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皇上示下，臣等该如何做？这个撤藩又有个什么标准？”一个头发胡须灰白，一身亲王袍服的高瘦老者开口说道；
朱祁钰看了对方一眼，知道这是肃王朱赡焰，是太祖皇帝朱元璋庶十四子肃王朱楧的儿子。
朱赡焰虽然不是嫡子，但是因为肃王嫡子早夭，他于永乐二是二年袭封肃王爵位。算是如今为数不多见过大明开国皇帝有见过迁都北京的成祖皇帝的大明藩王了。
而且依照辈分算起来，他还是朱祁钰的祖父那一辈的。
辈分这个东西在民间讲究的很严，但是在皇家，一切以皇帝为主，其次是爵位，之后才是辈分。所以，想要依靠辈分讲话在这里没用。他也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辈分高说的话就能让皇帝服软，不然，这天下岂不是要乱了套了。
对于肃王的提问，朱祁钰没有记得回答，看向众位亲王，道：“我知道诸位长辈在担心什么？朝廷撤藩，不会一棍子打死，不会将所有亲王一下子全部撤销。皇室宗亲依然是皇室宗亲，该享有的东西也不会少了一分一厘。但是一些以前的制度要改变，要顺应时代。当然了，一些爵位将会出现变动这也是不可避免的。诸位不需要太过于担心，具体的改制方案朕会一一和诸位长辈详细商谈。“
吊足了众人的胃口，也将众人的心情弄得七上八下的，朱祁钰开始直奔主题了：“现有的爵位最下层的几个已经废除，日后也将不再世袭。剩下的爵位其中女子爵四个，男子爵五个。朕的意思，女子爵位不再改动，但是所有爵位不能世袭，只能一代而终。”
朱祁钰看向众人：“诸位长辈有没有什么不同意见？”
众人不语，女子爵位现在只剩下四个，其中前三个是皇帝的女儿才能受封的大长公主，长公主以及公主爵位，唯一的一个郡主爵才是藩王女儿能受的爵。
众人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左右不过是一个郡主爵而已，在废除了郡主以下爵位后，一个郡主爵可有可无而已，犯不着为了一个郡主爵瞎闹腾。
男子爵位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那好，皇室宗亲中女子一系的爵位既然众位都没有意见，那么就这样定了。”
朱祁钰也不意外众人的反应，他看着神色骤然一紧的众王，知道他们关注的是接下里将要提到的男子一系的爵位问题。
他也就开门见山的道：“男子一系的爵位最下面三个低等爵位也都废除不再世袭和存在。那么剩下的便是亲王，郡王，以及镇国，辅国，奉国将军五个爵位。朕认为爵位还是太多了，镇国，辅国，奉国三个爵位也应该废除，只保留亲王爵和郡王爵。”
一众亲王闻言脸色顿时一变，他们知道爵位的改动会很大，但是没有想到朱祁钰竟然这么狠，直接将剩下的五个爵位一下子废除了三个，只保留亲王爵和郡王爵。
虽然看起来这和他们的关系不大，但是废除的毕竟也是他们的子孙后代的爵位。如果真的这样实行了，日后儿孙后代岂不是要不了多久就直接成为泥腿子了。
一些人低头沉默不语，脸上的愤怒却是掩饰不住。
有一个亲王则是气的面红耳赤，有些愤怒的道：“如此一来，皇室宗亲只有两个爵位，这让其他爵位的皇室宗亲怎么过活。太祖打下江山，分封诸王镇守天下，也是为了让子孙后代生活的更好。如果按照这样改动，岂不是致太祖的良苦用心于不顾，欺师灭祖吗？？”
方平扫了对方一眼，淡淡道：“朕在说话，还没到你开口的时候就乱插话，你是在藐视朕的权威吗？！”
这个王爷朱祁钰也知道，是极为反对撤藩的，也是最后几天才感到京师的顽固派，反对派。所以，对他朱祁钰可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看着朱祁钰冷冷的目光，这位在封地极为嚣张跋扈的王爷顿时心中一颤，暴怒的脾气也瞬间降了下来去。
藐视皇帝，不将皇帝放在眼里，这随便一条都够他喝一壶的。
他不得不放低姿态，急忙求情：“臣知罪，求皇上开恩。”
朱祁钰淡淡的看来他一眼，也没有动手治罪的意思，他继续说道：“废除镇国，辅国，奉国将军爵，只保留亲王爵，郡王爵。亲王爵和郡王爵也不是永远的，而是三代而终。”
“具体的是，亲王爵为第一代，之后自动降爵为郡王爵，这是第二代。第三代不降爵，同样是郡王爵。但是到了第三代之后便自动结束，子孙后代不在继承爵位，转为百姓身份，此为三代而终。
谨身殿内，随着朱祁钰的话音消失，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死寂般的安静。
这一刻，所有人都脸色大变，无法接受爵位的这种变动这和一刀切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这可比撤藩还要严重，汉时还有个推恩令，现在倒好，做的更彻底，三代而终，一下子断了所有皇室宗亲的后路，他们能不愤怒才怪。
愤怒是应该的。
朱祁钰也不看众人的脸色，继续他自己的自说自话：“如此一来，朝廷减负，国家有更多的钱粮用于提升国计民生，皇室宗亲也能凭借摆脱了朝廷对皇室宗亲的各种限制，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同时，剩下的全部六个爵位也会在原有俸给的基础上加倍，让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而在实施改革后的爵位时期，对于那些一下子被削去了爵位的皇室宗亲除了按照规定的补偿之外，朝廷还有一些额外的补偿，相信诸位长辈听了后一定会很高兴地。”
“朕准备将宗人府从礼部拿出来，自成一体，专门管理皇室宗亲的问题。其中宗正人选待定，副宗正为正二品，有三人。”
“既然是管理皇室宗亲的，外人自然不适合担任宗人府的官员。朕的意思是由三位亲王担任，协助宗正管理宗人府。在宗人府没有宗正的情况下三人协同管理宗人府，直接向朕负责。”
“这是其一，其二，一些被削去了爵位的镇国，辅国以及奉国将军衔的皇室宗亲都可以从军。进入军中担任军中书记和政委一职。当然了，职位的高低和个人自身的水平有关，有本事的，官职自然高，没本事的，军队中可不养闲人。”
“如今，我大明近百万大军中军中书记和政委大量奇缺，皇室宗亲这个时候自然也应该出一份力气。进入军中，为国家，为军队付出一份辛苦，也为自己的日后博得一份家业和成就。”
“只要有能耐，日后哪怕是做到如今的军委会副统帅也不成问题。朕绝对不会故意打压，而是希望看到我皇家弟子即便是去掉这层荣誉，依旧能够出人头地，让人刮目相看。”
朱祁钰简单的描述了一番后，开口道：“诸位长辈认为如何？”
鸦雀无声！偌大的谨身殿落针可闻。
朱祁钰毫不遮掩，干净利索，摆明车马的将撤藩改制，以及诱人的大饼都扔在了众人眼前。直接明白的告诉所有人，撤藩改制已经不容置疑，无论你是否同意，皇室宗亲的爵位改变已经成了定局。
至于那个什么正二品的宗人府副宗正，以及进入军中任职的补偿，有些人嗤之以鼻，有些人则是心中微动，对此很有想法。
自永乐后，皇室宗亲可是没有人能够入朝为官，进入军队为军为将的。就是因为忌惮藩王的实力过大从而影响到朝廷的安危。
如今，有了一个机会可以从政从军，很多人还都是很高兴的。
当然，那也是在真的撤藩改制之后，实在没有办法之下的第二条路，不然，他们可也不会放着大好的爵位不要，进入军中吃苦的。
不高兴也没法子，朱祁钰的强势霸道让人心颤，爵位的改制已经成了定居，不会有太大变动了。
有爵位谁也不会有其他想法，可是如今眼看着爵位不能再传给后人，也不得不提前考虑一下未来了。
“皇上当真让皇室宗亲进入军中为官为将？”
老肃王朱赡焰又一次开口问道：“日后再军中各凭本事升迁，真的可以做到如今的上将军甚至是大将军衔？”
他是怕朱祁钰暗中打压进入军中的皇室宗亲，说话不算数。毕竟这可是有前车之鉴的，当初还是燕王的成祖发动靖难，可是承诺过宁王很多好处的，可是最终呢？宁王不但一根毛都没落到，实力也被成祖消弱了不少，后来直接被从大宁贬到了江西，从此一蹶不振。
“这个众位长辈尽管放心，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会做出尔反尔的事情的。”
朱祁钰呵呵一笑，他知道众人的担忧，道：“所有皇室宗亲一旦进入军中为官，无论职位高低，朕都不会横加干涉，一切都凭借他们自己的本事，能走到哪一步那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朕身为皇帝，难道还会故意打压能力出众的军中将校？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样一来，军中岂不是要乱了套了。朕好不容易练出来的精锐大军岂不是要毁于一旦，如此孰轻孰重，朕难道还不知吗？”
“老臣自然信得过皇上！”朱赡焰灿灿。
也不管众人信不信，朱祁钰继续诱惑众人：”如今北大营三十万镇国军移镇在即，可是军中师一级的政委空缺的厉害，至少还需要十多人。而旅一级甚至团一级的政高官更氏需要数百人，他们都可以让皇室宗亲来担任。当然了，皇室宗亲数量庞大，其中良莠不齐，这个需要考核一下。不识字，没学问的自然没有资格，军中任职现在也需要有能力，能识文断字的才行。想要升迁，目标远大的自然是能力越强越好。”
“面对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诸位长辈应该大力宣传，将朝廷对皇室宗亲的优待安置说明说透，特别是进入军中为官，不限于镇国，辅国，奉国将军爵的皇室宗亲。郡王爵甚至亲王爵，只要想要进入军中为日后博得一份家业和成就也可以报名参加。”
“但是前提是要先放弃爵位，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入军。不然军中士卒将校们也会有意见，认为朝廷安插皇室宗亲身居要职，违背了军中依靠军功战功加官进爵的规定从而拿出一些事端来。”
朱祁钰将话说完便不再言语，而是盯着众人等待答复。众王神色变幻，有心抗争反对，但是却没有人敢第一个开口。
以前就算了，入京这几天，他们可是明里暗里的将这位刚刚当上皇帝一年多的皇帝了解的很透彻了。其他的不说，杀伐果断，为达目的冷酷无情可不是说着玩的，谁也不想当出头鸟，成为被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况且，即便是反对又有什么用，宁王倒是胆子不小，抗旨不遵，藐视皇权，可结果呢？最终落得个自缢身亡的下场。
可是，不答应，他们今天能不能安然无恙的走出皇宫都是一个未知数。
众王心中一时间七上八下，焦虑万分。
大殿中的气氛也在随着时间的提议而愈发的压抑起来！
“皇上！”
就在这时，廉政院院正李实，检察院院正轩倪，审察院院正兴安一同走了进来。他们眼神玩味的扫了一眼大殿内的众多亲王，而后冲着朱祁钰禀报道：“回禀皇上，臣等奉命稽查皇室宗亲，皇亲国戚中的皇庄问题，发现问题颇为严重。其中，皇亲国戚中十人中就有九人涉案，贪腐不说，鱼肉百姓，侵占良田等违法乱纪的事情简直罄竹难书，如今所有涉案人员已经全部收押，择日就会开庭审判。”
众人听闻之后眼神中的慌乱惊恐之色愈发的浓郁，这件因为皇庄问题从而牵扯到了皇室宗亲，皇亲国戚的事件他们也都了解一些。但是查察地方藩王在他们入京之前可是不曾发生过的。难道，在他们奉旨入京后，朝廷派了人进入各地藩王所在地彻查此事了吗？
一些人一想到这里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他们可都是不经查的，一屁股的不干净。一旦彻查的话，罪证虽然不至于让他们人头落地，但是也会伤筋动骨，甚至一蹶不振。
而且，在撤藩这个节骨眼上，可真的是打到了他们的七寸上。
于是，还不容李实他们汇报查察各地藩王的结果，一些亲王就坐不住了。
“皇上，臣同意皇上对于皇室宗亲的爵位改制，此法利国利民，对我大明天下而言更是利大于弊。臣身为藩王，皇室宗亲，以前不能为朝廷效力，甚为遗憾和自责。如今既然皇上有心改革弊端，臣自然不会反对，反而会大力支持，也算是略尽绵薄之力了。还望皇上尽快整改，早日完成爵位改制。”
“臣回去后也会游说臣这一系的郡王等皇室宗亲，让他们知道朝廷此举的意义，早日让他们主动放弃爵位进入军中为大明天下的长治久安效力。”
虽然心中在滴血，但是表面上他却在义正言辞，慷慨陈词。
众人侧目，朱祁钰脸色不变，李实，兴安等则是面带冷笑，一脸玩味。
有了一个带头的，其他人虽然心中万般不愿，可是被人捏着小辫子，也由不得他们不开口。一时间，一大半的王爷都神情激愤的开口求情撤藩改制，大有一种不改制，不撤爵就是和他们过不去的意思。
见此，一些并不怕查的王爷暗中叹息一声。他们知道，爵位改制已经成了，朝廷，不，是坐在他们面前的大明皇帝朱祁钰，他兵不血刃的瓦解了众王的坚守的心理，打蛇打在了七寸上，一下子完败诸王，胜的干净利索。
诸王低头服软了，可是朱祁钰这个时候可没有想要就此罢手的意思，动了这么大的阵仗，朝廷出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调查藩王的过错得失可不是为了吓唬他们的。
不强势罢黜几个亲王，这些藩王就不会明白皇帝是需要敬畏和无条件服从的。
从撤藩开始，朱祁钰就憋着一肚子的火。
本来应该是撒在宁王身上的，可是宁王倒是果断，为了子孙后代不受牵连自缢而亡，朱祁钰心里的火可是还没处撒，这个时候这些藩王竟然还不识时务，他早就想拿几个杀鸡儆猴了。
如今证据在手，他可以光明正大的随意处置他们。除了发泄心中憋闷的火气，朱祁钰还有第二层考量。不强势的罢黜几个亲王，这些藩王虽然碍于自己掌握了他们犯罪的证据表面上唯唯诺诺，但是实际上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到时候一旦放他们回去游说那些郡王，振国将军等皇室宗亲时出人不出力，朱祁钰也鞭长莫及，无可奈何。
所以，为了震慑，朱祁钰也必须要拿下几个藩王的爵位才能让他们乖乖就范，不敢耍心眼。
“将你们查到的都说说！”
朱祁钰不理会诸王的反应，冲着兴安说道：“鸡毛蒜皮的事情就算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捡重点的说。“
兴安心领神会，毕竟是跟了朱祁钰一段时间的内宫总管，知道朱祁钰的意思。他老脸上挤出一抹让人发渗的笑，用他那尖锐的嗓子说道：“回皇上，以前都只听别人说，老奴还不信，这一次老奴亲自带队前往查探，真的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诸王在各自的封地上那可都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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