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琳又走了。
夏启急忙去找他的父皇——夏禹。
夏禹当然知道她走了,甚至他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离去。
他也知道她为何要走,他也知道这么做是错的。
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夏琳去了哪里?
人皇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夏琳站在一座山上,正眺望着远方。
这座山叫“沂山”。
离隐龙湖所在之地不过百余里。
夏琳静静站在山顶,宛如开在山巅上的一朵沉睡中的白莲。
洁白,高雅。
江彦呢?
他好似消失在这个世间,就像十四年前的江家。
普通人活得很渺小,但他们往往很快乐。
修行者活得很肆意,但他们往往很孤寂。
修炼,为什么而修炼?
有的人为长生,有的人为力量,有的人为权力。
江彦的修炼是为了力量,或者说是为了复仇的执念。
江彦懂,银莲懂,夏琳曾经不懂,但现在她也懂了。
“江彦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夏琳眺望着隐约可见的隐龙湖,幽幽长叹。
江彦就站在她身后,一丛极为隐秘的树林内。
一个刺客最需要的技能就是隐匿c身法。
江彦当然是其中的佼佼者,整个碎冥界中能在身法上超越他的人很多,但能察觉到他隐匿何处的人绝对不多。
这是江彦的自信,也是一个顶尖刺客的自信。
可他却忽略了人的第六感。
直觉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这世上没有多少人能掌握自己的直觉。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夏琳。
夏琳曾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女孩怎么能穿过险恶的人群,来到人族边界?
当然是要靠她准确的直觉。
“你不必躲藏,我知道你在。”夏琳的声音依旧悦耳,却少了往日的活力。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江彦缓缓自树丛走出,眼神平静。
“你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夏琳转身看着夏启,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江彦道:“这个问题我回答过很多次。”
夏琳问道:“那么现在呢?”
江彦笑道:“我只有一个答案:人总会变的。”
夏琳问道:“那么你这次的变化又是因为什么?”
江彦道:“因为仇恨。”
夏琳又问:“那么银莲呢?你可知道害死她的不是别人,是你。”
江彦冷冷道:“我当然知道,但我别无选择。”
夏琳再问:“那我呢?你又是怎么看我?”
江彦道:“你?一个刚长大的小女孩。”
夏琳忽然皱眉道:“你就只这么看我么?”
江彦面色依旧平静:“你又怎么想?”
夏琳正欲说话,江彦却忽然打断她:“你不必多说,我对你的想法并不感兴趣。”
夏琳还想再说些什么,江彦的身影却突然消失在原地。
“变了我变了,他变了,一切都变了。”
泪水自夏琳眼角落下,映过一道晶莹。
“我本以为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哭了。”
夏琳缓缓拭去眼角的泪水,衣衫被风扬起。
“也许我与他天生就只能做敌人。”
高昂的鹤鸣传来,夏琳的瞳孔骤然一缩。
有风袭过,夏琳所站的位置已没有人,一缕散落的发丝被风吹起,坠入山底。
山间传来呜咽的声响,是否有人在这里哭泣?
若是有人在这里哭泣,那么这个人又是谁?
没有人知道,只有一群野物在山间游荡。
皇城,伯益府。
伯益站在密室内,看着睡在床上的夏琳,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微笑。
“看多美的人吶。”
伯益的左手轻轻拂过夏琳的面庞。
“可惜,也不过是一枚棋子。”
伯益将手伸至鼻尖,轻轻嗅着。
“或者说是一枚连我都不忍舍弃的棋子。”
伯益转身,手放到身后。
“可惜棋子再美,也不过只是棋子。”
伯益缓缓步入黑暗。
“花儿的确美好,有的人将她摘下,送给意中人。有的人将她拔出,栽在盆中。有的人却在她身旁洒下肥料,吸引那些贪食的虫儿一网打尽。”
“花再美,也不过是达成目的的工具。”
“就像你和我。”
“可惜,可惜。”
一切归于黑暗,密室里熟睡中的夏琳眉头微蹙,似乎梦到了难过的事。
黑暗中,只有几粒夜明珠散发的幽幽微光挥洒着,像是无言的屏障。
江彦忽然觉得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
一个刺客的第六感往往比常人更准确,这也是他们活下去的一个尤为重要的能力。
——哪里出了问题?
江彦的手已有些颤抖,这是自银莲死后他的手第三次颤抖。
“看来,一个刺客的性命,往往比他想象中还要卑贱。”
江彦低笑一声,踏过覆满水渍的街道,无数水滴溅起,一些来往的行人微微侧目,却匆匆行过。
一个顽皮的孩子匆匆踏过街道,溅起的水花映着她甜甜的笑脸。
江彦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这快乐的小女孩,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微笑。
试问谁见到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却不会发出由衷的微笑呢?
江彦的笑却很冷,就像冬日里的寒冰。
小女孩忽然跌倒在地,大声哭起来。
孩子的哭声引来了一个身后背着长剑的少年。
少年很年轻,修为也不算低——一个背着剑的少年,面上还带着阳光的笑容,我们都知道这样的人绝对是善心的人。
每个少年的心中都会有仗剑走天涯的幻想,只是有些人做到了,有些人却做不到。
少年快步走向小女孩,轻轻将她抱起,轻声安慰着她。
女孩很快就笑了起来,“咯咯”的声音像是风铃一般清脆。
少年也笑了,若此时不是雨后,或许还会有人称赞道:“这少年真是侠义心肠!”
或许还会有不少人附和。
但没人会去想:这小女孩是谁?她的父母又怎么会放心她一人乱逛?
少年当然想不到,等他刚想起这个问题时,一根银色的长针已刺穿他的心脏。
女孩还是笑着,少年却没能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呃——咕咕”
少年死死地盯着怀中的小女孩,喉中响起沉闷的声音。
小女孩仍笑着,她的眼睛很明亮,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无邪。
如果不是她手上还握着一根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的长针,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女孩子,却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
“咯咯小哥哥,来陪我玩啊——”
小女孩的声音依旧天真无邪,江彦却只感觉到寒冷。
江彦道:“你不是可以自己一个人玩么。”
小女孩道:“可是一个人很无聊,因为你自己的想法自己永远都清楚,也就失去了乐趣。”
江彦没有再说话,小女孩也已倒在地上。
月夜勾着江彦的影子,那影子像麦芽糖一般被无限拉长。
小女孩的喉间汩汩冒着鲜血,面上还带着笑容。
死去的少年心脏里的针已被拔出几分,女孩仍旧握着。
她至死都不知道江彦为何会比她快。
“咚——”
雨滴又再次落在坑洼的地面上,本来没有一丝血的地面上已被鲜血染红。
也许雨夜后,人们发现这两具尸体时,他们身上的血已流干。
但这些已与江彦无关,他只是沉默的走着,雨水没有丝毫沾染在他身上。
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但我们也许已确认了一件事:
他的手很稳。
他的心更稳。
他正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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