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
孙桦的身体狠狠僵了下。
在刚开始的一瞬间,孙桦几乎没办法理解他是什么意思。
乔政就站在她的面前,靠得那么近,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昨夜留在自己身上的气息,记得他抱着她律.动的那种频率,记得高.潮时他
如水晶落地般破碎的惊艳,孙桦在那一刻前所未有的相信永远,相信自己这场地老天荒的爱情。
梦醒时分,乔政却残忍的告诉自己,他的这一切,并不只属于她一个人。
一瞬间天堂,一瞬间地狱。
孙桦握紧了手,冰冷的汗渐渐湿了手心。
这个事实远远超过自己所能承受的范围,孙桦没有与人对抗,与人质问的经验,只能将全身的重量靠在栏杆上,防止自己站不住倒下去。
过了很久,她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孙桦几乎有点语无伦次。
“我们的开始是不怎么正常,可是后来我们是光明正大的谈恋爱了……这样的恋爱关系,不就是你与我之间一对一的?虽然那个时候我的身份并不怎么好。”
乔政第一次被问倒,他很想开口解释点什么,可是他发现,真的无话可说。
一失足,千古恨。
他错了一步,于是全盘皆输。
乔政看见孙桦的眼,清澈见底,满满的都是对他的信任。
乔政闭上眼睛,她太美好,美好到让他舍不得。
“对不起。”
简单的三个字,曾经从不会出现在他的人生字典里,如今,终于出现在心爱的人面前。
“为什么要这样?”
孙桦的声音很沙哑,但是她没有哭,现实让她几乎停滞了思维,人在极限伤心时,反而会忘记哭泣。
“为什么要这样?”
孙桦不懂,真的不懂。
她一直以为乔政对她的若即若离是他的性格使然,她总是找出足够说服自己的理由为他开脱。
GG妈教过她,爱情是需要经营的,两人之间,信任最重要,于是她几乎是毫无理由的相信乔政,就算被他伤得委屈也只会在夜深人静之时一个人自我疗伤,天亮以后她仍然是无条件爱乔政的女人。
孙桦不自觉的抬起手,无名指上的钻戒闪着耀眼的光芒,她把手伸到他面前,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颤音。
“是纪予乔吗?你和她做的时候,也戴着我们的订婚戒指吗?”
“那个不是,你听我解释,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订婚。”
“这就是你的理由?”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乔政的心狠狠一沉。
他到底还能解释出点什么?
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的本意?
告诉她,他是因为需要一个女人才将她带去美国的?
不行,乔政在心里断然否决,不能把那些事告诉她。
他已经让她对他这个未婚夫彻底失望了,他不能再让孙桦对他们的未来失望,他不能把她和他之前关系背后的黑暗摊开在她面前。
乔政看见孙桦定定地看着他,看见她眼里对他的最后一份希冀,期待他给出一个足够让她原谅他的理由。
乔政闭了眼睛,诚实相告:“在美国那些年,因为失去了纪予乔,你只是替身,我没有喜欢过你,可是后来我爱上你了。”
孙桦不说话,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他不喜欢她,她其实是有感觉的。
他总是若即若离,让她感觉不到他,孙桦有的时候想,是否是她奢望的过多,乔政原本就是一个心性淡的人,要他很早的给出真心,是否是一种强人所难。
孙桦开口。
“当初你向我求婚,到底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乔政此时几乎可以体会到一个犯人在被审讯到极限时那种接近崩溃的心情。
乔政发现他把自己至于了一个困境中,他现在不仅要坦白,还要说谎。
这是一种截然相反而矛盾的选择,他需要承担所有责任,其中的平衡点,必须丝毫不差。
“我向你求婚,是因为——”
乔政握紧了手,说出一句谎言。
“那时的我需要一个妻子,而你也跟了我很多年。”
孙桦一下子咬住了下唇,几乎疼痛出血。
他的意思,她明白了。
“纪予乔那个时候不也离婚了,你为什么不跟她结婚。”
“奶奶不会同意我娶纪予乔的。”
他向她求婚的那段时间是乔政全面入主乔氏的时期,后起之秀,少年英主。
商界一夜震动,质疑声四起,质疑金花夫人是否已经老糊涂了,孙子不过三十岁,就将乔氏交给他。
不管乔政究竟如何优秀卓然,他都太年轻了,而年轻就意味着缺少经验,这使得投资人对乔氏的信心产生极大的动摇。
所以乔政必须树立一个成熟稳重的公众形象,他必须有足够的筹码说服各方。
而婚姻,就是最好的手段。
他需要展现给股东还有投资人看他的各个方面——责任心,稳重感,属于成熟男人的毅力和魄力,良好的婚姻状况可以迅速提升他的公众中的印象,进而提升投资人对乔氏的信任。
她是颇有知名度的国际影星,而且孙桦坚持做慈善很多年,社会地位无疑是不错的,而且她是金花夫人满意的孙媳妇最好的人选。
且不论她对他的感情,单看她的背景,就让众多名门名媛望尘莫及。
孙桦看着乔政,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只是因为合适,才和我订婚?”
乔政沉默以对。
如果,这是她所能接受的解释,那么他不否认。
孙桦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乔政,我们分——”
手……
“不要说那个字——”
乔政忽然上前一步抱紧她,把她按在胸口不放。
“不要说……孙桦,你不能在我爱上你之后就跟我分手……”
孙桦楞住,半天后才开口。
“你爱上我了?”
“是的。”
乔政埋首在她颈窝处,丝毫没有察觉这个动作有多么依赖。
“孙桦,我已经陷进去了。”
孙桦被他抱得很紧,一阵沉默之后,乔政只听见她在他怀里发出平静无波的声音。
“乔政,放开我!”
乔政没有动,身体僵硬。
孙桦推开他,退出他的怀抱。
“对不起,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她对他的信任已经支离破碎。
不得不说孙桦的修养已经修炼得到家了,承受了这样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背叛之后,还可以照常去拍摄广告。
这还不算什么,她竟然丝毫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今天的广告拍摄也是进行的异常顺利,孙桦笑容温婉,轻易赢得了所有人的喜欢。
乔政偶尔还是会去探班,原本以为会看见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却没想到和意料中完全相反,孙桦正常到简直不能再正常,吃饭睡觉工作休
息,按部就班,丝毫不乱。
可是乔政只要想靠近她,孙桦就躲开。
乔政这才发现孙桦躲人的本事也是一流,客客气气的一句乔总,自重就彻底堵死了他要开口的话。
乔政懊悔不已,卓尚文曾经以经验之谈对他说过——不要对每个月流血七天还不死的动物掉以轻心,因为她们绝情起来比谁都绝……
于是乔政心里百爪挠心,几乎觉得整个人生都被孙桦捏在了手心,就怕她什么时候爆发,彻底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华灯初上,整座城市陷落在七彩霓虹里,孙桦走在繁华喧闹的街道上,看着身边的人行色匆匆,孙桦的眼里平静无波。
走过一家婴儿用品店,窗户里一对年轻夫妻正在店里挑选玩具,孙桦站在橱窗前,店内温暖的灯光,她的眼里情不自禁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以她现在的身家,她大可以尽可能的玩弄人生,像她身边的朋友那样,享受旁人无法得到的物质生活,只要她想要,她就可以轻易的得到,不留任何遗憾。
可是她终究没有走上这条俗不可耐又简单的人生道路,她是那个圈子里为数不多向往家庭的人,这个愿望在她即将成为乔太太之后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乔政给了她一个家,给了她全部想要的东西,让她成为人人艳羡的女人,可是到最后,他却告诉她,原来他给的一切都是假的。
乔政。
这个名字几乎占据了她二十几年人生的三分之一时间,她二十岁在海上明珠遇见他,从此把心丢在了他身上。
她对乔政几乎是无条件的信任,相信他是好人,甚至相信他未来会是一位好丈夫。
每当她幻想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俯下身,用低沉威严的声音教育他们的孩子,她就觉得此生无憾。
梦醒时分,何其残忍。
孙桦漫无目的的走在热闹大街上,发现也许真的是她太过于脆弱了,即使知道了这样残忍的真相也没有要疯狂发泄的冲动。
进酒吧买醉后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伤身,她的心已经被伤得够彻底了,她现在唯一能好好保护的,除去感情,大概就是身体了。
孙桦笑了下,其实身体,也已经伤痕累累了。
她很没用,即使知道应该忘掉的,可是身体也已被刻上烙印,再也回不到过去单纯的时间里。
孙桦记得乔政抱她的每一步,记得他每一次的频率,属于他的节奏已经融合进她的身体,她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人了。
这个时候,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冰凉雨丝滴落在她身上。
孙桦浑然未觉,仍然低着头,不紧不慢的走着。
红灯亮,却没有丝毫察觉,一脚走上来车往的人行道,被人一把拉住了手。
“啊?”
孙桦终于从失神中醒悟,下意识地道谢。
“谢谢……”
手没有像预想的那样被人放开,仍然被紧紧抓着不放。
孙桦抬头,跌入一双生气而疼惜的眼睛里。
容轩墨站在她身后看着,忽然用力把她拉进怀中。
“我跟着你走了两个多小时,脚都酸了,你不累的吗?已经下雨了,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一下,红灯亮了也不知道停下来,你知不知道跟在你身后的我很辛苦的。”
孙桦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疑惑。
“被你看出来了。”
“也就我能看出来了。”
容轩墨掏出口袋里的印着logo手帕,抬手擦掉孙桦额前的雨水。
“你骗不了我啊。”
孙桦笑了下,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西装口袋,是空的。
孙桦不好意思起来。
“我以为你是来安慰我的。”
容轩墨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闭了下眼睛,眨掉眼里不该有的感情,单手从西服的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块水果糖。
在片场时,她有低血糖的毛病,但是又不吃巧克力,所以容轩墨只能在包里放几颗水果糖,这种瑞士产的糖果的甜蜜会从嘴里一直滑入心底,把苦涩冲淡,让眼泪退去。
孙桦惊喜不已。
“你还记得我最喜欢的蓝莓口味?”
孙桦的笑容一如最初,可是眼里已经被刻上了深深的伤痕,如雾气般经久不散,灼伤容轩墨的眼。
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小女人,她的生命里被一个男人强行闯入,夺走了她全部的清纯,把她从女孩变成了女人,但是她却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而现在,那个男人给了她更深的伤痕。
容轩墨忽然用力搂紧她,手里撑着的伞掉落在地,漫天雨丝从天而降,打湿了他和她的全身。
她和他,相依相偎,舔舐伤口。
容轩墨疼痛的声音低低传来。
“孙桦,你能相信我,他给你的伤口,我替你治好。”
容轩墨不喜欢住高级公寓,也不喜欢自家的酒店,只喜欢平房,喜欢一个人在夜晚呆在别墅的感觉,常年在世界各地奔走的生活让他形成了每到一个地方,如果喜欢就在那里置业的习惯。
牵着孙桦的手回到别墅里,两人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容轩墨牵着她走进客厅,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像会自己换衣服,索性咬咬牙把她的外套给脱了,从卧室拿过一条羊毛毯紧紧裹在她身上。
孙桦一直都是一动不动的,在容轩墨面前她不需要掩饰脆弱,这些日子里的不好情绪终于一点一滴流淌出来,虽然从她的表现来看似乎并没有太大不同,不过就是不笑了,沉默了,对任何事情都不上心了。
容轩墨走进卧室,快速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把自己擦干后,从衣柜里拿出平时穿的衣服换上,这个时候的容轩墨和平日里那个精明
邪气的人完全不同,他整个人都软化下来,举手投足间流淌着温和无害的气息。
容轩墨换好衣服走出去,孙桦和刚才一样,丝毫未动半分,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过。
容轩墨站在背后看着她,看着黑暗把她一点点吞噬,看着乔政的男人把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他却束手无策。
容轩墨走过去,站在她身边,拿起毛巾抬手为她擦干头发,孙桦低着头,没有半点声音。
从容轩墨这个角度看过去,孙桦就像是一只小动物,被人弄伤了也不敢出声,全部放在心里,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偷偷舔舐伤口。
“喜欢他什么?”
低低的声音打破房间里的静谧,容轩墨平静的声音没有半点压迫感。
“我一直想知道,你究竟喜欢乔政什么?”
孙桦动了动,没有说话。
“因为他长得好看吗?”
容轩墨笑起来,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
“是啊,我是男人都不得不承认他很漂亮,说实话他的姿色绝对一流。”
孙桦顿了顿,忍不住辩驳,声音软软糯糯的。
“我又不好.色。”
容轩墨笑起来。
“那么,你好什么?背景?家世?他有的我也有。”
容轩墨笑容变淡,声音沙哑起来:“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在他身边坚持这么久。”
孙桦动了动唇,却没有声音。
孙桦整个人陷在一个静谧的时空中,拒绝任何人来窥视。
孙桦想回应容轩墨的话,却发现言语都已经忘记了,那个伤她的人,已经在她心里无处不在,深入骨髓,有些人,有些事是不可以用语言来说清楚的。
她对乔政失望,却对自己更绝望。
容轩墨闭了下眼睛,不忍心看见这样的她。
“孙桦。”
容轩墨忽然俯下身,单膝跪在她面前,和她平视,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幽幽传来。
“这么多年了,除了乔政之外,其他男人对你而言真的没有任何毫无意义吗?”
周末,乔家老宅——
大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整座院落里仿佛都飘着一丝淡雅的清香。
一辆黑色布加迪跑车稳稳的停在宅子外,车门打开,一抹修长的人影出现在人们视线范围内,年轻,俊美,让人过目不忘。
一个略微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挽着菜篮正往山崖边的温室农田走去,乔政连忙走过去,声音恭敬。
“管家。”
“恩?”
听见这声音,管家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去,一脸惊喜。
“少爷?您回来了?”
“嗯,今天没事做。”
乔政走上前,拿过管家手里的东西。
“我帮您。”
“那怎么可以!”
这少爷身骄肉贵的,他这个管家可不敢啊。
“没关系。”
乔政微微笑了下,笑容清雅。
“我也想去温室看看。”
王管家,原本更多的人直接习惯称他为管家,她是乔家老宅的管家,是金花夫人最信任的人,也是一手把乔政带大的人,直到乔政去了泰
国离开乔家老宅后,王管家才正式退休。
乔政视她为亲人一般的珍重,在管家退休后,乔政曾经把自己一间公司的一部分股份转入王管家的名下,每年的股利分红就绝对能保证王管家晚年的荣华富贵,但王管家分文没取,他对金钱物质并没有太多的欲.望,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王管家只向往平静安详的晚年。
于是王管家还是住在老宅里,在远离大屋的山崖空地上,乔政给他另外开辟了一些土地用来种菜。
农田里的白菜一片兴旺的胜景,王管家兴致勃勃地拿着洒水器,随口问道。
“少爷很久没来这里了。”
乔政斯斯文文的回答。
“太忙了。”
管家兴趣来了。
“少爷每天要管的事情太多了,自然会不记得。”
乔政笑了下,脱下西装外套,解开衬衫手腕处的纽扣,把衬衫翻卷至手肘处,然后接过王管家手里的洒水器。
“我来。”
乔政这个人有个优点,行行都会一点,而且其中很多行都能算得上精通。
乔政站在菜地里,蹲下身,抬手拨开蔬菜叶子查看生长情况。
管家兴致勃勃地问道:“怎么样?”
“这些已经到生长盛期了,要保证土壤湿润。”
乔政忙活着,手里没有闲着。
“如果水分供应不足,不仅影响生长,另一方面,土壤水分过多,应及时进行排水,以防止腐烂病的发生。”
管家站在他旁边,细细打量着这个自己带大的男人。
乔政的动作很标准,这个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他独特的风格,条理分明,步步为营。
管家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每次孙小姐说到这个男人时,眼里满满都是神采飞扬的状态。
不得不说,这个人很有诱.惑力。
平日里的他说话的语调不紧不慢,连笑容都是不远不近,分寸感十足,俨然给人严肃的形象,也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而当他转身,却又可以用另一种面貌出现在你的面前,平易近人,令人沉醉。
“少爷。”
管家转身,和他的视线对视,开了话头。
“少爷,你这么的聪明,居然还有事要求我?”被人拆穿了目的,乔政没有否认,点点头坦白承认。
“是,我有事求您告诉我。”
王管家玩味地笑起来。
“是关于孙桦小姐的?”
王管家的视线过于试探,乔政禁不住这样的审问,忍不住避开。
“恩。”
他的确是为了孙桦 的问题而来。
“说吧,少爷你想让我告诉你什么。”
王管家坐在一旁天地外围的一颗大石上,笑容满满。
“看在你百忙之中还为我干活的面子上,我会尽量老实的告诉你。”
乔政忽然脸红起来,一下子弄得王管家尴尬起来。
一直这么皮厚的孩子也会脸红?
奇迹了——
乔政咳了一下,一鼓作气问了出来。
“我想知道,孙桦她喜欢我哪点?”
刚问出口,乔政就有种找豆腐撞死的冲动,他这辈子就没问过这种雷的问题。
王管家但笑不语。
乔政被她笑得发毛,又不好发作,只能乖乖得被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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