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肆的大笑戛然而止，连急促的铃铛声也停了下来，突兀的感觉像有一张巨手揪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匣车前，艾珂在武士们踧踖的目光中渐渐转回头，放远了视线，血迹斑驳的潘帕斯部落的聚集地中央，一个瘦小的孩子站在草垛之上，寂静的风吹拂着他毛糙的乱发。
“女……女娲元！”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
首领的身体晃了晃，埋在阿铜胸膛上的头抬起来了，他循着声音看过去，女娲元咨牙俫嘴的幼小脸庞像一根针一样刺痛了他的双眼，有光重新聚集到首领空洞的眼神中。
“阿……元……阿元！你在做什么！”
“你快！快下来！”
就近的族人片刻间回过神来，慌张上前抓住了女娲元的脚踝。
“别拦我！”女娲元情绪激动地一脚踢开了族人的手，嗓音变形到尖锐的程度，“我说错了吗！他杀了阿铜，他该死！”
“不……不！阿元，你别大声……你赶紧下来吧！”被踢开手的潘帕斯人语无伦次，闪动的眼中全是绝望气息。
他再次上前想把女娲元从草垛上拽下来，这一次，更多的族人们前来帮忙。
“他该死！你们刚才不是很勇敢的么，怎么不敢说话了！你们都是懦夫！懦夫！”女娲元狠命扭动躯体，想要从族人们的手里挣扎出来，却被好几双手同时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嘘声。
“安静一点，阿元，你会死的！”第一个堵上嘴的潘帕斯人忍着被女娲元咬住手指的疼痛，拦腰抱起他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附近的人靠拢了过来，用身体挡住了不停挣扎的女娲元。
“这家伙打算害死我们……”人群中几个与女娲元同龄的孩子集合在一起。
“真是个麻烦鬼！我们死定了！”
“都闭嘴吧！现在还吵什么吵！”牡一厉声制止了他们的怨言，俨然是这些个孩子的头头，他咬牙盯着被人压倒的女娲元，脸上的表情又惊又怒。
另一个方向，阿布从他父亲身后探出头来，抽泣着小声呼喊女娲元。
艾珂静静看了一会儿，嗤笑出声：“大胆的孩子，把他抓过来。”
九武士列队里走出一名，将手中黑色长枪提至腋下，甩动栓链，以冲锋式驭马奔向潘帕斯部落。
“他们过来了！”前排的潘帕斯人大喊着快步退后，部落里所剩的战士们则急忙合拢栅刺栏，纷纷端起长矛仓促应对奔向他们的黑甲武士。
黑甲武士稍稍躬身，维持提枪的手不动，决然做好了全速冲击障碍的准备，而这种低矮简陋的路障在他看来根本不足为惧。
或者说，这种抵抗对于身下驰骋的角麟马来说形同虚设，贫瘠落后荒芜区野人如何与身经百战的伊氏族军团成员抗衡，哪怕对方举全族之力，单凭他一人就能击溃全部。
只要他们没有超脱凡人极限的脱凡者……黑甲武士的眼角忽然注意到不远处、和他以及潘帕斯部落呈三角的地方，潘帕斯的首领抱着尸体缓缓站了起来。
强烈的危机感包围了黑甲武士的全身，他近乎没有丝毫犹豫猛拉栓链，角麟马嘶叫着凌空，眨眼间调转了一个方向。
好在作为凶兽的角麟马拥有强健的肉身，能承受下这种毫无预兆的反冲。
首领横抱着阿铜的尸体，转过身面对黑甲武士的枪指，深吸了一口气。
“滚！”首领的怒吼声大如雷，声波裹起冰屑形成了具象的声浪，惊涛骇浪般撞在全速的武士身上。
黑甲武士后背高高隆起，铁制的胸甲板凹陷进去一个深坑，而后松开了攥紧的栓链，连同角麟马一起倒飞出去。
脱手的黑色长枪在半空中旋转了无数圈，最后斜斜倒插进艾珂身旁的地里。
那名黑甲武士躺在雪地上扭动身躯，但很快没了动静，他的角麟马跟着挣扎了几下，趴在那里只残存了微弱的喘息。
另外八名黑甲武士皆提枪在腋下，作出冲锋的动作，艾珂立即抬起拳头，终止了他们的行动。
“首领……”潘帕斯的族人们骇怪地注视首领逐步走向他们的身影。
部落里的老人们蜂拥上去，从首领怀中接过阿铜的尸体，然后往人群深处沉默走去，所过之处，两侧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愧疚的神色。
阿铜的尸体依旧高大强壮，瘫软在老人们的手臂上像是熟睡了一般，然而众人熟知他的宽阔胸膛上面，已经满是血污。
女娲元挣脱了制止他的族人，死死扯着阿铜的手臂不放，嚎啕大哭了起来。
“阿元……”老人们看了他一眼，深深叹气。
“首领！阿铜死了……我们要给他报仇！我不怕死！我有潘帕斯的意志！”女娲元冲首领大喊，声嘶力竭。
伴随女娲元的呐喊，众人的目光转向首领的身上，他们寂静地看着艾发哀容的首领，一如寻常等待他的发言。
可首领默默地摇头，又重重点了点，他扫视每一个族人，见到他们哀愁的脸上悉数是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慌，除了……女娲元。
还在抽噎的女娲元脸上，不合年纪的凶狠挥散不去。
首领一愣，似是笑了起来，细若蚊鸣地自语：“终究非我族类……女娲元，你不能死……起码，不能是现在！”
白雾飘散，红光隐匿，首领收敛了外显的力量，挺直了腰板，“我的同胞们，我们失去了一名战士，或许以后的日子里还将不断失去，一直到我们还未成年的最后一名孩子！因为弱肉强食、天命如此！但是潘帕斯的意志不屈，而这意志就是你们！你们要活下去！”
说完，首领转身面向艾珂，双膝跪地，匍匐叩拜。
“我潘帕斯部落愿为首级大人赴生死，甘为奴！”
女娲元的表情僵硬了，他如遭晴天霹雳，倏然起身，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忽地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阿元！”族人们纷纷围拢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端着长矛的部落战士们懵然相望，犹豫了一秒，丢掉了手中的武器。
渐渐地，更多人跟随首领匍匐在地，放弃了抵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