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色朦胧。
沈九月和杜若白并排坐在客栈的屋顶上。
周围很安静，静得沈九月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若是他们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月亮高挂于夜空之中，纯净明亮，星星隐在月光之下，若隐若现。
“小白不愿娶我，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吗？”
沈九月捂紧身上的外袍，侧首看向身旁俊雅的男子，他并未看她，亦未回应她，只盯着苍茫的夜空出神。
苦涩的笑了笑，沈九月幽幽地说：“也对，你是太子，而我却什么都不是，自是不该高攀于你。”
杜若白还是没有出声。
沈九月心里哀叹，本以为杜若白今夜是不打算跟她解释任何事情了。
他却轻飘飘地开了口：“本宫不是你的小白，本宫是上梁国的太子梁靖，杜家的若白公子早在三年前，也就是你去云宗山那一年就已经死了。”
这番话在沈九月心中翻起了轩然大波。
“你胡说！”她手指轻颤地指着杜若白，面色如霜，她不信，一点都不信。
杜若白怎么可能会死？
不会的的，不可能的。
杜若白一脸的平静，说话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但却字字珠玑，句句剜心。
“杜家公子死了，你那个了不起的娘，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本宫从上梁掳到了西江杜府，给本宫下药，让本宫忘去原有的记忆，还给本宫换上了和杜若白一模一样的脸，让所有的人，包括本宫自己都相信了自己就是杜若白”
沈九月唇角抖了抖，连连摇头：“不会的，我娘那样柔弱的女人，哪有这样大的本事，你在骗我，况且她为什么要那么做，我不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柔弱的女人？呵呵”梁靖阴沉的说：“你觉得你们沈家为什么能长盛不衰，常年位列萧炎国首富？”
沈九月垂眸，眼里闪过些许迷惑，这个问题她没有想过。
自打她懂事起，只隐隐知晓沈家一直承接萧炎各种各样的生意订单，不可谓不生意兴隆，红红火火。
“是因为你爹沈财经商有道吗？”
梁靖摇了摇头，见沈九月不语，不疾不徐地说：“不是的，你们沈家发家的缘由，是因你娘裘梦。”
“裘梦并不是什么弱女子，她是泸山天机教的圣女，据说能获得圣女真心的男人，便能实现一个愿意，不论那个愿意是富可敌国，或是坐拥天下，都是可以实现的。”
沈九月已经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一直以为她娘和普天之下的女子差不了多少，甚至比普通女子还软弱一点。
不然又怎么会因为和她爹一言不合就离开家，去往泸山？
她娘是圣女，那她是什么？
梁靖肃然道：“这也就是为什么萧景逸把你留在身边的原因，他不是为你沈家的钱，是为了想得到你的真心，从而得到这萧炎国的天子。”
沈九月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面色微微发白，所以她也是圣女吗？
夜里风凉，让她止不住打了好几个寒颤。
尽管她早就知道萧景逸对她是另有所图，但直接戳破那层纸，她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她觉得她好像慢慢默入了萧景逸略微有些柔情的陷阱里了。
就在几天前她还信誓旦旦的跟萧景逸说，要等她回来。
现在梁靖的这些话，就像是一盆冷水直直从她头上倾泄而下。
让她的一颗心都凉透了。
“那你为什么不愿娶我呢？”沈九月苍凉的笑道，既然她的作用这么大，那他为何要拒绝她。
梁靖低低笑了起来：“因为本宫不依靠你，也能坐上上梁的龙位，况且，本宫一点都不喜欢你！”
沈九月怔怔地看着他，毫不掩饰眼里汹涌澎湃的哀伤。
“你不必用这种眼神来看本宫，喜欢你的人一直都只是杜若白，可他已经死了，本宫不是他，为何要如你娘的愿，替他守护你，照顾你。”
“况且”梁靖黑白分明的双眸染上了一抹猩红，似是要流出血泪。
“本宫厌恶你和你娘，你弄死了本宫精心养育的药草，害本宫的胞弟无药可治，英年早逝;你娘更是让本宫变成了另一个人，本宫恨不得将你们二人杀了解恨”
沈九月做梦也想不到他们之间会有这样深的恩怨。
从前她觉得不可理喻，觉得委屈，觉得心伤。
杜若白竟然因为一株药草而疏远了她，从她的生活里消失得一干二净。
原是那个人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杜若白了。
望着那张和杜若白一模一样的脸，沈九月突然不可抑制地低声哭了起来。
寂静的夜里，她的哭声异常的清晰。
她这一回是真真正正的失去了她记忆里的那个小白。
他话不多，但却温柔，善良，理解包容她。
她曾经以为他们会牵手一起走过这一生，竟没有想到他的一生原是这般的短暂。
“小白他是什么死的？”沈九月泪如泉涌，抬起越加惨白的脸，定定地看着梁靖。
“本宫不知。”梁靖面无表情的道，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也是一年前经高人诊治，才恢复的记忆。
自那时他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脑海里像是被人下了咒一般，只是隐约知道一个叫杜若白的男人死了，他将要代替他活下来。
他也曾问过自己，在作为杜若白的那些日子，对沈九月付出的一切，到底算是真情还是假意。
结果他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便别扭地不再去想这个问题。
他的理智告诉他，他该是厌恶这个女人的。
所以他强行囚禁了她，强行将她带回上梁。
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她好过，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其实只是不想让别的男人拥有她。
他不要她，别人也不能要。
沈九月哭着哭着，突然笑了起来。
有几分苍凉，几分孤寂，几分哀伤。
“太子殿下”她吸了吸鼻水，低声开口，鼻音很重，“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吧，就当你是为你胞弟报仇，我是为我娘偿还欠你的债吧。”
梁靖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因为杜若白，她竟然连死都愿意吗？
“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你了吗？从你这里失去的一切，本宫都会一样一样的让你偿还回来。”
沈九月默了默，一颗心像是被人撕成了碎块，痛得她快要无法呼吸了。
她趁梁靖不注意，双脚用力一蹬，朝后仰去，想要摔进那漆黑无尽的大地里。
她想，或许死了，她就不用纠结于这些个红尘旧怨了。
毕竟死亡可以带走一个人所有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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