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寒渊有珠 > 正文 136.何人有心
    云烟过处是沧海,他们站在路的尽头, 一眼望穿了岁月。

    狭长的街巷, 她在这一头, 而他在巷尾停驻, 相顾无言, 久久失神。

    白舟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奇怪气氛,面有喜色,往前跑了两步, 又想起身后的安宁,回过头道:“姐姐,这个就是”

    他的话淹没在破空声里,女子忽然动了。白舟惊得一跳,看她掠过层叠的薄雾, 化作幽暗的影子, 落到男子面前。

    就像心弦被拉紧,她一口血气堵在咽喉处不上不下,手也不由自己控制,疯了一般扣在他的脖颈上,将他按在墙壁上。

    掌心有温度,还有微颤的脉搏。

    她的手在颤, 心也跟着颤成一团, 望着他, 她喃喃道:“你没有死?”这一句话让人辨不清其中情绪, 是恨还是想念, 也许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

    男子的墨发垂下来,穿过她的掌心。他阖目一瞬,睁开眼时满目沉静,看向女子的目光,竟没有半分怨气和不甘,似由着她欺负。

    他们离得很近,身上烙着彼此的温度,她的手指微收,却没有用力,只一遍遍重复着那句“你没有死,你为何没有死”。

    死之一字太重,压在心头,教人喘不过来气。她拼命的呼吸,仿佛魔怔了般,反复说着同样的话,可是重复许久,心里没有一点痛快的感觉,反倒胸口更闷,眼眶被刺激得越来越红。

    有水汽肆意奔涌,逐渐模糊视线,她慢慢看不清他的容颜。

    此时此刻,她有一千种法子将他置之死地,眼前的人身受重伤,修为丧失殆尽,比凡人还要虚弱可她没有一千种办法让他死而复生。

    终究忘不掉。

    在过往的一百多天里,她每天都在想,如果那一日重头来过,那一剑她还会不会刺下去。

    她不知道,但她想见他,那是内心最真实的渴望,他的影子总在她面前晃,睁开眼闭上眼都是他,她以为恨意能驱赶,却一次次失败。

    都没有用

    可是,就算见到了,又能怎样呢,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人和事太多,他们回不去了。

    白舟额上渗出汗来,着急的跑到安宁脚边拉她的裙摆,仿佛怕她伤到他的大哥哥。

    安宁颓然松手,她心里比谁都明白,相见不如不见,还要自己找别扭,怪谁呢?

    远方有影憧憧,安宁一愣,听到仙剑出鞘的声音,有人喊了一句“保护殿下”,五色光彩夺目,照得一方土地如白昼般亮堂。

    她被光晃了眼睛,无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却不想靠在墙上男子忽然迈步,拉住了她。

    安宁怔住了,就连旁边的白舟都愣了一下。

    剑芒扫来时,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远方的众仙将闪身而出,气得跺脚,刚要去追却被拦住,一男子身姿清雅,站于众人面前。

    “星君阻拦是为何意?”一名仙将不解的道。

    那人正是紫阳洞府的天枢星君,他微微一笑道:“你们且退下吧,师弟此番不会有事。”

    众人愕然,担心之色不肯褪去:“属下不明,这是什么道理,那女子分明就是魔界中人,殿下落在魔族手中怎能好过?”

    天枢叹道:“那也要看是何人将他抓去。”

    众人依然不明所以,还欲追问,天枢却不愿再多说什么了,只道:“回去待命吧。”几位仙将虽然满腹疑虑,但不敢不听命令,只好退下。临走时还忧心忡忡的望了眼天际,无言相觑。

    幽深的魔界洞窟,安宁舍下身后一众族人,一头钻进魔尊的暗室。她眼神空洞,整个人惶然无措,进了房间就去掀酒罐上的泥封。

    酒c酒她要酒,抓着酒罐,她的手狂颤,囫囵把它送到嘴边,一口接着一口的吞咽。那里面喝不出一点甜味,苦透肠胃,但她不愿放下,酒水顺着她雪白的脖颈流下,弄得衣裙湿漉漉的。

    她的脸颊被熏红,苍白里露出诡异的血色。

    她觉得自己疯魔了,很彻底的那种,她不懂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带他回来。

    从沂山到魔窟,她有无数次机会将他丢下,自生自灭也好,杀掉他也罢,那才是魔主该做的事,可她偏偏没有,只要一看到那张脸,她除了想流泪,没有任何办法。几个月里,她遣人将他押至魔界,且不得声张。

    沅女c白舟c薛牧看向她的眼神都有几分古怪,没人明白她要做什么。

    她也在问自己:然后呢,你将他带来魔界,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她抱着酒罐躲了起来,禀退所有人,缩在魔界一个不知名的房间,整日喝酒度日,醉得不醒人事。

    唯一知道她在何处的只有白舟,但白舟也叫不醒她。

    这一日,白舟有些慌张的跑进房间,他想告诉她,那个大哥哥病倒了,抬眼却见女子双眼冰凉又朦胧,顿感无奈,他蹲在女子身边,挠了挠头发,嘟囔道:“这可怎么办呀?”

    安宁不回应,而沅女在照顾苏浔无法分身,他只好自己想办法去了。

    从其它的寝殿抱起一床被褥,他小跑着搬到遥光所在的房间。

    站在门口的侍卫和他很熟,也知道他是魔主看重的人,一向任由他出入。但里面的“凡人”,侍卫是不管他的死活的。

    白舟赶快跑进去。见往日还有精神坐起身与他闲聊的男子,今日倒在床榻上呼吸轻浅。他的眉头紧皱,似忍着巨大的疼痛。白舟年纪小,也不会照顾人,但是他从前照顾过阿婆,发烧时只用多盖几床被子,发了汗就行了,不知道这招对神仙管不管用。

    他心里打着鼓,上前摸了一下遥光的额角,烫得他手一缩,随后赶快又拖又拽的将被子拉好,瘫坐在床侧。

    因着遥光的病情看上去很严重,他坐在一旁不敢离开。

    时间一刻刻过去,他闲得无聊,便想说些什么,万一遥光听到声音醒了呢?

    “今天我去看姐姐了,她好像很忙的样子,”之前每天,白舟都会絮絮叨叨的说一说安宁的近况,今天也不例外,“我告诉她你病了,她可着急了,本来想和我一起来,但是被属下拉住了,所以现在只剩我一个在这里。不过没关系,等她忙完了,一定会赶过来看大哥哥的。”

    这些话自然都是他胡编的,起初遥光问起,他说得还很磕绊,到后来遥光不问了,他反而编得越来越流畅,虽然他拿不准遥光有没有信。

    也许信了吧,否则怎么甘愿在这里一日日等下去?白舟托腮胡思乱想。唉,也不知道姐姐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人看起来好像很熟,但又好像不是那么简单的关系。

    昏睡中的人听不到任何声响,他睡得很沉。白舟说了老半天不起作用,只好趴在床边合眼休息。

    梦境不能相通,他不知身边的男子已在梦中走了很远,陷进回忆里。

    那是他与她两人的往昔。

    他还记得初遇她的日子,每次回首,都会见到她的背影,那个女子无拘无束,嬉笑无忧,狡黠的思量着退路,可以在所有危险的关头溜之大吉,随时舍他而去。

    她说“兄台道行高绝,有劳了”,她说“仙君法力无边,定能一举降服凶兽”唯独没有想过退回他的身边。后来,她质问他,她的兄长死了,他为什么还活着一剑刺下,决绝至极,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

    时至今日,伤口依然火烧火燎。他难受过c心痛过,却不曾怪她。

    数日前再次相见,他惊讶中又生出几分希冀,深觉上天有心,总能将她送到他眼前。

    只要见到她,一切都无所谓了,只要她一落泪,他就会彻底沦陷。

    他生来不觉得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他的,太子的名号c手中的仙剑都是旁人赐予的,唯有凡间那段记忆c那个女子是真正属于他的。

    于是他心甘情愿,宠得她肆意妄为。

    世事变迁,只剩一句“没关系”,留给他自己。

    时光有时很短,有时很漫长,过客匆匆,只有她牢固的占据心扉,不曾有片刻剥离。

    他在梦境里挣扎,没人知道他浑身的伤是怎么熬过来的,每一次昏迷再苏醒有多困难其实,不过是想再见她一面罢了。

    眼睫微动,他终于挣脱疼痛,于黑暗中缓缓睁开眼。

    白舟恰好醒来,揉了揉眼睛,惊喜的道:“大哥哥,你醒啦!”

    他嘴角牵出一抹弧度,探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了句:“多谢”

    白舟忙摆了下手,道:“没事的。你等等,我去给拿水。”

    他返身边倒水,边继续乱编道:“我我一会出去跟姐姐说一声,她知道你醒了一定很开心。”

    遥光目光暗了一下,什么都没说。那神情却落在了白舟眼里,他顿时噎住,脸上红了一红,心里不知怎么升起无比愧疚的感觉。

    看着手里的水,他咬了咬唇。

    “大哥哥,你想见姐姐吗?”

    遥光看向他。

    白舟深吸一口气,似是鼓起勇气,小声道:“我知道她在哪儿,我帮你!”

    遥光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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