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成海正色道：“之前你一心修炼，阅历又低，有很多话，爹都没和你说。不过这数月来你在京城之中奔走，眼界自然今非昔比。我来问你，依你看，若想让宗门兴旺，归根结底靠的是什么？靠几个高手？靠富可敌国的财富？靠权贵的支持？”
向羽听罢，仔细想了想，这才道：“都靠不住。高手么，只护得了自身，护不住宗门，姬武阳就是最好的例子。财富就更加不靠谱，哪天若得罪了朝中权贵，一声令下便能让你抄家灭门。至于权贵们，他们自己都在斗来斗去，今天你胜了，明天又败了，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河，又怎么能靠得住？”
“那你说说，到底要靠什么？”
向羽刚想说“自然是靠自身实力”，但一转念又觉得不妥，他灵机一动，脱口而出道：“对了！权贵们靠不住，是因为有实力更胜他们的皇权在上面压着！若是能和皇帝搭上关系，有皇帝做靠山，那就谁都不怕了！”
向成海笑着摇摇头道：“就算有皇帝罩着你，可皇帝也是会变、会死的。就算你能得到皇帝一时的信任，可又如何保证他不会改变？又怎么保证下一位皇帝也能同样对你？一旦你在失了宠，只怕第一个要你好看的，就是皇帝本人！”
向羽一想也对，远的不说，就说眼下，太子和二皇子各自拉拢了朝中重臣，彼此明争暗斗，你若想依附皇权，便须在二人之间押宝。可要是万一站错了队，到时新皇上任，岂不是第一个就拿你开刀？想到这儿，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想不出了。”
向成海道：“你年纪尚轻，自然想不出答案。其实岂止是我向氏，你看这大乾皇室，四大朝臣，文臣武将，富商巨贾，小富之家，包括佛道二门，修行人士，妖族异族，乃至这天地万物，不都是在寻求这长久之道么？”
向羽闻听此言，双目一亮道：“长久之道？”
向成海点头道：“有生就有死，有盛必有衰，此乃自然之理。任你帝王将相，绝代宗师，概莫能外。天地虽大，日月尚有阴晴圆缺，又何况人事？”
“想要宗族长治久安，就只能效仿这天地，随大势，顺大流，不依附权贵，不仰仗武力，遵道而行。”
向羽摇头道：“遵道而行，说着简单，可做起来又谈何容易！”
向成海道：“若是简单，人人都能做了。正因为不易，才显出其中的可贵。”
向羽道：“那这宗族治理，又该如何遵道而行呢？”
向成海笑道：“这是爹爹他近年来的感悟，我也只是转述他的观点罢了。爹曾说，这历朝历代，每个不同的阶段，都有上天所赋予的使命，或者说，有其自身固有的发展规律。每个时期，都会有一个乃至几个关键点，在这期间，天下的资源都会往这些关键点聚集。只要能洞明世事，提前看破潮流所向，大势所趋，提前布局，只要能和这一关键点搭上关系，那就是富贵无忧。若是能更进一步，把其中一个关键点抓在手里，那就可名留青史，万古长青。”
向羽道：“哦？时代的关键点？这个理论倒是新鲜。”
向成海点头道：“嗯，当时爹爹为了让我明白，还举了很多例子。比如天极宗和大光明寺能成为玄门首领，屹立千年不倒，就是赶上了妖族内斗，人族崛起的契机。而天极宗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是赶上了下一个时代的妖族衰退、人族称王，这才以道法辅佐王法，共同铸就了大乾盛世。再比如，当年和我木灵神族并立于世的，还有许多其他异族，论实力声望，未必就不如我木族。可到如今不过百年光阴，他们又身在何处？我族能够留存，大多异族都烟消云散，便是他们违逆了大乾皇朝崛起的不可逆性，才在百族迁徙事件中被天行军团一一剿灭。这妖族由盛转衰、人族崛起、继而称雄天下，便是这数千年来时代的大势所趋。其中的关键点，便是修行功法、灵气收集、灵气运转这几项，分别对应着佛道崛起、大乾立国、天极宗问鼎等几件大事。顺此大势者昌，逆势者则亡，无一例外。”
向羽听罢，脑海里想起了猴和尚曾讲过的上古秘闻，以及近日在太渊阁中翻阅的诸般典籍，点头道：“要这么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千年以来，凡是有助于人族崛起的，都逐渐兴旺，与这股大势背道而行的，都逐渐凋零。嗯，爷爷的眼光果然非同一般，高明，佩服！”
向成海笑道：“世人只知爹爹深谙计谋，精于算计，以至于同侪之间都说他老谋深算，其实实在是小看他了。他老人家既曾博览群书，胸中建立了完整的认知体系，又曾奔走于九州大地，熟知各方山川地理、民情世故，可称得上是‘知行合一’了。后来跟随东方丞相为官多年，对皇朝、官场中的争斗，也是有获于心。当年他凭着学识、眼界，曾以一介文士的身份，上九清山坐而论道，也曾上灵鹫峰和方丈参禅，对玄门的理念也颇有心得。这些年隐居在青云山庄，他潜心思索，把数十年所得融会贯通，境界更上一层楼。旁人看他是在阴谋算计，实际上在他眼里，不过就是‘顺势而为’这四个字，仅此而已。”
向羽听罢，又惊又羡道：“原来爷爷他老人家竟如此了不起！以后若是有空，我一定要和他多多请教！”
向成海点头道：“那是自然。我们这辈人里，除了大哥天纵英才外，又有谁不是他老人家培养出来的？大哥当年刚一出道就摸上九清山去，只怕便是受了爹爹上九清山论道的事迹所影响。说起来，大哥成为山门护法，一方面固是大哥身手高绝，但我私下里猜测，想来也代表了天极宗对爹爹的认同。大哥失踪这几十年来，我向氏其他旁支也有些出类拔萃的人才，但没有一人有取爹而代之的心思，他的厉害就可见一斑了。”
向羽听罢，惊叹不已，这才知道青云山庄之中的那位老人，竟然也是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他重新理清了思路，这才问道：“那么自我出世以后，爷爷这些谋篇布局，那是认定我向氏的崛起也顺遂了大势了？那么眼下这个时代的关键点又是什么？和我族的关系又是怎样？”
向成海听罢哈哈大笑道：“哈哈！好，问得好！在爹心里，我族岂止是顺应时势，说的更准确点，乃是创造了时势还差不多！而这其中的关键所在，便是若愚你一手炼制出的灵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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