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离开故土，在这异族的地界定居？”
刘天宇不解。
这个时代可不是什么人人平等，友好一家亲，几百年的厮杀，北虏和汉人有着解不开的血海深仇。
白耀亭叹了一口气，道：“当年在下得到风声，挑了我家为当年的行头，没办法，只能举家逃离，而我家当时就在偏关一带，出长城还算方便。”
“原来如此”
众人都露出谅解的神情来。
身为商户，一旦被官府挑中成行头，不逼得家产散尽，全家死绝，不算完事。
这也是大明商人的悲哀，如果背后没有官绅勋贵和宗室撑腰，哪怕你家财万贯，各方官吏也会把你敲骨吸髓，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现在我要去见顺义王。”刘天宇看着白耀亭说道，“有空的话，我想去老兄那里详细聊一聊。”
刘天宇这样的豪商要来青城，这边早就人尽皆知，白耀亭虽然不知道要谈什么，却也愿意亲近这样的大商人。
他当即拱手道：“在下就住在城外的村子里，到了村里一问就知道。”
“好。”刘天宇点了点头。
大不勒台吉那边已经等的着急，派人过来催促刘天宇早点进城。
往青城走的路上，与刘天宇并肩而骑的大不勒台吉说道：“挑衅那个罗布是窝仑阔台吉的人，他是林丹汗任命管理右翼三万户的永谢布部的台吉，和我们土默特共主大汗一直不和，这一次听说你要来商议商道的事情，他故意派出布罗想让你丢脸，削我们土默特大汗的脸面。”
刘天宇微微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理解。
大不勒台吉这才松了一口气，带人加速进入青城。
进入青城不久，大不勒台吉带着刘天宇面见顺义王。
“在下刘天宇，叩见顺义王。”
刘天宇偷偷打量盘坐上首的顺义王，对方年纪三十多岁的样子，有点贵族的模样，头上一顶东珠大帽，亮绸长袍，几颗宝石镶嵌在腰间的金带上，身下坐着白狐皮和熊皮堆积成的坐垫。
“刘东主请起。”
卜石兔一脸温和的笑容，嘴里面说道，“很少有明国的大东主到我们这里来，今天真是难得，在我这里用不着拘束，不管怎样，我们会保证刘东主和你的随从安全。”
今天发生在青城外的事情，作为蒙古右翼大汗，已经得人禀报，后面的话，是宽慰刘天宇，让他放心。
刘天宇先致谢，然后让人把礼物送上来。
这一次，他带来几大车贵重礼物，都是为了打通商道，准备用来送礼给这些蒙古贵人。
礼物是各种上好的毛料，精致的茶叶，金银饰物和一些器玩珍藏，当然也少不了汉府佳酿这等让蒙古人喜爱的美酒。
“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卜石兔说道，“今日我们收了你的重礼，还请刘东主把你所求的事情说出来？”
刘天宇神情肃然的道：“大汗知道，我们想与辽东那边不停的贸易，自张家口等地不停的运出粮食和杂货，数额很大，商路遥远。”
“这些我都知晓，说说你想如何去做？”卜石兔问道。
刘天宇神色郑重的道：“此番来到大汗地界，是想获得蒙古右翼的支持，我们广记将在青城和板升地设立分号，然后是哈喇慎部，内喀尔喀五部，最终抵达科尔沁部。我们会沿途建立分号和补给点，沿途的台吉和大汗都会得到我们的贽敬，沿大明大同到宣府和蓟镇，我们会设若干个出关地点。”
缓口气，他继续说道：“这一条商道如果建立起来，一年的贸易额将会有百万白银以上，尊贵的大汗，如果我们建立起友谊和商道，今天的礼物只不过是日后收益的九牛一毛。”
“什么时候汉人也能跑到我们汗宫来大放厥词了！”
一个目光阴鸷的中年蒙古开口说道：“难道成吉思汗的子孙被汉人的一点东西就收买了吗？难道我们蒙古的英雄就如同妇人一样，只顾着眼前这点蝇头小利？”
“素囊台吉，旁人可以说这等瞧不起妇人的话，你来说似乎不合适吧！”
说话的是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台吉，看向素囊台吉的目光中，尽是不屑之色。
“哼，我祖母是金钟夫人，岂是一般妇人能比的？”素囊台吉面色难看，语气不满的说了一句。
当年金钟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助他争夺过土默特的汗位，也就是顺义王的位置，最后被扯力克的弟弟五路台吉联络七十三名台吉，也就是之前说话的那位满头银发的老台吉，一致推举卜石兔继承汗位，成为顺义王。
“客人还在，我们自己就要在这里争吵，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大汗吗？”卜石兔面色难看，手中金杯重重往桌上一蹲，酒水洒了一地。
几个奴仆赶紧过来收拾，四周对坐的台吉们面面相觑，一时均无人说话。
“刘东主，商道合作的事情，我们还要商量一下。”卜石兔神色有些难看的对刘天宇说道。
帐中的贵人们都没人言语，唯独大不勒台吉脸上有些焦急，可这事他一个小台吉根本使不上力。
这件事已经涉及到了土默特汗位之争，一方是卜石兔和五路台吉，另一方是素囊台吉和窝仑阔台吉，还有他们背后的林丹汗。
“在下告退。”
刘天宇神色淡然，抱拳朝大汗和诸多台吉贵人行礼致意，然后转身离开。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失望和受挫的表情。
不少台吉看到这个来自明国的年轻汉人脸上只有从容和自信，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有风度和实力的汉人东主，不由自主的让人忽略了他的年龄。
出了汗宫，四周是各种建筑，有金碧辉煌的寺庙，还有各种贵人台吉的府邸。
宽阔的街道上，两边是各种商号铺子，上面写着汉文的牌子，有伙计站在门前招揽生意，也有车马驰过。
来往在街上的人群多半骑马，少数坐车，并没有大明那种经常被人乘坐的轿子。
和刘天宇一同来到青城的人们，这时才知道，青城居然是这般情形，远在人们想象之外。
张明晨感慨道：“我还以为鞑子地界都是苦寒之地，只有草和沙子，只能放马牧羊，谁知道居然是这般情形，比咱们广灵县都不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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