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清晰地透过无线电波,传入莫景然的耳中。
她先是一愣,而后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挂了电话,望着绿灯亮起时,踩下了油门。
回到家不久,林婉清便推说身上乏了,上了楼去休息。景然一个人在客厅沙发里抱着膝坐着,望着窗外的阳光正好,忍不住站起身朝花园走去,正迈下台阶,隐隐听到一阵引擎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她探身看去,正对着阳光的地方,一辆凯宴停在门口,随即她看到那个多日不见的身影,顿时僵在了台阶上一动不动,只能看着他一步步迎着日光朝自己走来。
直到在她面前站定,莫景然呆呆愣着。
“伯母还好吗?”他微瘦了些,虽然仍是清爽的模样,却难掩眉目间的憔悴。
景然呆愣愣看着他,一时间竟忘记了回答。
“景然?”他诧异间,她已经朝他伸出了手来,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在她尚未觉察到不妥时喃喃自语着,“你瘦了。”
何正言只觉得心中重重一颤,咬紧了牙关才舍弃了自己想将她一把拥进怀里的冲动,而只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动作太快,微用了些力,景然回过神来,双颊微红,盖过刚才他一眼看见她时的苍白,略略红润了些。她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来,他略一迟疑,不舍地松开了她。
“伯母怎么样?”她垂下了眼,他只能追问。
她淡淡点头。
他略一犹豫,又道,“我进去看看她?”
景然闻言抬起脸来,略有些犹豫,半晌后却不回答,而是问道,“那时,有几回你送我回来。我总邀你进门去坐坐,可你总是拒绝。”
何正言听着一怔,而后点头。
“因为你早知道了你们家和我们家的事。”莫景然继续道,“可是你竟从来不曾想过要告诉我。”
何正言语塞,该如何解释,能让她明白,他也在恐惧。
“你怎么能一点儿也不相信我。”景然轻叹了口气,终是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何正言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见一位端庄妇人从景然身后的大厅里缓缓走了出来。
他只是愣着,来不及有更多的表情和话语时,便听到那妇人道,“景然,来了客人怎么不请进来坐?”
莫景然微愣,这才转过脸去,正看见林婉清站在自己身后的几级台阶之上望着两人。
她的脸上淡淡的,没有笑容,却也说不出是排斥与冷淡,只是这样平静地望着景然和何正言。而后转身缓缓走进。
待两人回到客厅里,沙发前的茶几上已经摆上了三杯茶,茶香袅袅。
“坐吧。”林婉清淡淡道,随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何正言随景然坐下,竟觉得有些拘束。
林婉清放下了杯子,望着何正言,“你喜欢景然?”
“是。”何正言顿时正襟危坐,毫不迟疑地答。景然只觉得心头一热。
“可是,你却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离开了。”林婉清又道。
何正言一时愕然,就连景然也呆了呆,没想到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
林婉清望着两人惊讶的模样,淡淡地站起了身来,却不看向他们,只是道,“若是爱她,便要让她感觉得到。所谓将选择权交于对方,不过是在证明你的胆怯。”
何正言闻言微惊,只觉得自己的一切被人洞悉于无形,倒是景然有些惊讶。在她眼里,一向温婉的母亲今天这话似乎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林婉清说完这话,微微笑了笑,“我先失陪,景然,陪何先生坐坐。”
何正言立即起身目送着她上楼。
莫景然依旧为他倒了杯茶。何正言定定看着她。
“景然。”何正言唤她一声,景然抬起眼来,眉目间有些泛着红,不知是何意味。
他心中微疼,刚想说句什么,上衣内襟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有些不耐,却仍是掏出来接了。
景然端起茶来轻抿,知道他这次回归面临的困境,定是要比往常还忙上好几倍。
少顷后,只是他的声音严肃了起来,话语中带着丝慌乱,“什么?怎么会这样?我知道了,马上就到。”
景然放下了杯子,侧过脸去看他。
何正言正收了手机,神色不明地蹙着眉,半晌后转脸看她,有些不舍地伸出手来,看着她下意识地一躲时,转手握住了她的手,“我爸的情况有些……”
他说着,她不自觉地便也握紧了他的手,不管她心中是如何打算,此时她只想让他安心。
“我去看看,下午我会保释我妈出来。”虽然刚才她已经听到桑青话,可他仍觉得有必要当面告诉她。
“嗯。”景然淡淡地应着。
“我先走。”何正言急切地起身朝门外走去。景然也起身送他。
步下几级台阶后,他骤然转身看她,“景然,再给我点时间,相信我。”
莫景然怔了怔,点点头。
望着他走远,看着他驾着车离开自己的视线。
——
之后的几天,景然不曾再接到过何正言的电话,只是从报纸杂志或者是财经新闻的报道中得知他的消息,却也只是支言片语,广达似乎正在尽力地躲开世人的目光,变得低调沉寂。
她知道他正在实践着那天他对她许下的承诺。只是她突然间没有的坚持下去的勇气。
相比之下,四海的业务蒸蒸日上,有几次回莫家老宅时,景然都能看到莫景轩春风得意的模样,惹得她不由得想取笑他。四海、帝景与广达的战争仍在持续着,正是这种没有硝烟的战斗才越发让人有窒息的感觉。
好几回,她看着莫景轩和封家兄弟沉稳却又凝重的表情时,却分不清自己的情绪是在为他们着急,还是在为何正言庆幸。
有好几次,她看着莫景轩独自一个站在花园里燃着烟时,她走上前去与他攀谈,更多的只是露一脸小女儿的憨态,挽着他的手臂,说着些天南海北不着边际的话。
“哥,为什么萤火虫只在夏天出现?”
“哥,为什么十二生肖里没有凤凰?”
“哥,为什么金庸的武侠让人畅快,亦舒的言情却让人心酸?”
“哥,……”
终于有一天,当她再唤他时,莫景轩轻轻按住自己胳膊上的那枝手。
莫景然随即怔怔地抬起靠在他肩上的头。
“景然。你的心意,我明白。”
莫景然脸上的神色顿了顿,看着莫景轩儒雅的笑脸,沉默了片刻后,仍是将头倚在他的肩上。这一次,不再有无厘头的问题,甚至也不再说话。
莫景轩静静地再点起一枝烟,却不抽它,只看着它一点点燃尽。
这些天,他一直在重复着这个动作,点了枝烟,而后看着它一点点被燃尽。
有一天,他突然想到,景然的生命,她的爱情,她的世界,就像这枝烟,被人无端地点了一次火,却未曾被接纳,便这样静静地燃尽,凄凉得让他心疼。
“何正言不错啊。”看着那烟燃尽,莫景轩又道,然后感觉到挽着胳膊的那支手紧了紧,连靠在自己肩上的头都僵了起来。
她一直知道他的能力,她也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道理,她明白广达能撑持到何正言再度出山,要想再将它扳倒便要比以往花费多于两倍的精力。
得知方素雅被保释时,莫景然没有太大的震憾,毕竟早在几天前就已经从桑青的口中听到了消息,她也不知道那个一向张扬而且跋扈的人经过了这一难后会是什么样子。而广达似乎在方素雅被保释后,一下便是浴火重生了一般,一切的丑闻渐渐退却,甚至渐渐近乎被人们都遗忘。
此时见大哥无端这样夸他,竟品不出是喜是忧。
莫景轩见她如此,也只笑笑,却不多说。
那天,他的秘书递上来一个计划,又是一处地块的竞标,秘书同时提醒,说广达也预备参加此时的竞标。
秘书退去后,他认真地看着计划,想到城西那块地,他们让人盗了标底,广达却借机釜底抽薪。三家的商战就此打开。
他鬼使神差地盖上了计划,拎了外套开车出去,东兜西转,竟来到何崇毅住院的地方。
问清了病房,他犹豫了少顷,仍是提了个果篮上去。
看得出,何正言极为戒备,病房外随意坐着两个人,可莫景轩一眼便能看出,那两个看似懒散,打扮随意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他一靠近,那两人便站了起来,拦住了他。莫景轩也不迟疑,只说要见何正言。
随即门开处,他看到何正言微怔的脸。
何崇毅的情况有些糟糕,先是急性脑溢血病倒,接着,是方素雅被抓,他的病情一下加重,重度昏迷之后,直到何正言将方素雅保释出来才脱离了危险。可就此竟有些痴痴傻傻,一概人等,只认方素雅与何正言两人,之中,又特别缠着方素雅。
何正言并不避讳,也不隐瞒,淡淡说着父亲的情况。
莫景轩认真地听着,少顷后,门被打开,竟看到方素雅提着保温筒进来。
见到景轩时,她明显一怔,却仍点了点头,径直走到何崇毅床边。
后者见到她,眸心顿时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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