的一切)摆弄锦鲤灯的缘故吗?

    不,不,不。

    他拼命甩甩头。

    如今金氏一族才遭灭门的大仇还没报。他不能心存侥幸。

    杀了皇帝是真,可这报仇的成果却被晏奕那老贼窃了去,这不算报仇,报仇是让天下人都知道,金芷希,他最爱的金芷希是清白的。

    “老爷?”有人蒙住了他的眼睛,“猜我是谁?”

    “谁?”

    白庆瑜用提防刺客的声调问。

    “哎呀,真没意思。老爷居然如此严肃。”

    白庆瑜转过身来,原来是朗彤,旁边是沈璧君。

    他看看朗彤,又看看沈璧君。

    “这夜宴是为了你,喜欢吗?”

    沈璧君突然受宠若惊,大呼一口气说,“喜欢,喜欢。”

    白庆瑜瞧她吃惊不小,压低了声量。“与你爹爹打过招呼了?”

    “嗯,打过了。是他让我过来请您入席的。”

    “是吗?那走吧。”

    随着白庆瑜自己入了席,整个夜宴算是真正开始了。胡钰楼的舞姬从犄角旮旯里走出来,在席中央站定。丝竹声响一起,便舞动开了。小厮婢女们如鱼穿梭不定,一刻也不歇息,来往于厨房与夜宴之间。此时,白庆瑜的贴身男仆崇喜也到场了。他先是去白庆瑜耳边交代了一句,后来又抱着那巴掌大小的蛇胆酒来到沈秋廷身边。

    “沈大人,这是我家老爷专门给您消气用的。说,此酒顶千金,算是向您赔一万个不是了。”

    还没等崇喜说完,沈秋廷又瞥了白庆瑜一眼。“他哪是赔不是,明明是欺负我酒量小。”

    “是,是,是。您说的对。正因为你酒量小,所以才要将这陈年佳酿奉上让你品用呀。”

    “行了,下去吧。”

    “唉,好。”

    在白府里的都是多年的好伙伴了,说话谈天,自也没什么拘束。朗彤本打算与白庆瑜挨在一处坐下,哪知正妻倪夫人与二姨娘金胥娘,狼狈为奸,一个行夫妻相敬如宾之礼,坐在左边赔笑。一个大费周章,领着几个回来的孩子,拢着白庆瑜左右,左一句爹爹好,右一句老爷辛苦了。看着着实来气,便噘着嘴,硬生生把沈璧君从白孝贤身边拉走,藏在自己身边。

    “朗彤,你这是”白孝贤喊着。

    “你不许跟来。”朗彤头也不回,便牵着沈璧君走了。沙祖见了,急急忙忙跟在后头帮沈璧君拉着裙子,生怕她跌倒。

    “坐。”

    朗彤命令道。

    “好,好,好。我的好姐姐。”

    沈璧君坐下,朗彤没说话,只瞪着白庆瑜那边,嘴上狠狠地嗑着瓜子。

    沈璧君瞧瞧她,又瞧瞧白庆瑜。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快别嗑瓜子了,仔细咬到手。”

    “才不会呢。”

    朗彤又狠狠磕了几颗,结果真咬到了。痛得直喊。

    “你瞧你。”

    “我怎了?我不就是嗑个瓜子嘛。”许是看多了大娘二娘肆无忌惮地逗白庆瑜开心,自知改变不了。只好转移视线,与沈璧君闲话起来。“这里全是我一个人准备的,那个锦鲤云锦灯,六个桌台,客人座次,菜式安排全是我。真是累得够呛,以后可不许扔下我一个人得病,我也得找些活儿让你累累。”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怎地能知道什么时候病呀。”

    沈璧君刚说完这一句,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自宫变以来,她不是遭遇天降横祸,就是病痛缠身,再不济就是遇人不淑,一连几个都将信任错付了,真真没一天是好日子。可命数如此,只有认了。身兼数病,也只有忍了。可这嘴心上怎么也整天病呀冷呀的。她低头,又把刚才回朗彤的话想了一遍。还真是病糊涂了,再这么下去,别人不动手,怕是自己都得把病根子种到丹田里去。

    不行,不行。不能再说病了。

    朗彤一边嗑瓜子一边仇视着做作的二姨娘,倒没发现沈璧君在想什么。末了只评价了一句,“你看她,啧啧,肯定是知道我是在看她,在两眼冒金星的看着她。这骚劲儿,这不是一般人能比。关键她是个二愣子,半瓶醋。看着扭腰抛眼的,真是惨不忍睹。”

    沈璧君试图转移话题。“那说点别的吧。”

    朗彤啪地吐掉了瓜子。“我这倒是有好东西,听不听?”

    “听呀,怎么不听。”

    “老爷刚才说这个晚宴是为你办的,那可是真话。这几日倪大娘招了无数大家闺秀来家里,让小五挑选,可是,非但他一个都没瞧上,家里还跟着连累遭了贼。”

    “确定是贼,不是刺客?”

    “哪来的刺客呀,自从董驹城那事露了乖,天下的剑客都快被晏奕赶杀殆尽了。这可都是宛姬求的,听闻她整天装病,夜夜梦魇说有刺客要来抓她。于是晏奕便一不做二不休,暗杀了一波老江湖。连曾经帮忙自己上位的人都得罪光了。”

    沈璧君诧异,“这么几个月就得罪光了?”

    倒是朗彤镇静,一点都不惊讶。“那可不就得快嘛。”

    “那,那,”沈璧君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那晏奕这以后的皇帝之路还走不走啦。”

    “我也纳闷呢。先不说这个了。”

    朗彤朝着白庆瑜那边抬了抬下巴。

    只见白庆瑜站起来了。

    贾殷突然跑到沈璧君身后,凑着耳朵对她说,“老爷让你过去。”

    朗彤假装叹气,“才让我借了你多久啊,就急不可耐要接回来去了。”

    沈璧君起身,“我先去了啊。”

    不一会儿,白孝贤便牵着沈璧君的手,站在白庆瑜身边。而二姨娘金胥娘则在他身上的阴影里翻着白眼。

    “近来,内人倪氏为犬子婚配一事忙活。本是一片慈母心,反倒让白府遭了贼,说来是饶了大弯子,耽搁了各位了。其实,犬子那心上人这一年来一直在内府里,两人也熟识。今日的夜宴,便是告知大家,两人早定下心来了,各位挚友同僚知晓,自家闺女也不用每日来白府上闲话了。”

    刚说完,在座的六家同僚领情笑了,羽林中郎将拍手称快。只有正妻倪氏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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