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建阳十四年二月初，西境西路大军自大斗山西麓而来，过叠水，破清城，以骑兵突袭鄯州鄯城县。鄯城县乃西戎兵力所在，遂反攻，西路退回叠水以北。
叠阳县。
程烨正在研究出发前拓绘好的鄯州地图，估计了一下霍长风的东路现在的位置。有人在帐外道：“程将军！”
“进来。”
进来的是云骑军统领，骁骑尉杨文正。“文正，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杨文正抱拳道：“回将军，士兵们与战马一切正常，属下已命他们休整，随时准备接下来的任务！”
程烨按下他的手，“这儿就咱俩，这么客套做什么。坐下说。”
杨文正笑笑，撩袍坐下，“程大哥，接下来怎么打？”
程烨笑道：“你倒心急。”
杨文正摆手道：“不是心急，就是前两仗太顺利，大家伙儿士气高涨，恨不得一鼓作气打到东边跟将军会合，这时候打的话，胜算颇大。”
“胜算颇大？”程烨笑着摇摇头，我们能这么快拿下清城，是因为清城几乎没有西戎兵力驻守，可以说，清城是西戎送给我们的。西戎统帅安图不傻，之所以这么不在意清城，是因为知道我们打下清城也没用。清城在叠水南岸，紧邻叠水，我们若退守清城，等于背水而战，大大不利。所以我们只能放弃清城，回到叠水北岸暂驻。”
“原来如此”杨文正缓缓点头，“那鄯城县怎么办？”
程烨道：“鄯城县是西戎主力所在，我们不过万人，还有一半是不擅攻城的骑兵，打是不能打的，要等。”
“等？等鄯城县的兵力撤走？”
程烨道：“等将军的消息。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佯攻扰敌，打完就撤绝不恋战。等安图发觉我们不足为患，让手下的人对付我们，而自己离开鄯城县往东去了，我们便可执行将军下一步计划。”
杨文正道：“原来程大哥早就与将军商量好了。我还在那里自己瞎琢磨”
程烨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有话就说是好事，我们西境军才不搞别人那一套，兵是兵将是将的，那么区分上下级，打起仗来怎么能一心？”
杨文正也笑了，“这一点我是再赞同不过了。”
大斗山东麓。
“阿舒？阿舒？”霍长风打从早上就没看见墨舒了，这会儿都快到午膳时间了，还没见墨舒人。他改叫喜东，“公主呢？”
喜东急匆匆地道：“不知道啊将军，我见快正午了，打算叫公主吃饭来着，可找了半个时辰了都没找见公主”
该不会又去找药了吧？不，应该不会。按阿舒的性子，出了上次那事后，应该是不会再一个人出去找药了。那能去哪儿呢？
正想着，忽一个人影落在面前。
“阿舒？你上哪儿去了？”
墨舒拍拍手，“上树睡了一会儿。”原先在墨谷时，她就最喜欢上树，到西境以后没什么树，她就改上房顶。现在终于可以找回上树的乐趣了。于是脚伤刚好些了，她就重拾旧爱了。
“上树？”
墨舒朝上指了指。
霍长风抬头。看到一棵七八丈高的短叶松。他看了一眼她的脚，“你的伤”
墨舒道：“一只脚就上去了。”
看来，别的还不清楚，但墨舒的轻功是肯定要比他好了。霍长风想起她在朔方城的时候就喜欢上房顶，“我发觉阿舒似乎喜欢高处。”
墨舒心道，还不是上辈子恐高，这辈子学了轻功以后突然发觉恐高治好了，这才要把不敢去高处不敢爬山的上辈子给找补回来“还好还好对了，我刚才在树上看了看，都能看到西面的城镇了，不是我看花眼了吧？”
霍长风示意她来吃饭，“当然不是，阿舒看到的，应该就是鄯州东面离大斗山最近的乐县了。”
墨舒下意识地问：“乐县好打吗？”
霍长风一愣，笑道：“看来阿舒是被我们感染了，张口问的便是攻城。”
墨舒道：“真是被你们感染了。我这个人这么和善，怎么能问这些打打杀杀的呢？”
和c和善？离得略远一些的霍长云c江远c戴良c方子义面面相觑。
谁知墨舒像能听到他们在想什么一样，倏地转过头去，“我不和善吗？”
四个人差点让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霍长风笑道：“阿舒自然是和善的，不过有的时候，我倒希望阿舒可以不那么和善。”
霍长云腹诽：长兄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莫非是想下次比试的时候，公主下手再狠一点不成？
墨舒道：“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乐县好打吗？”
霍长风在她旁边坐下，“乐县临近大斗山，南北无依托，离西南两个方向最近的县城也有百里，实是易攻难守。所以，打乐县不难，守乐县才难，在已经离开鄯城县向东而来的安图的进攻下守乐县更难。”
墨舒点头表示了解，“这样的话，还不如不要乐县。既然南北无依托，绕开便是，趁安图还没赶到，能往西打多少是多少，多多益善。”
霍长风眼神一动，当即放下碗筷，取出地图在一旁地上铺开，指了一处地方，“我们现在在这儿，阿舒看看，还有什么下想法？”
墨舒没放碗筷，边吃边看地图，“唔乐县离得还真是挺远的，孤岛一座，估计安图也不会在意。现在这个位置，除了乐县，最近的就是大通县了。到大通县也有百里，大军正常行进还要两三天，而安图赶过来”
墨舒思考了一下，发现对安图赶过来需要多久没有概念，幸好霍长云抢着答了，“三天，最多三天。”
戴良补充道：“安图若带先头部队最多三天，但他若与主力一道，则也需五六天。我们正常行军的速度需要两到三天，但若急行军，最多一天半；若先头部队和前锋营先行，六个时辰足矣。”
墨舒点着头，“那要是安图走水路呢？”
“水路？”霍长云c江远c戴良c方子义俱是一愣，凑过去看地图，
墨舒点着地图上的湟水，“听说湟水冬天是不结冰的，即使结冰，冰层也很薄，船头足以破开。”墨舒猜湟水在鄯州这一段大概有地热资源。
“这个季节正刮西北风，顺风从鄯城县顺流而下，经过鄯州城直达湟水县，再从湟水上岸，向北也好向东也好向东北也好，估摸着怎么都比走陆路快吧？”墨舒又补充道：“反正要是我的话，我可能会这么干。”
四人都看向霍长风。
霍长风深深看了墨舒一眼，“阿舒所想，与我相同。我估计，安图会带精锐走南边水路，而主力则从北边陆路与我们正面迎上。”
霍长云道：“安图这小子真狡猾，我们给他来个东西夹击，他就给我们来个南北包抄。”
方子义道：“将军，那我们该怎么打？”
霍长风看向墨舒。四人的目光跟着转向墨舒。
墨舒连连摆手，“别看我别看我，我真不知道了。”
霍长风笑笑，不追问墨舒了，自己道：“不用管安图的精锐，我们就当做什么也不知，绕过乐县向西，直取大通县。”
墨舒往身后大石头上一靠，“你这是以不变应万变啊。”
霍长风道：“阿舒想到什么更好的办法，可得赶紧告诉我。”
墨舒懒洋洋地道：“成。你敢信我就敢说。”
湟水县。
“殿下，赫里将军传来消息！”
安图接过，抖开看完道：“告诉赫里，等霍长风攻下大通后他就带主力上，只管一拥而上，强攻硬打，不必顾忌霍长风会有什么陷阱。”
河月道：“可我听闻霍长风作战好出奇计，这样打，会不会中了什么计策？”
安图勾了勾唇，“他们刚强攻下大通，正是人困马乏，时间也仅来得及布置寻常的城防罢了。霍长风要出奇计，也得有那个时间才行啊。而且”
“而且什么？阿图哥哥你别吊我胃口啊！”
“而且，城中还有许多燕人奴隶，按霍长风的性格，一定不会斩尽杀绝，而是妥善安置。可他怎么知道，这些人里谁真的是燕国人，而谁却是我西戎人？”
河月笑道：“原来阿图哥哥早就料到霍长风会去大通县，提前安排好了。”
安图笑而不语。
乐县是一座孤岛，大通县就不是么？小风哥哥，别来无恙，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建阳十四年二月初九，西境军东路大军强攻大通县，不眠不休奋战两日，攻占大通县城。
前面攻打大通的时候，墨舒一直跟在最后面。直到攻入大通县城，墨舒才跟着进城。霍长风暂时顾不上她，却将喜东支了来。墨舒见喜东满身血迹和尘泥，一副十分疲惫的样子，也不好支使他做什么，让他去休息。可喜东应了后，转眼就跑回亲卫营了。
墨舒无奈，只好自己跑到全城最高的建筑——城墙箭楼上坐着吹风。
这个位置甚好，城里城外都能看得到。墨舒只用一转头，就能看到正在安排布防的霍长风。
可刚刚打扫完战场，布置好城防，城外探马便来报说，西戎的主力到了。
霍长风听完，正要下命令，墨舒已经能看到天边的滚滚烟尘。
“将军有令，紧闭城门，据城坚守，不可出城迎击！将军有令，紧闭城门，据城坚守，不可出城迎击”
“上城墙！都上城墙！弓箭手准备！”
墨舒赶紧从箭楼上跳下，往城中去了。他们这儿估计有的忙，自己还是不要添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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