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芃被城主府的人“请”了回去。
城主端坐在高椅上，手边的清茶散发着袅袅热气。即便肖芃见识尚浅，也觉得这客厅布置得高贵典雅c低调奢华。
“果真是一表人才。”城主转了转右手大拇指上的黑色指环，“难怪本城主的妹妹会动心。”
“比不过城主大人您。”肖芃自来熟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呷了一口。
城主惊讶了一瞬，“年轻人就是胆子大。”
“城主大人与我岁数相差无几吧。”肖芃轻笑道。
“听说你看不上我妹妹？”话锋急转，咔嚓一声，城主掰断了椅子扶手。
木块从空中坠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飞灰，然后被无形的力量托举着移动，直至消失不见。
“我一生气就控制不好力道。”城主直视肖芃的眼睛，“可能是我脾气不太好吧。”语气中是浓浓的威胁。
肖芃放下手中的茶杯，正待说些什么。
“哥哥”声音婉转悦耳，恰似黄鹂鸣啼。先听其声，再闻其人。女子的花容月貌从珠帘后浮现。她睁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不说话已是含情三分，水波流荡。樱桃小嘴好似春天的樱花般柔软。
款款而来的正是欧阳离儿。
“妹妹今天这么好看，真是女为悦己者容啊。”城主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柔和之色。
“难道我以前不好看吗？”欧阳离儿撒娇道。
“我的妹妹当然永远都是美丽的。”
城主离开客厅，给肖芃和欧阳离儿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长久的静默。这一方的空气似乎都不再流通。肖芃甚至开始数茶杯上有几条花纹。
终于，欧阳离儿沉不住气了。肖芃的冷漠让她惶恐。肖芃是除哥哥外第一个给她温暖的人。她怎么能忍受得了她的冷漠。
“我”欧阳离儿吐出一个字，便说不出话来，脸上满是羞愧后悔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打败上官霖就可以了吗？”肖芃本想质问更多，看着欧阳离儿苍白的脸色，终究是说不出更多话来。她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人，但她对女子总有一种怜惜。这可能源自上一世她温柔而受尽苦难的母亲。肖芃的母亲是一位温柔善良的女性，可惜遇人不淑，是一位单亲妈妈。
欧阳离儿愧疚更甚，头埋得低低的。
“你难道真的想嫁给我吗？”
“没有！”欧阳离儿抬起头，眼睛和鼻子都哭得红红的，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这只小兔子正在哭泣，实在是让人不忍心责怪。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欧阳离儿，肖芃心中的愤怒不知不觉消退了很多。将要喷发的火山突然熄灭，让人渍渍称奇。
“我并没有和同性成亲的打算。”
“我知道。”欧阳离儿流着泪道。“如果你是男人，你会娶我吗？”
没人能理解欧阳离儿对肖芃复杂的感情。肖芃是除哥哥外第一个对她好的人，也是第一个让她动心却又无法得到的人。城主府的人很可怜。他们锦衣玉食，实际过得与牲畜无异。如同蛛网上的虫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奔向死亡。要不是欧阳城睿，即她的哥哥还有些用处，她早就化作白雪下的泥土了。
肖芃没有说话，她也不想说话。欺骗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总是可耻的。她不想让她伤心，但她更不愿意欺骗。
“你就不能骗骗我吗？”欧阳离儿苦笑一声，“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一个女人竟然喜欢上了另一个女人。”
“我不知道。但我无意欺骗于你”声音极小，似乎是怕惊吓到面前的女子。
肖芃从不认为爱情只能是男女之爱。爱情是不分性别的。但她不会告诉欧阳离儿这些。她还有许多的事要处理。远的是寻找父母，近的是解决肖家将要面临的危机。
肖芃暂时被欧阳离儿留了下来。她需要帮忙应对欧阳家接下来的风波，结束后会有报酬。
室内重归寂静。肖芃也数清了茶杯上有多少条花纹。
城主府地下某处。
一个男孩子出现在通道入口。那孩子不过岁大，赤着脚，穿着粗布麻衫，头顶上一揪头发一窜一窜的。稚嫩可爱，但空洞的眼神降低了一些灵气。地板潮湿，脚踩上去顿觉滑腻之感。两旁有灯，极暗，视之可怖。明明有光，这里还是阴冷异常，凉气直往人心窝里钻。
小孩缩了缩身子，低着头，似乎道路旁有洪水猛兽，极快地过去了。
城主府下面是一处极大的地宫，年代久远，稍显破败
“今天怎么这么慢？”问话的是一位少年，大概十七八岁。他用袖子抹了抹手中的剑。许是经常做这事，他的袖子发黑发硬。
小孩没搭话，空洞的眼神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他的手兴奋地颤抖了一下。
“你该不会现在还害怕吧？头颅做的灯座，人油做的灯油。”少年擦剑的手顿了顿，“都是我骗你的。”语气同情而轻蔑。
无人回应。
少年不耐烦，抡了小孩一巴掌，“你回答我的话。”
砰——小孩倒地。他蜷缩在地面上，抖动了几下又安静下来，半边脸高高地肿起，上面是一个血红的巴掌印。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力气用大了点。”少年无辜道。他一步步地向小孩走去，蹲下身来，抚摸小孩肿起来的脸颊，神色温柔。
“很疼吗？”语气冰冷，似乎地上躺着的人只是一死物。少年起身，擦了擦碰过小孩的右手。
原本安静下来的小孩突然颤抖了起来，无人发现他眼中划过一丝狠戾。
这是一间极大的房间，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其中一些还带着血迹。
“你最好认命，没人能够反抗主上。”少年嘲讽道。
“那么你呢？你也认命了，一辈子像老鼠一样窝在地下？”小孩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满不在乎地抹去嘴角的血迹。
少年神色一变，踢了小孩一脚。一声闷哼传来，“今天倒是有骨气。”
“亲眼看着自己的血脉一点点流失。我知道你一定很痛苦，就像已经死了的那些人一样。”小孩点点头，嬉笑着说出这番话。
少年被说中心事，不再多言。他一出生就呆在地宫，又能去哪里？他没有亲人，没有家，因为血脉稀薄，再加上聪明的伪装，他活到了现在。但他已找不到人生的意义了。这里没有太阳，没有人陪他说话。所以他想尽办法羞辱小孩。别人的痛苦总是能给他带来快乐的。凭什么让我一个人痛苦，他想，他喜欢别人的哀叫与恐惧，那让他兴奋，让他血液沸腾。
他在想怎么折磨小孩，既不影响小孩的行动又能让他尝到最大的痛苦。
“急什么？很快就轮到你了。”英俊的脸上挂着魔鬼的笑容。
“你知道雪花是几瓣的吗？”
少年愣了，继而恼羞成怒。他以为小孩是在显摆，显摆他比自己更自由。
“我知道死人是什么样子。”少年一把捏住小孩的下巴，“你要试试吗？”
小孩不言。少年觉得没趣，松手，无人知晓他复杂的内心。
上官家。
夕阳在上官霖的身后投出长长的影子，孤寂之感油然而生。
上官霖双眼微闭，伸出一只手。雪花飘落到他的掌心，融成一滩雪水，一滴滴往下掉。
一个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并不转身，似早已知晓身后人的身份。
“你决定了吗？”男子的声音传来。
上官霖睁开双眼，雪水顺着他的指尖流淌，寒冷也从指尖流进了他的心底深处。
“是的，吉弟。”
上官吉看着他的背影，手动了动，又痛苦地闭上双眼。
“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会为兄长披荆斩棘。”上官吉不乏真诚道。
在上官吉看不到的地方。上官霖讽刺地笑了笑。
“我亦如此，谁让我们是兄弟。”他听到自己如是说。
上官霖离开。上官吉盯着他的背影，半天才回过神来，使劲地嗅空气中的味道。
“真好。”他道。谁人知道他的内心？从表面上看，他只是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事实也的确如此，但没有人知道是上官霖将他拉入了这个深渊。他总是装作不在乎那些人的嘲笑。内心的苦痛快要将他逼疯。上官霖会怎么想？也跟他们一样吗？不，他是不会允许的。他们总归是要一起沉沦的。与其一个人孤单地痛苦，倒不如两个人一起痛苦。
他慢慢地蹲下身，痛苦地抱着头。泪水从他的眼眶溢出，打湿了锦袍。
以他的体质，原本是感受不到寒冷的，他却觉得此刻如至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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