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伙计，咱们先去医院”朝阳对着大龙说道，“走”。朝阳率先朝人群走去，老鼠扶着大龙，二虎捂着嘴跟在后面。建国走向另一边，去还刚才顺手拿的蒜臼。胖子和三儿跟在二虎身后，老六把扁担跟麦叉往地上一放，大声道“谁的东西自己拿回去吧”。说完，迈开大步，跟上了几人。在人群指指点点中，几人挤开人群，朝医院走去。医院并不远，就在大集西南边两公里左右处。那时的人们打架是很少惊动公安局的，都是私下自己解决，除非出了特大案件，比如杀人之类，才会惊动公安局。毕竟民不追，官不究，公安局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得清闲。
一路上，因为多多少少都受了伤的缘故，几人走得并不快。挤出集市用了一二十分钟，过了这么久，几人火气也都下去了，受伤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大龙跟二虎的伤口更是钻心的疼。几人也就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原来兄弟三人是隔壁西河的。走了一段，胖子停下，掏出烟，分了一圈。除了二虎，几人都点上了。胖子走在老鼠身边，问道：“朋友，干啥不好，干嘛出来抠皮子呢？”一句话似乎引出了老鼠的伤心事，他叹了口气道“家里太穷，没办法。”“穷归穷，可干这个终究是不对的。”三儿接话道。老鼠低着头，没有接话。大龙开口道：“我们知道做这个不好，可家里实在太穷了，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叔，就是老鼠他爹，前两年帮人盖房子，上梁的时候，从上面掉了下来，摔瘫了，没钱看病，只能在家躺着，这一躺就是好几年，耽误了病情，已经没法治了。当初我婶子照顾了他一年多，实在穷的受不了了，撇下他爷俩跑了，到现在也没个音信。”说完，大龙狠狠地吸了口烟。大龙几句话，说的几人心里都同情万分，毕竟相比自己的生活环境，老鼠实在太惨了。
“那你们兄弟俩呢，怎么也出来干这个？”胖子问道。“我们兄弟俩不干这个，我们是来闲逛的，给弟弟把把风，他也分我们些。”打龙似乎打开了话匣子，接着说道：“唉，以前我姥爷家里成分不好，是个地主。因为这，前些年动乱的时候，我妈受到了牵连，最后不堪忍受侮辱，跳西河自杀了，我爹辛辛苦苦带着我们兄弟俩，最后累的得了病，倒下后就在也没起来，也随着我妈去了，前几年我们兄弟俩还能跟着我叔吃口饭，我叔一倒下，我们实在没办法了，所以也就跟着弟弟出来，给他当个陪衬。”说完，大龙又是狠狠地嘬了口烟，烟头的明火都快烧到指头了。
朝阳，建国几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同情与无奈。话说到这份上，几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只是低头赶路。走了没多久，来到医院门口。“胖子，建国，老六，朝阳，你们等等，你们身上还有多钱”三儿叫住几人问道。“我这还有五块零几毛”胖子说完掏出五块多钱。“我没带钱”老六说道，“我身上还有几毛”朝阳也掏出了几毛钱，“我也没带钱”建国掏了掏口袋说道。“行，朝阳你把钱给胖子，先进去看病，我这回家拿钱去，我知道我妈把钱放在哪”三儿说完准备回家。“哎，等等，伙计，我这里有钱，不用回家拿”老鼠叫住三儿，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钱，有毛票，也有成块的，花花绿绿一大把，怎么着也得有个几十元。当时的工人工资一个月只有三四十元，老鼠这一把钱在当时对于他们几人来说算是巨款了。“这···”胖子，建国几人都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顿了顿，胖子嘀咕道：“难怪现在这么多人都抠皮子，感情做这个天天能有肉吃。”“就你这身材，你做不来的，别想了”朝阳白了胖子一眼说道。“唉，谁要做这个了，我就是叹口气而已”
“伙计，那今天你先垫上，改天我拿了钱，还给你”三儿一本正经的说道。“没事，没事，我来钱快，不差你那点”老鼠摆摆手说道。“改天一定还你，咱们快点进去吧，你哥还出着血呢”三儿正色道。“好，好，走”老鼠说完上前扶住大龙准备进医院。大龙停住，对三儿说：“兄弟，这钱你真的不用还我们，毕竟，今天这事是我们有错在先。”“我们也有错，我们下手没轻没重，让你跟你兄弟受苦了”朝阳往前走了一步说道。“唔~唔”二虎话没说出口，朝着朝阳摆了摆手，又指了指脸庞，朝着几人招手。几人都看懂了他的意思：脸疼，赶紧进去吧。
受伤的胖子，大龙，二虎都三人进去处理伤口去了，老鼠去找医生开药，付钱。门口剩下几人坐在了台阶上。朝阳掏出烟分了一圈，大家都点上。三儿开口道：“其实这兄弟三个，人也不错，就是日子过得太苦了，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可不，哎，人跟人真的没法比，我们算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了”朝阳仰头看着天说道。“真同情他们兄弟几个，可我们也无能为力啊，一会问问他们住哪，过几天去看看他们吧”建国吸了口烟说道。“嗯~”老六跟三儿同时点头。
等了一个多小时，四人一块出来了。胖子鼻子里塞了团棉花球，两只手上简单的包扎了下。大龙裤腿挽了起来，腿上也包扎了。二虎的左脸也包扎了，腮上明显的肿了起来。老鼠手里提着包药，是给二虎用的，大龙跟胖子根本不需要。那时的医疗水平是差，但是那时候看病花钱少。不像现在，感冒发烧动辄几百元，身体稍微有些难受，不管得的什么病，先来遍全身检查再说，大病更不用提了。
三人看病拿药，一共花了十来块钱。三儿上前，问清楚一共花了多少钱，信誓旦旦的对老鼠说，改天一定给送过去。建国上前问道：“三位兄弟，今天算是不打不相识，这两天，我们过去看看你们，你们住哪里？”大龙跟建国说清楚了家庭住址。并对几人说：“改天过去玩，一定好酒好肉招待。”胖子一听来了劲头，“那感情好，这两天就过去，一定准备点酒。”几人一听都乐了。
眼看着折腾一下午，天也快黑了，三儿邀请大龙三兄弟去家里吃饭。大龙干脆的拒绝了，大龙告诉几人，出来一天了，还得赶紧回去给他叔叔弄饭吃。话说到这份上，几人也不好意思再留大龙三兄弟。大家约好几天后过去玩，两伙人就分开了。看着三人缓慢远去的身影，几人心里都有种苦涩的感觉，却又说不清楚。
出了今天这档子事，往回走的路上，几人相对无言。快到大院门口的时候，胖子想起了什么说道：“哥几个，回家可千万别说今天这事，不然我爹非揍我。”“知道的，还像以前那样呗，就咱几个知道就行了”建国拍拍胖子肩头安慰道。“哈哈，胖子，为啥每次受伤的都是你呢”三儿搂住胖子笑眯眯的问道。“这有啥稀奇的，我最抗揍呗”胖子一脸正色的说道。“哈哈，哈哈···”几人都开怀大笑。
第二天，白天没啥事。到了晚上，胖子家传出了杀猪般的凄惨叫声。原来，白天胖子的爹听别人说了胖子他们跟人打架的事，有大院的人在集市上看到他们打架了。第三天，胖子苦兮兮的来到三儿家。“三儿，完了”胖子进门就喊了一嗓子。“怎么了，不就是昨晚挨顿打么，对你来说不是家常便饭？”三儿迎了出来好奇的问道。“不是挨打的事，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玩意，把前天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给我爹听了，我爹把我钱全没收了，我现在身无分文了。这可咋办？”“草，我还以为多大事呢”建国从门外走了进来。建国跟三儿家是邻居，胖子那一嗓子，住在两边的邻居听得一清二楚，然后建国就找来了。“这几天，不是打算去看看大龙兄弟几个么，我总不能两个肩膀扛着头，空着手就去吧”“没事，不是还有我们么”三儿安慰道。“嗯，还有三天就周六了，要不咱就这周六去吧”“好。一会我去通知他们俩，咱们也别准备东西了，到时候顺路买些吧。”“行。”
转眼到了周六，一大早，几人都来到三儿家。前两天大家都商量好，除了胖子，其他人今天一人拿五块钱。一共凑了二十块钱，都交到了三儿手里。除去还给老鼠支付的医药费外，还剩八块多，几人商议着买点什么。“买两斤猪肉！”胖子最兴奋。“少吃点肉吧，你看你胖的吧”“不是我吃，老鼠他爹不是病人么，给他补补。”“哈哈，你这借口找的真地道。”“嗯，在买点水果，买几盒烟，就差不多了吧”“行，走吧。”“嗯。”
短暂的商议过后，几人踏上了去西河的路上。走了有两个多小时，几人踏进了西河的地界。西河，因河而得名，整条西河从西边西河水库开始向东而去，贯穿周城东西，是我市主要的饮用水来源。那个年代没有遍地的化工厂，水资源没有被污染，河水清澈见底，水中鱼虾悠然自得。
几人边走边打听，上午十点多，几人寻路来到了大龙兄弟们村里。大龙家跟老鼠家是紧挨着的邻居。看到眼前的几间土胚房再次震撼了兄弟几个。那时候农村大部分房子还是土胚房，有点钱的，使使劲在借点就能盖栋石头房，红砖大瓦房是在几年之后改革开放浪潮下才兴起的。虽然大部分人住的还是土胚房，可像眼前这两栋这么破的土胚房在村子里也是少见的。两栋房子的大门都是用粗树枝捆绑起来，一头绑在门垛上，从另一头挪开出入。两栋房子中间的已经倒塌了一大半，左边的是老鼠家，院里栽了棵大桐树，树荫盖满大半个院子。右边大龙家的院子里光溜溜的，只在西南边有口水井。那时的家家户户几乎都养狗，那时候养狗的目的可不是现在这样为了解闷，有个玩伴。那时候的目的就一个：看家护院。可唯独大龙跟老鼠家里没有养狗，仔细想想也是，家里穷成这样，人都要养不活了，还拿什么养狗，再者说这家里还有什么好偷的。
几人的到来，引起了旁边邻居家狗的注意，“汪汪”声不绝于耳，天天在村里的人，狗几乎都认识，只要不进他们家门，狗是不会叫的。陌生人却是例外，一只狗叫引得旁边院子里的狗都叫了起来。“哈哈，一猜就是你们来了，不然村里的狗不会叫的这么欢”大龙从隔壁屋子里走了出来，二虎跟在他身后也咧嘴笑着。“快请进，快请进”老鼠开门迎了出来。“兄弟们，我们来看看你们，叔叔是在屋子里吗，我们进去看看”说着话的功夫几人都进了院子。“这···”老鼠犹豫了下，大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瞒兄弟几个，我叔自从出了那事之后，生活不能自理了，拉尿都在床上，屋子里味道很大。”“没事，来都来了，就是为了看看叔叔跟你们，怎么能不进去看看。”“就是，我们给叔叔买了点水果，给他拿进去。”“好。”老鼠跟大龙兄弟前面带路，几人鱼贯而入。
刚打开门，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朝阳走在前面，往里一看，脸上多了些不自然。屋子里摆设很简单，一张方桌正对着门摆在里面，靠窗户边上摆着一张床，还有一张小床在这张大床的北边，一个柜子紧挨着大床，上面七零八落的摆了些杂物。兄弟几人都盯住了瘫坐在大床上的一个人，这就是老鼠的爹。老人现在年级在四五十上，可看上去已经风烛残年，像是七十多岁的样子。花白的头大，瘦骨嶙峋的身板，以及一双没了光彩的眼睛。看到几人几门，老人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光彩。“娃儿们，快坐，快坐”老人用力的想起身，可是却用不上力，身后倚着的棉被上油光放亮。“叔，你快躺着，别起来了，我们兄弟几个是吴浩的朋友，我们来看看你。”说着话几人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好，好，谢谢你们了，难得你们这么有心。”“应该的，应该的。”“哈哈。”老人有气无力的笑着，看上去要多凄惨有多凄惨。“娃儿们，我这身体我知道，我活不长了，以后我们家吴浩还得靠你们兄弟们帮扶着。”“叔，你可别说这话，您呐，好好养病，现在吴浩已经开始工作赚钱了，等以后有您的好日子过。”“哈哈，小伙子，谢谢你这吉言。儿子，快去倒水。”“不用，叔，这几个兄弟来看看你，一会去我那边吃饭，我这准备去做的。”大龙赶紧说道。“行，大龙，我这身体不行了，给你们做不了饭，你就好好招待招待这几个娃。柜子里还有瓶酒，你拿着，你们喝。”“嗯，好。走，兄弟们，我们出去抽根烟的。”“那叔叔，我们先出去了，您先休息。”
几人出门站在大树下，大龙拿出烟分了一圈。“二虎，你的嘴好的怎么样了？”建国问道。“没事了，吃饭，喝酒都不碍事。”“哈哈，那中午我们好好喝点。”“好啊。”老鼠搬了几个凳子出来，大家坐在树下聊了起来。大龙的腿已经没事了，二虎的嘴也快好了，就是掉了两颗牙，很不适应。抽了根烟的功夫，大龙起身准备去准备饭菜。大龙吩咐老鼠去西河边上看看有没有河鲜，买点回来。二虎则出门去准备些青菜。剩下兄弟几个跟大龙一起忙活，抬桌子，搬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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