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信长异闻录 > 正文 06.夜谈
    如果是早先的吉法师这样说,肯定会迎来胜三郎的反对,但现在的吉法师如此说,所能得到的就只有狂热的追随。一行五人加上前来援助的几名足轻,前后不到十人的队伍立刻便渡过了庄内川,尾随着撤退的清州足轻而去。

    此时,已经毫无厮杀之心的清州足轻别说是回来阻拦,干脆直接就是越跑越快,本来还算是勉强有序的撤退,眼见着就逐渐成为了真正的溃退。一来一回不过几个小时有余,几乎是转眼间,吉法师和他的小伙伴们就又回到了五条川下,清州城下町前。

    此时,因为清州足轻的溃败,此刻的城下町早已经是一片混乱,就听河对岸清州城上警报声连连响起,眼见着人头攒动,正是大军集结的信号。看到这样的景象,凭着一股热血冲过来的人们都纷纷冷静了下来,转头看吉法师的时候,就见到他拿着手中的火把甩了甩,接着直接就扔到了一旁的一间草屋上。

    八岛的建筑技术从平安时代以后因为战乱的原因很少有进步,因此除非是如小谷城那种几代人一力加强的城堡,大多数的建筑,包括许多领主的居馆在内都是木质结构。虽然昨日刚下过雨,建筑上尚且十分潮湿,不易点燃,然而清州城下町茅草屋甚多,反而升起大量浓烟,看上去倒是比燃起火来更加骇人。见此情景,一行人也明白了吉法师的意思,当下全体大声呼喝着,不停地在清州城下町到处移动,同时毫无目的性地到处放火。不一会儿,本就不算巨大的城下町便是处处狼烟,点点火光,在夜晚看去,就好像天上的星星落到了地面上一般,然而这光芒所带来的不是童话与幻想,却只有死亡和恐惧而已。

    对于半夜被吵醒,又莫名陷入到火灾当中的织田信友来说,或许算作幸运的是,今夜的清州并没有大风,因此吉法师一行人虽然到处放火,这火焰却不曾有大面积的扩散。然而等集结好了的部队走出领主馆,所能见到的也只有一片狼藉的城下町,至于刚刚前来放火骚扰的人士,早就已经借助着夜色离开了。

    至于织田信友君之后究竟如何暴跳如雷,又会和三河守信秀有怎样的一番嘴炮功夫,便不是此刻的吉法师所关心的事情了。早已经带着小伙伴度过了庄内川,回到了那古野境内的他们正在享受着这场“胜利”带来的喜悦。虽然对比尾张之虎东征西讨的光辉成果不过是小孩子恶作剧的级别,然而当这种事真的只是由几个小孩子做到的时候,却绝对不会有人觉得这只是一场恶作剧而已。

    因为实在是已经过了半夜的原因,回到了那古野城的小伙伴们没有开展什么热热闹闹的庆功会,而是被等在评定室当中的平手爷拿着木棍挨个地抽了一顿。面对此刻暴怒如不动明王一般的平手爷,就算是对着清州足轻大杀四方的犬千代也不敢稍有抵抗,熊孩子们瞬间都变成了小白兔,纷纷四散而去,无视了吉法师求救的目光,自行避祸去也。

    而被留在原地的吉法师自然没有直接去睡觉的好命,破天荒地点了许多油灯的平手爷就坐在那里,安静地望着在自己面前正坐的吉法师。一起跟去的弥吉自然也不得离开,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的位置,显然也帮不上什么忙。

    “少主,”终于,在良久地等待后,平手爷说出了第一句话,“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梏桎死者,非正命也。此句何解?”

    “世间之事莫不是由天命决定的,应当顺应天命,依照正确的天命而行动,所以知晓天命的人不会立于危墙之下,这样就能避免意外地死亡。为了自身的理想而死的,是顺应了正确的天命,而因为刑罚而死去的,就不是顺应了正确的天命。”吉法师流利地回答道,“三河守家之天命,难道不是成为尾张之主,一掌浓尾吗?如此,我今日所作的事情又有什么错呢?”

    “那是主公的天命,而不是少主你的,”平手政秀道,“少主的天命,应当是认真地锻炼兵法,学习经典,以备早日元服,成为主公所倚重的”

    “那些话就不要再说了,平手爷,”吉法师眉头一皱,颇为焦躁地道,“那个老爹真的想要我去帮助他吗?不可能的吧,要知道我可是两岁就被放逐到这里来了!如果他真的有心,会这么对我吗?”

    “这那古野城毕竟是本家重镇”

    “不必说了,平手爷,这种话分明你自己都不信的,”吉法师摆了摆手,“秀隆呢?”

    “唉”平手政秀叹了口气,“他在刚刚听闻你们德胜回来后,便先一步去末森城了。”

    “咦?”吉法师先是一愣,而后恍然,“原来如此。”

    “正是这样,吉法师,”平手政秀见状跟进道,“老朽和秀隆都在全心全意地支持着你,而且还有弥吉,犬千代,万千代,胜三郎他们也都围绕在你的身边,无论如何,也不可自暴自弃,做出今日这等危险之事!”

    “我知错了,平手爷,”吉法师微微皱眉,应付一样地服了个软,“但是今天之事,我认为并不危险。”

    “哦?”

    “虽然看似危险,但今天之事实为必须,”吉法师解释道,“伊藤总十郞虽然与我等达成协议,但未必心中不存在疑虑,恐怕不能尽心,而信友之追击,绝对是必然。若想要让伊藤总十郞尽心而为,同时震慑信友,今日一战其实难免。而如果不以轻身入城,示弱诱敌,又如何让对方轻视大意,从而一击破胆,获得成功呢?”

    “有道理,但信友麾下并非没有勇士,若是遇到了那样的人物,又该怎么办?”

    “如果信友真的有魄力对付几个小孩子派出那等勇士,他又怎么可能是如今这个境况?”吉法师丝毫不掩饰对于信友的鄙视,“从便宜老爹获得三河守开始,我们和信友就不再是上下级的关系了,信友也好,三郎也好,他们已经无法抵抗手握着津岛众门前町的弹正忠家,若我取而代之,必然不可能就此等死,定要想尽办法加以扩张,然而这两位呢?就连国盗窃取美浓这件大事,都能让我那老爹先拿到土岐赖艺这个棋子,如此迟钝愚顽,可见一斑。由大见小,则可以判断对方绝无迅速行动之决断与敏锐,故此我才决定如此行事。”

    “这都是少主自己想的?”

    不知不觉间,平手政秀已然是目瞪口呆,往日里关于吉法师的印象,都在这一段夜谈中完全崩坏掉了,其所带来的冲击,几乎让这个老人家无法承受。

    “太不可思议了,少主竟然在我没注意的时候有了如此长足的成长,”平手政秀感慨道,“难道老朽真的是老了吗?居然都没有注意到这么巨大的变化,实在是失格”

    “平手爷,别这个样子,我也是忽然灵光一闪而已,”吉法师看到平手政秀喜极而泣的样子,不由得慌了神,“我以后不,最近一个月绝对不会去猿乐和捣乱啦!请务必不要这样,哭泣是会伤到身体的!”

    “哈哈哈,少主,老朽这是高兴的啊”看到吉法师焦急的模样,平手政秀擦了擦眼泪,宽慰道,“老朽尝以楚庄王之事比少主,本是聊以,不曾想如今成真,实在是太好了。然而老朽还没有看到少主披挂整齐,威震天下的样子,怎么可能甘心去死呢?”

    “哼,威震天下怎么够,”吉法师哼了一声,撇嘴道,“平手爷可没那么容易就退休,等我将来有了儿子,还得请您来继续指导他呢。”

    “只怕那位小少主会嫌我这个老头子太啰嗦咯”平手政秀少见地逗趣道,“时候不早了,少主,快去休息吧。”

    “平手爷也要快点休息哦。”

    有些担心地嘱咐了一下,吉法师这才转身离开,走到门边,才见到依旧惴惴不安的弥吉,当下冲着对方笑了笑,道:“虽然有些累,不过平手爷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放心,少主,我一定通宵执勤,绝不有一丝懈怠!”

    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流,弥吉立刻就明白了吉法师的意思,当下高声应道。屋里的平手政秀听了,哪里还能继续坐在那里,当下笑着摇了摇头,也站起身来。

    “唉,真是老了,不过,这才好,这才好啊”伸手敲着酸痛的腰背,老人一一把油灯熄灭,然后忽然停下了动作,若有所思地道,“只是这样,还不够还不够所以,还是需要一个更加稳固的保证才行”

    看着眼前最后一盏油灯,老人陷入了沉思。

    不过这个画面,却是此时的吉法师所不知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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