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把枪藏在哪儿了！”高警官手里戳着一支水笔，口气凶恶，简直要把人给吃了一样。
我看着他，没说话。
这个房间很阴冷，被关在审讯室里，连身体都被困在囚凳上，不得动弹。就好像自己真的是十恶不赦的罪犯一样。
“我没拿过什么枪。”我说。
“那好，我再问你，你和柳文彦是什么关系？”
“高中校友。他比我大两届。”
“一个月前，皇朝酒店，柳文彦参加的那起绑架，你在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或者说，为了配合柳文彦，他给了你怎么样的好处？”高邛在台灯下一边做笔录，一边问。
闻言，我沉默了一会儿。
“我救了人质。和他没有利益关系。”我说。
我刚说完，只觉得额角骤然一痛。而他半起身，手里的笔记本已经脱手而出，狠狠砸在了我的头上。
“***！嘴硬！”他骂。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是头上火辣辣的疼。
“老高，你这暴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旁边，另一个警察叹了一声，抱怨起来：“这下又得去删审讯录像了。这个月都是第几次了？”
“谁叫这小子不老实。”高邛满是怒意地看着我，非常恼火。
正在这时，高邛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又是谁……”他喋喋絮絮，看了眼手机来电显示，住了嘴。
“我先去接个电话。”和旁边的同事说了一声，他起身，恶狠狠瞪了我一眼，“你给我老实点！”然后走出审讯室。
审讯室里很安静，高邛就站在门外，不知是和谁打电话。
“是的……这小子嘴硬……放心……我会处理好的……”隐隐约约能听到这些对话。
“快点，到底招不招！”这个警察也挺不耐烦。打着呵欠。
“我没做过的事，没什么可招的。”我说，“再说，反正你们没证据，按照程序来说，最多拘留我24小时。”我尽量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满是无所谓地说。
但实际上，心里却还是不停打鼓。
毕竟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现在就是一只在狼窝里的小绵羊，在人家的地盘上，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可一旦露怯，就会被他们有机可乘。我再明白不过，和柳文彦勾结，这个锅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背的，否则麻烦就真的大了去了。
但他们究竟为什么一定要想栽赃我？我点我还是没有弄明白。
“老高说的没错。”那个警察说，“你还真是嘴硬。”
“我能问问到底凭什么说我和柳文彦勾结？”
“你是警察还是我是警察。少他妈给老子废话。”那警察也骂了起来。
高邛打完了电话，进来。
“上头给压力了。时间不多，这小子招了么？”
“没。什么都没说。”
“小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可是很没有耐心的人。”高邛走近我，捡起了地上的本子和笔，斜倚着我双手被缚在的那张小桌子上。
“我不是都说了吗，我不知道什么枪啊炮的。那把模型你们要是喜欢，拿去就是了。”我很不爽，寒声说：“我告诉你们，等我从这里出去，一定会告你们非法拘留、刑讯逼供、还有诱供。”
我这么一说，在场的两个警察脸色全都沉了下来，阴云密布。
“好小子，威胁我们是吧？”高邛却笑了起来。狰狞无比。手里熟练地摆弄着他那只水笔，旋转着。
在一瞬间，那只被旋转着的水笔忽然停了下来。
“啊———”
审讯室里，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手背上传来剧烈的疼痛，甚至于让我在一瞬间大脑彻底空白，再回过神来时，彻底呆滞住：那副场面太过于不现实，以至于我在几秒的时间里完全没有接受。
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原来发出惨叫的那个人，是我。
就像耶稣摊开掌心被钉在十字架上——高邛那只水笔，已经深深戳进了我的手背里，如同一枚长钉贯穿了一块厚厚的木板。
画面太过血腥暴力，即便在网上看到类似图片时也会觉得心理不适，更别说这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了。
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再然后，侧过头吐了出来。
但那种强烈的疼痛和恐惧，却怎么也无法瓦解。我才清楚地认识到，这个地方不是逞强就能解决问题的。它的恐怖，令人难以想象。
我的身子颤抖起来。
高邛抓住我的头发，强行逼迫我与他对视。冷冷道：“你到底说不说？”
我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哟？硬气啊？”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似的，嘴角笑意更浓，粗蛮丢下我的头发，伸出手来，握住了插在我手背上的水笔。
瞬间明白他将要做什么，我的脸色更加惨白。
“嘿。”他咧嘴朝我残忍一笑，接着，握住了水笔的尾部，像是揉搓游戏手柄上的摇杆，摇着水笔尖在我手背的肉里慢慢转了起来……
手背上的血沫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大股大股冒出来。
“啊——啊————”我除了发出连自己都感到惊恐的惨叫，已无他法。
……………
再醒过来的时候，满身都是冷汗，在秋天的夜里，很冷很冷。我下意识想缩起身子取暖，却发现根本做不到，连手都抬不起来。
嘶——好痛。
我呲牙咧嘴，循着痛感望去……哦，我想起来了，现在是在局子里呢，刚才是疼晕过去了。原来不是做梦。
想到之前水笔在手背里这么转啊转的，我的心里就好一阵发麻。
水笔现在还插在手背上，整只手已经被血液给覆盖住，凝结成痂，已经痛到麻木，失去了部分感觉。这反倒让我舒服了一些。
呵，这水笔插得倒也是准极了，刚刚好在肉里，压根儿没碰到骨头，看来高邛也是个老手。
“醒了？”对面，那俩人从细细的交谈中安静下来，望向我，“你这一睡就是半个小时，精神好点了吧。”
“呵。”我有气无力地轻笑了一下。
猫哭耗子。
“那我们就继续吧。”高邛手里捏着另一只水笔，笑了起来，似乎这样的审讯使他感到十分的具有快意，他简直是在享受这个过程。
“哦。这样的水笔，我们这里要多少有多少，别担心不够。”他似乎发现我在看他手里的笔，于是特意举起来，跟我说了这么一句。
一想到还要继续下去，我的脸色惨白无比。
我开始害怕，已经不确定自己的坚韧力了，我现在在怀疑自己，搞不好真的会受不住刑讯，把柳文彦的事情全都交代出来……
额头上，新的冷汗冒了出来，而那块被书角砸中的淤青，在汗水里隐隐作痛。
就在高邛又要开始的时候，审讯室的门被打开，有人探头进来。
“怎么了？”
“有人要探视。”那人说。
“审讯期间不许任何人探视，这规矩你不懂吗？”高邛拿水笔后端“噔噔”敲击着笔录的面板，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十分不满。
“可是……”来人表情纠结，走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一番。不知这回说了什么，高警官的脸色也变了变。
“是真的？”他表情凝重，小心地问那警察。
那人点了点头。
“暂时停止审讯。”高警官闭上眼，和右手边的警察嘱咐了一声，也不管同事如何疑惑，兀自扶额沉吟起来，手上的笔不耐地转来转去，表情愁恼。
片刻，他睁开眼，咬牙，烦躁地将笔录本上那一页纸全都粗暴地撕了去，揉成团，狠狠丢在地上，又重重踩了几脚。
“老高，到底怎么回事？”旁边的同事见状，皱眉问他。
高邛没言语，只是死死瞪着我。再然后，他走到了我身边来，负着手，站在我面前，以居高临下的气势看着我。
“疼吧？”他问。
我的手背上鲜血淋漓，整只手都在不停颤抖，那股钻心的疼痛，甚至连眼泪都忍不住要流出来了，只能拼命地去不理睬它，装作无所谓。
“好小子，还算有点骨气。”他冷哼了一声，意外地称赞了我。
“嘿。”我笑了一下，“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究竟是谁告诉你们我和柳文彦是一伙儿，又是谁，命令你这样针对我？”我抬头，看向他，眼里凶意凛然。
他顿了一会儿，没说其他，只道：“你问的太多了。”
“苏城，有人来接你了。”门打开，外面有人探头进来，支会了一声。
已经从探视变成了接人。但高邛并不惊讶，他好像是已经预料到了。
“你可以走了。”高邛拍拍我的脸，语气带着不甘，“这次算你运气好。”
说着，伸手过来。
“不用。”我冷冷回绝了他，然后一笑，“我自己来。”
他一愣，停手。
在他森冷的目光中，我右手握住左手背上的水笔，一咬牙，闷哼一声，“噗呲”，直接拔了出来。笔尖沾着血肉，伤口宛如一个空洞，触目惊心，鲜血再度往外涌出了些。
我的脸色比之前更加煞白。
高邛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也许，姓苏的小子，”他说，“我确实是低估你了。”
“当不起。”我随手把那支笔丢到地上，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再见……不对，最好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
“苏城，你没事吧？”我刚走出审讯室，在大厅里，许瑾已经在那里了，见到我出来，她不安焦虑的脸上才流露出欢欣。
“没事。”我故作轻松，朝她咧嘴笑了一下。
其实也能猜到，能有这股势力逼迫警察放人的，除了许叔叔也没其他人了。以前他说过，给我一次许愿的机会，这次是被动用掉了。
“真的担心死我了。”她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向我道：“清晓说打你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又找了苏茉，也说找不到你。然后我们又去了你的出租屋，隔壁邻居说，听到有很大动静，好像是一群人在搜东西。我们都吓坏了……最后还是表哥联系我，我才知道你居然被抓走了。”
表哥？方警官吗。
好几次都是靠他帮忙，实在是应该找个时间答谢一下。
“你说，苏茉她们都知道了？”我想了想，意识到重点，吓得脸都白了。
能想象到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围上来，要是没有合理的解释，是根本没办法搪塞过她们的，但我又确实没办法把柳文彦的事说给她们听……
“嗯。”许瑾点点头，“我们是分开找你的，清晓说发动其他部员，苏茉说是去找一个姓赵的女孩子……我先得到表哥的消息，然后就跟爸爸说了这事。刚才也和她们说过了，她们说马上就来。”
我无话可说，又是头疼，又是感动。
“谢谢……”想了好一会儿，我只能对许瑾说出这两个字来。
“没事。”她略微有些羞涩，低下头去，“你也救过我，这是我应该的……”
“好了好了，你们小两口，这是警局，不是你们秀恩爱的地方，赶紧回家去，或者找个宾馆解决一下。”在前台处理文档的一个女警官叨叨了一句。
我和许瑾对视了一眼，既好笑，又都脸红了。
不过这也确实不是说事的地方。
我们走到警局外头，夜市里，还算灯火辉煌，大街上并不显得孤寂。
“我要先回去休息一下。今天太累了。”我对许瑾说，“记得帮我感谢许叔叔，说我会改天向他解释清楚的。”
“嗯。”或许是看到我眉间的倦色，许瑾点点头，没有要求我跟她解释来龙去脉。
我对她的通情达理再度感动不已。
“许瑾……”面对生死后那种突然释怀的感觉，令我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发。
许瑾把脸靠在我的肩上。
“苏城，我真的很担心你。”她说。
“我知道。对不起，下次不会了。”我轻声在她耳边道歉。
正要说什么，忽然身边传来一个声音：“苏城。”
就好像被捉奸在床一样，吓得我赶紧松开许瑾，循声看去，就见苏茉那丫头正冷着脸，站在一旁，默默看着我们俩个。
许瑾闹了个大红脸，躲在了我身后。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赶紧解释。
“死人渣！”苏茉冷冷骂道：“还害得我那么担心，原来是在这里做这种事。”
这种事？哪种事了？！
三人相顾无言，再然后，莫清晓也姗姗来迟。
“苏城，你没事吧？”莫清晓关切地问。
“没事没事。”我笑说。
见我身上完好，衣服也挺工整的，好像是真没什么事。
“真没事？”她又问了一遍。
“真没事。”我说。
丫头在一旁鼓着脸，什么话都没多说。
莫清晓微愠，往我左肩膀拍了一巴掌，怒道：“一晚上都跑哪去了，害得我们满世界找你，最后挺许瑾说你在警察局。到底怎么回事？”
“嘶——”被她这一巴掌牵动伤口，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脸庞都有些扭曲了。
许瑾连忙问：“苏城，怎么了？”
我赶紧说：“没有没有！我闹着玩的！”
“没事？你手上的那块纱布是怎么回事？”莫清晓眼尖，看到了我的左手上。
这是我见许瑾之前，警队里的队医帮我包扎的，做了简单的止血和清理。我赶紧把手藏到身后去，笑着说：“没什么，就是今天白天擦伤了。”
这时，苏茉大声说：“你骗人，明白傍晚的时候手上还没有的！”
我白了她一眼，小丫头怎么这么不会看眼色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