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刘石那满脸生硬且不自然的表情，李氏倒也没有多想，面色如常的回道：“二弟有啥事就直说吧，反正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些事情倒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俺……”
“咳咳，大嫂，还是俺来说吧，石墩这人嘴拙，要让他说的话，估摸半天也说不清。”
蒋氏直接就把刘石的话给掐了回去，故而精明的看着李氏，那飞快转动的眼睛珠子，也不知道在算计些什么东西。
“弟妹，那你说吧，到底要跟俺商量啥事啊？”
蒋氏笑吟吟的将李氏的胳膊挽得更紧了，语气也无比亲密道：“大嫂，事情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村里每到农忙之季啊，这牲口啊，可就成了稀罕的宝贝，简直比人还金贵得紧。这西河村和东山村，统共也才五六户人家有。你是不晓得，前个月啊，俺和石墩为了借赵家的骡子，那是嘴皮子都磨破了，好话也说尽了，可人家就是不肯借，害得地里十几亩的庄稼，差点就烂在里面了。所以啊，俺和石墩就琢磨着，什么时候自己也买头骡子回来养，到时候看赵家还狗眼看人低不。说起来倒也不怕大嫂笑话，俺和石墩这些年，为了拉扯高福，也没什么积蓄，这买牲口又得花大钱。因此……想找大嫂你救济救济，借俺们家几两银子，等明年俺们地里的收成好了，俺们一定还上。”
“你们要借银子买骡子？”
李氏微微一怔，完全没料到平日里把自己当瘟疫一样防的弟弟和弟妹，今儿会上她家来借钱。
“是啊大嫂，俺们家连牲口的草棚都盖好了，就等着你点头了。”
“这……”
“二娘，你也太高看俺娘了吧，俺娘一妇道人家，养俺和俺妹已经够辛苦了，哪还有什么余钱借给你们家啊。”
在侧一直生着闷气的刘平安，终于忍不住火冒三丈的过来斥责起了刘石夫妻。
这些年，他虽嘴上不说，可心里明白二叔二娘对自己家人有多么的不待见。时常当着外人的面对自己娘亲冷嘲热讽也罢，有时候做的事情，甚至连外人都不如。
这边的蒋氏在听了刘平安的话后，脸色顿时也有些不好看了，但她想到有求人家，但也忍了。依旧笑嘻嘻道：“平安，俺知道这些年你对二娘有些成见，但你也不想想，你爹死后，你和你娘还有妹妹这孤儿寡母的，是怎么在村里安稳的生活这么些年？还不是你二叔给撑着的？明里别人不说，可背地里，大家谁不给你二叔面子啊？”
刘平安淡瞥对方一眼，随即嗤之以鼻的冷笑道：“是吗？那俺咋听人说，前几年二娘还要闹着跟俺们家断绝关系呢。俺还听人说，二娘要和俺娘老死不相往来呢。”
“是……是吗？谁个王八羔子胡说八道啊，俺啥时候说了这话？让俺知道了，非撕烂她的嘴巴。”
蒋氏一边红着脸骂，一边气得在原地跺脚，至于她到底有没说这话，恐怕也只有她自己心理清楚。
李氏看着情况不妥，正欲上前安慰，谁知自己闺女刘二丫也跟着插嘴道：“二娘，如果今天你和二叔是来我家认亲，我们倒也欢迎。若只是为了来借钱，那可真是叫花子走人户——两手空喽。”
的确，从第一眼看到这二叔二娘，刘二丫就打心底反感。夫妻皆有着满肚子的花花肠子不说，那副巴结讨好的嘴脸，更是让人觉得恶心。还有那熊孩子刘高福，一看就是娇生惯养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本来刘平安的话就让蒋氏够难堪了，现在连刘二丫这样的小丫头片子也这样说，蒋氏那张灰黄的脸，越发阴沉起来。当下，也顾不得两家的关系，直接冲李氏问道：“大嫂，这两孩子说啥，俺是不管。按理说，你才是这当家做主的。你就给句痛快话，这钱，是借还是不借？”
听着蒋氏这直白的询问，李氏为难的看了一眼刘石，又看了看身边一双倔强的儿女，最终咬了咬牙，似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心一般。
“弟妹，不是俺不肯帮你们，只是俺真的没有多余的银子给你们。”这几个月，李氏身边虽然有攒下七八两碎银，放在整个西河村来说，也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可这钱，都不是自己挣的。那都是二丫和平安辛苦卖草药换来的，按理说，就算要借出去，也得这俩孩子答应才行。眼下，他们都不同意，哪怕自己是他们的亲娘，也不好做这个主。
再说，这银子她早就为俩孩子分配好了。一半要用来给儿子风光娶亲，一半要留给女儿当嫁妆用的。不到万不得已，她自己都不敢去动的。
听完李氏的这一番话，刘平安和刘二丫各自在心中松了口气，心想自己的娘亲总算没有因为心软，又让别人白白占了便宜。
相比兄妹俩那怡然自得的表情，蒋氏的脸色可以用扭曲来形容。
“大嫂，既然你都这么不顾兄弟间的情谊，那俺也就没了顾忌的敞开说。你说你家没有闲余的钱吧，可现在村里人谁不说你家最富裕？就说二丫这妮子吧，自打能掐回算以后，不知给你们刘家带来多少财运了咧。前些日子，俺可听人说了，你娘家弟弟李金宝，还上你家借走一笔钱去做买卖呢。凭啥那样不务正业的浑球都能在你这里借到钱，俺们石墩这般老实憨厚的人就借不到？俺说嫂子，你也太偏心了吧。你可别忘了，这二丫头，可是刘家人播下的种呢。你就算不帮俺们刘家人，怎么还反着胳膊往外拐呢？”
“你……”李氏被蒋氏这番无理说辞瞬间弄得无语，一向知道自己这弟妹说话不中听，可还从未当着她的面数落，想不到，今天竟为了借钱的事情，会这样说她这个当嫂嫂的。
“玉琼，你咋跟大嫂说话的？有什么事就不能好好说？”
刘石估计也觉得自己婆娘说话难听了，不由上前拉扯起对方的衣服。
谁知蒋氏脾气上头了，一把就将刘石推开，同时嫌恶的瞪了他一眼道：“俺咋了，俺说错了吗？你瞧他们家今天做的这一桌菜，这不得值几十文钱？吃得这么阔气，咋就不能借俺们家点钱啦？你呀你，一天就知道跟个闷葫芦似的。你不晓得说，俺来说。”
“弟妹，咋能和和气气的说话吗？俺们两家几年没聚在一起了，今天又是丫丫的生辰，你这样闹着不怕邻里看了笑话？”
眼看李氏低声下气起来，蒋氏就愈发猖狂道：“大嫂，又不是俺想闹。只是大嫂的做法未免太让人寒心了。这兄弟姐妹之间，谁没个帮衬啊，大嫂家现在富贵了，咋就不能帮帮还在苦熬着的俺们呢？”
“二娘，你知道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吗？那就是，人要脸，树要皮。人要是不要起脸来，那便天下无敌。你知不知道，你气焰这么嚣张的跟我娘说话，不晓得的人一定以为你是找我娘讨债，而不是借钱的。你一口一句兄弟姐妹的，我想问，在我娘最孤苦无依的时候，咋从未见你们出来扶持过？也不见你们出来救济过？现在俺娘好不容易有点好日子过了，你们就来攀亲带故了。我告诉你们，今天有我在，我娘是不会借一分钱给你们的。能招呼你们吃今天这顿饭，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们要是再来胡闹，那以后我们两家的关系，就如同这根丝绳。”
语落，刘二丫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情况下，毅然无情的将手中的丝绳拧成了两断。
但见那张秀丽的小脸冷然的看着一干人等，眉宇间有着属于李氏的温婉动人，也有着李氏没有的果断与决绝。
蒋氏蓦地不闹了，只是愤愤的盯着自己男人不说话，心里就算有万般怨气，也不敢再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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