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文艺兵往事 > 正文 第二十节、离开之前(二)
    “班长知道了么?”

    “在帮我整理行囊了。”

    “你老早就知道自己要去师部了吧?”

    “瞒不过你。”

    “一直都没跟班长说?”

    “没有。”

    “怕他趁这几天再搞你?”

    “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这样做么?”

    “说的也是,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最后几天相处的时间,自然而然最好。他挑的辛鹏也被调走了,班里就我一个使起来顺手的。”

    “可拉倒吧,他要是挑的辛鹏,我跟你姓亓!这一点上,你跟他是一个德性!”

    “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就没味道了。你知道,下连之前一直是洪安康在帮他做端茶倒水拿毛巾的事,下连第一天吹哨洗漱的时候,他顺口在学习室喊了声‘安康,顺便帮我把毛巾拿下来’,回头一看是我在答到现在我也要走了,恐怕就把他最后一丝慰藉也带走了”

    “情到浓处伤别离,全班就你跟他最不对付,也就你跟他感情最深。话说回来,不是还有其他新兵补进去了么?”

    “班里算上新班副有四个老兵,三个二年兵都是那个二期老兵带过的,懂了么?”

    “你自己都还前路未卜呢,还有心思关心他啊?等等,那个二期老兵在你们班里呢?”

    “是啊,你能想象到的传说中的老兵的陋习,他身上几乎都有,让那俩老兵给他洗衣服,连内裤袜子都得洗,发现自己靴子没了,强迫那二年兵到晾衣房给他偷一双,最可恶的是下连后第一次班务会,班长正说着正事,那二期老兵连着放了三个响屁!我他妈都想干他!干不过也想干他!班长却也不说话,装作没听到一样。”

    “那家伙没动你吧?”

    “那倒没有,班长护着我呢,在尽量避免让我跟他们直接接触了。从新兵连到现在,他最多就有一次让洪安康帮他顺便涮了涮毛巾,他自己不也说过么,绝不会容许有人欺负他的兵,他自己也不会。再怎么说他也是班长,兵龄虽然在那里,职位上那个二期老兵还是要顾及的,何况教导员不也转业了么,那二期老兵也没了靠山了。话虽如此,照这个势头下去,也是早晚的事。”

    “怎么说?”

    “昨天下午他们几个打三国杀,要我凑数,班长还是一如既往的跟他们说我不会玩,我当时也想探探这几个老兵的路数,就陪他们玩了一把。那二期的老兵后来眼见要输了自创了几个小规则加进去,还是被我耗到了最后。我用吕蒙屯了五张杀还有一颗桃满血状态抓起一张诸葛连弩和一张过河拆桥,他满血曹操有八卦阵,手上还剩一个酒,你懂得,一顿连,眼瞅着他的酒用掉了,最后一张杀刚好收人头结束战斗,那家伙居然说只剩俩人单挑时曹操做主公濒死可以从回合内用掉的所有手牌中挑选一张使用‘奸雄’,没能弄死他,他的回合刚好又抓起一张顺手牵羊,结果你懂得,满血吕蒙被连到吐血身亡,我输了,他赢了。完事儿还跟班长说我果然不会玩,连规则都不懂,你猜班长怎么说?那几个老兵又怎么说?”

    “班长又不懂,自然又是假装损你呗?那几个老兵怎么说?”

    “到底是大哥,早把班长摸透了。要命的是那几个老兵睁着眼说是我不懂规则,我他妈心里只有一句呵呵。”

    “跟老兵玩这个,输赢就别太较真了,赢了游戏,吃亏的在后头。”

    “这是自然,我呵呵他也不是为着输赢,而是大概摸清了他们的路数和站队态度,玩脑子的话,有我在,应该不会让班长吃什么大亏。但是站队问题,是个大问题,那几个新兵,新兵连都是别的班长带的,以后班长这就相当于一个主公对四个反贼和三个小内奸,怎么玩”

    “别想这么多了,杞人忧天的,班长好歹是班长,架空了还有连队呢,真能让他们反了不成?”

    “那几个老兵刚进班第一天就问了班长平时是什么样,嘴上夸着是个好班长,只这一把游戏就暴露归属了,那仨小内奸呢,刚进班第三天就悄悄跑过来问我觉不觉得下连后生活的有点压抑”

    “亓一然,我再提醒你一遍,你自己都还前路未卜呢,你要去的可是一个不用搞体能的地方,基层尚且如此,何况是那些整天闲着没事干的人,先好好为你自己考虑考虑吧。而且,新兵好拉拢,一包烟就是自己人了,我下连刚进班,就跟现在的班长混熟了,就是一包烟的事儿,就咱们现在抽的这包,这班长跟我就说了一句话‘有我的就有你的’,我们班那几个新兵都是。”

    “重点是,咱们班长要是也这么通人情世故,我还担心个毛线。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说的也是,你们俩其实也是因为一个太通,一个一窍不通,才会有今天这样的交情别想这么多了,想也没用,亓一然,一路顺风!别忘了,《晓尘》出版了送我一本,要签了名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亓一然跟张超相拥作别,又去跟还在连队的其他几个新兵连时同班的战友和原先的班副也告了别,就回了班里,班长还在帮他收拾东西,脸红红的,眼也红红的。

    进门跟班长打报告:“报告!班长,我回来了。”

    两位排长已经离开,蒋振伟看到亓一然回来,上前拍着亓一然的肩道:“小亓啊,虽然咱们相处没几天,但是,哥们还是很看好你的,可是这一转眼就要分开了”那二期老兵忙把蒋振伟拽走,招呼老兵们拉着新兵们借口有事先出去了,留了亓一然和班长两个在班里。

    亓一然见班长闷闷的也不说话,便开口道:“班长,我还会回来看你的。”

    “别说话!我先把东西给你整理完!”

    “是”其实班副他们老早就帮着把东西都收拾妥当了,班长却仿佛得了“母亲病”,生怕什么落下了,又生怕哪里整理的不好不方便携带似的,不停的检查,调整,检查,调整,只红着脸一语不发。

    亓一然觉着别扭,低声说:“班长,要不你骂我两句,或者打我两下,你现在这样反而让我觉得难受”

    “难受什么,这是好事情,你是咱们连有史以来第一个进师部军乐队的,好事情”班长说这话隐约有些哽咽,又开口骂道:“滚一边儿去,别耽误我干活!”哪里还有什么要整理的物件了,亓一然看着班长越发通红的脸和絮絮叨叨的忙乱,更觉得心酸,扯开话题道:“班长,别忙活了,要不,咱们坐下来,我给你讲段故事吧?”

    班长真的停了下来,拉了两个小板凳,让着亓一然一起坐下:“讲讲吧,我也很想听听你的故事。”

    “有个男生,高中的时候有天放假在家,不小心骑摩托把腿伤着了,在医院的时候爱上了一个小护士,那小护士跟他年纪相仿,是医专的暑期实习生。后来花言巧语把她哄到了手,满心要努力奋斗,考上大学,计划着大学毕业就把她娶进门,俩人在一起还不到半年,那小护士就出车祸去世了,从此这男生一蹶不振。那男生在当地有些混的有头脸的朋友,知道了这件事,便找人把那个酒驾撞死了人却只被罚了钱的家伙的腿废了,还拉那男生去看,望他鼓舞。后来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天不到的时候,那男生的母亲,捱了十年的旧病复发,也离开了。他万念俱灰的哭完最后一滴眼泪后,从不正规的渠道买了一大瓶安眠药,准备也这么把自己交代了,谁承想,那不良的药贩子给他的是掺了假的过期货,害他闹了一星期的肚子,浑浑噩噩的到了离高考只剩二十一天,第四次摸底检测,他已经快跌出二本线了。猛然醒悟的他用了这最后二十一天完成了从数学不及格重回到全班前三的水平,最终在高考时以全班第一,全镇状元的成绩考上了一本,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就彻底瘫了,睡了整整三天三夜,谁都叫不醒。在医院醒来时,第一眼看到了父亲,心生愧疚,便又咬咬牙,决心再捱到大学毕业,把毕业证送给父亲就去出家当个和尚。换了好几个女朋友,又迷迷糊糊的混到了大三,偶然知道,现在当和尚都至少要研究生学历了,他的求知欲又早已被应试教育折磨的所剩无几,对于考研丝毫提不起兴趣,刚要自暴自弃时,大一第一个女朋友又出来拉了他一把,告诉他有人还在等他,他自知自己已没了灵魂,爱不动了,便总躲她,可是在同一所学校,躲也躲不及。碰巧大四一开学就看到了征兵启事,稀里糊涂的居然得到了入伍的名额,入伍之前他给自己买了两份死亡保险,受益人的名字一个写的是他的父亲,另一个写的是他的女人。当兵之后,他拼命练,拼命练,为的是能有机会上战场成为烈士,让自己生的平凡,死的壮烈。可是新兵考核的时候,当他看到自己的战友跑步把腿跑断了时,才羞愧于自己的自私,战友尚且痛惜,何况骨肉至亲,他从此不再一心求死。现在他要去一个离战争相对远一些的单位了,他知道那两份死亡保险是买空了,索性就积极的活下去,想试试看自己的生命还能有其他什么可能。”

    “你居然还有这种经历”

    “班长,莫当离别是憾事,有心故人无生死,开始是结束的倒计时,分别是为了再见。”

    “班长听不懂,但是说得好!”

    正说话间,楼下吹哨“武警九连,戴帽子扎腰带紧急集合!”

    班上其他人赶忙回班里拿东西,只听那二期老兵嘟囔:“他妈的下连第一个周末就加班搞防爆,真他妈不把人当人使唤!”

    班长赶紧组织全班集合,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亓一然,轻声说道:“兄弟,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亓一然对他点了点头,微笑着向他敬了个礼,班长也微笑跑去,起跑时空中划过一滴泪,洒下了这个硬汉的细腻。

    亓一然提前被告知要在班里等人来接,便独自一人留在学习室,透过窗看着楼下紧急集合的战友们,又缓缓敬了个礼。楼下张超他们几个新兵连战友留意着亓一然的所在,也对他敬礼,其他人看到他们的异常,也举头看是什么动静,看到亓一然在跟他们敬礼,便嚷道:“某些人!可别哭啊!”在起哄声中,亓一然看到了,班长低下头,颤动着双肩。队伍开走了,亓一然敬礼的手一直不放,看着班长三步一回头的慢慢走远,直到消失不见

    “亓一然。”

    “到!”亓一然转身看是指导员,赶忙敬礼道:“指导员好!”

    “不用不用。哎呀,好兵啊,团里也尽力了,还是留不住亓一然”

    “到!”

    “没事没事,不用这样。”指导员来回绕着他慢慢踱着步,嘴上却只碎碎念着亓一然的名字,良久突然开口:“伍主任他”

    “伍主任?”

    “哦,没什么”

    两人正尴尬着无话,楼下连值上来叫指导员:“报告!指导员,军乐队队长到了。”

    指导员拍了拍亓一然道:“走吧,去迎接你的新领导,整理下着装,第一印象很重要。”说罢叫亓一然只背上自己的背囊,那些大包小包,盆盆罐罐的便吩咐连值帮忙一趟一趟的来回送下来。

    队长已在楼下等着了,亓一然下楼来,走到队长面前行了个军礼,队长随性的抬起右手又立刻放下,比团里副主任的回礼方式还潇洒。指导员上前伸出双手来跟队长握手,队长只伸出右手了表回应,抬眼看了看四周道:“你们基层的营房怎么这么丑,现在谁还用红色做基调,还有那边墙上,隐隐约约都有点掉色了。”他的语速可真快。

    指导员被他一句话呛的半天没吭声,队长见指导员仿佛不善言辞,自己也懒得找话题,为了缓解气氛,便又关切的问亓一然:“车子马上到了,你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吗?”

    “报告!领导!全在这儿了!”

    “叫我队长就好。奇怪,车子应该到团里了吧?这几个电影队的老油条估计又去找战友去了!”

    尴尬的等了一会儿,亓一然始终直直的站着标准军姿,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果然看到一辆军用suv正缓缓开过来,下来两个三期士官,约莫都有一米八高,跟队长打了个招呼,又跟指导员问了声好,其中一个年轻些的看到亓一然便笑着说:“哎?这不就是那个好男儿当兵吗?这不就过来军乐队了嘛,那天彩排时还不相信自己能来呢。”

    亓一然赶忙跟他俩敬礼,另一个看着成熟些的上前把亓一然的右手轻轻拉下来,笑着指了指队长和指导员说:“我们俩刚刚都没跟这俩敬礼,都是大头兵,敬什么礼嘛真是的,你这让我们多不好看,哈哈”亓一然傻傻的笑了笑,有点不知所措。

    那两个三期士官把亓一然的一应物品都装上了车,队长叫亓一然再跟指导员敬个礼道别,便嘱咐司机开车,向着军乐队开去。亓一然内心不停打鼓,那晚梦里的乐队为什么会是那般破败样?军乐队,怎么想都该是一群有气质有素质有才华的人齐聚一堂的地方,这个梦怎么想都有点奇怪。

    亓一然他们团距离师部只有二十分钟路程,这段路,却因为两个三期士官要下车办事的缘故,多饶了一段,来到乐队门口时,已快到下午三点了。队长下了车,对着草坪上正推着割草机与人说笑的一个一期士官喊道:“张凌嘉!把松平叫过来,接你们班的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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