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止纤云道:“我只是一时好奇,随口问问,你不必认真。”
纤云只得作罢。
时至初秋,秋天的树儿,不再像夏天般稠密了,给人一种稀疏的凄美感。
远处岸边的几棵垂柳,叶子纷纷扬扬的散落一地,垂下的枝条稀稀疏疏随风而动,龟裂的树干似是诉说岁月的沧桑……
“郡主你听。”
纤云耳朵尖些,出言提醒陆南风。
陶醉在初秋景色中的陆南风被纤云拉回了神情,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细听之下,确有呜呜咽咽的悲泣之声。
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明日就是小太子的六岁生辰宴了,也是喜庆之事,皇宫上下都忙着准备,怎么会有哭声?
见柳树后似有一片青色衣角,二人慢慢靠过去。
待二人走近一瞧,只见一个青衣长褂的小少年,正盯着湖面,默默地掉眼泪。
这小少年身量匀称而结实,虽谈不上眉清目秀,但也是长得十分耐看。
正是小太子陈威仪的侍从牛皮糖。
“汤圆……牛皮糖?”陆南风终究还是不太习惯牛皮糖这个新名字,差点叫错。
见是陆南风,牛皮糖收起悲戚的神情,慌忙见礼:“见过郡主。”
但终是难掩悲伤,牛皮糖忍不住鼻子一抽一抽的。
“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不忍一个小少年伤心,陆南风开口询问,心里盘算着,只要是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忙。
“郡主有所不知,前些天,御花园的管事姑姑刘姑姑不知怎的中了dú,瞧了很多大夫也不见好,我自进宫很受姑姑照顾,不想姑姑受苦,求了太子殿下,让御医诊治,御医说是吃了相冲相克的东西,中dú很深,无yào可医,只能……只能等死了。”
牛皮糖说完,伤心不已,更是大哭。
陆南风听完也是一筹莫展,想要安慰几句,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郡主,安康堂的薛神医,听说很神,能治百病,不如……。”一旁的纤云提醒陆南风。
陆南风这才想起前些天在街头偶遇薛神医治病的情景。
牛皮糖听到神医二字,眼中又恢复神采,看看陆南风,想听听她的意思。
陆南风冲他点点头:“安康堂的薛神医,听说医术很好,医品也不错,可以试试。”
一旁的纤云细细地跟牛皮糖说了安康堂的方位,牛皮糖认真地记下,拜别陆南风与纤云,一路小跑着出宫去了。
陆南风望着牛皮糖渐行渐远的的青色背影,表情凝重。
“郡主不必伤心,薛神医医术高明,想必自有办法。”纤云以为陆南风在为牛皮糖的事感怀,轻扶陆南风,出言安慰。
陆南风:“纤云,不是因为牛皮糖的事……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纤云:“郡主说说看?”
陆南风:“说不好,总觉得明天会有事情会发生……”
陆南风依然远远望着牛皮糖背影渐行渐远的方向,纤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哪里还能看见牛皮糖的身影,远处除了花花草草,什么也没有。
文澈书房
秋日的阳光和煦而不刺目,阳光透过细密的窗棂格子,在桌面铺洒斑驳而温暖的阳光。
书房内,随着香炉中一缕紫烟缓缓升起,淡淡的熏香气息洒满整个房间。
文澈在书桌前写写画画,流光潋滟的冰丝紫袍,随着他的动作如行云般舒展,如流水般自然。
“主上,顾六身份已经查明。”踏云匆匆赶来,在离文澈书桌前一尺的地方,跟文澈见礼道。
文澈放下手中的笔,示意踏云上前言明。
踏云走上前,在文澈耳边耳语了几句,文澈的脸色由一贯的沉着冷静转为眉头紧锁。
“没想到他如此恨我。”听完踏云的禀报,文澈无奈地抚抚太阳穴。
“主上不必挂怀……”踏云想安慰文澈,可踏云不像追风那样能说会道,一时又找不到什么好的说辞,只干干地说了这么一句没了下文。
文澈:“踏云,顾六既然已经知道我的秘密,就一定不能让他踏足陈国皇宫通风报信,明天就是太子生辰宴,开宴之前,他必须消失。”
“是。”踏云点头称是,正要转身离开。
文澈突然说道:“等一下,踏云,伏龙域是不会放过叛徒的,你可以让伏龙域的人帮帮你。”
文澈说着,眼神中透过一抹狠厉。
文澈是杀伐决断之人,但这并不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小的时候,他也曾善良过,也曾天真过,但他的善良与天真一次次把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置于险地。
他曾经冒着生命危险去救落水的同伴,却被诬陷推同伴落水,小小年纪居心叵测。同伴竟也默认是被文澈推下水的,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说句公道话,这黑锅只能文澈来背。被罚面壁思过,三天三夜不准吃饭。最后还是nǎinǎi不忍心,他才逃过一劫。
他曾轻信人言,误食有dú糕点,在床上苦熬三天三夜,终是从鬼门关爬回来,但死里逃生的他发现,受惩罚的并不是给他下dú的人,而是一直尽心尽力服侍在他身边的踏云与追风,小小年纪被打得皮开ròu绽,因为他们服侍不周,致公子中dú。
经历了太多,文澈暗下决心,对敌人决不能心慈手软。
他若是抱定一颗大慈大悲的菩萨心,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瑞王府
瑞王府是陈国都城建康城的一个禁忌。
传说因为当年瑞王年仅六岁惨死,这座原属于瑞王的府邸也沾了瑞王的怨气,经常闹鬼。
附近的百姓经过这里都是绕道走,久而久之,本来繁华的周遭也渐渐人烟稀少,在车水马龙的建康城,罕见地出现一块冷僻之地,也就是瑞王府的所在。
一个年轻人身着宝蓝色长衫,步履矫健,右手提着一柄长剑,眉目坚毅,面部线条硬朗,此时正走近瑞王府。
这年轻人正是正宇。
不远处有个花白头发的老妈妈,穿一身灰白的粗布衣裙,左手挎着篮子,右手领着一个看上去七八岁的小男孩,慢慢走近瑞王府。
老妈妈一脸警惕地打量瑞王府,牵着小男孩的手也不由地紧了紧。
“nǎinǎi,不是说这里闹鬼吗,鬼屋怎么会这么干净?”
小男孩指指气派整洁的朱漆大门,一脸不解地问花白头发的老妈妈。
恰在此时,老妈妈抬眼看到了正要走近瑞王府的正宇。
“刚才明明没人啊,怎么一眨眼就蹦出个人来?啊……鬼啊……大白天的,鬼跑出来了。”
老妈妈猛然看见了正宇,正宇本就一副生人勿近的面相,平时走在大街上,一般人都是能避就避,尽量不接近他,此时他出现在闹鬼的瑞王府门口,不由得让老妈妈产生了一些联想。
老妈妈被吓得胳膊都打哆嗦,拽着一脸茫然的小孙子,不由分说,连拖带拽,拉着孩子就跑。
“nǎinǎi,那不是个大哥哥吗?”小男孩边说边回头瞧了正宇一眼。
老妈妈闭着眼睛,不敢看正宇,伸过一只手去,凭感觉摸到小孙子眼睛的位置:“不要看,不要看,看了鬼要遭报应的。这个地方没有人住,还那么干净,这不明摆着是鬼打扫的吗?让你不要贪玩,我们快点回家,你偏不听,这下可倒好,我们绕近路碰到鬼了……观世音菩萨,弥勒佛,太上老君……各路神仙,保佑我们祖孙,不要被恶鬼缠身……”
老妈妈带着小孙子哆哆嗦嗦地求神拜菩萨,因为紧张,有点语无lún次,佛家道家的神仙都出来了。
边求神拜菩萨,边疾步快跑,老妈妈和小孙子一溜烟已经消失在街口不见了踪影。
正宇只当是看了出笑话,待他们走远了,推门进了瑞王府。
正宇顺着甬石小径来到瑞王府的后花园。
因为是初秋,花园中并没有什么花盛开。花园中打扫的很干净,不见飘零的枯叶。
突兀地伸向空中的树枝子孤零零地随风轻颤,就那么倔强地孤立空中,仿佛是想与秋风争个高下。
那苍老而龟裂的树干,层层裂开,仿佛在讲述一个透着凄凉萧瑟的故事。
一个黑衣黑袍的男子正对着树枝负手而立,隐约可以看出黑色面具上旁逸斜出的金色幽昙花。
这男子正是伏龙域尊上流觞。
“尊上,近日属下查遍陈周两国边境,不见顾六踪影,但据可靠消息,有人在陈国都城建康城见过顾六。”
正宇对着流觞见礼道。
“他在建康城……敢留在伏龙域势力最强的建康城,难道他真正的主子在建康城?”
此时流觞转过身,示意正宇起身,揣测着说道。
正宇见流觞沉思,也不敢打扰,立在一旁,静静等候主子吩咐。
“正宇,你会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手吗?”过了好一会,流觞问了正宇一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
“不……不会。”正宇对流觞冷不丁的发问没有防备,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正宇真正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是目前在建康城的周国皇子。”
流觞仿佛忘了自己刚才问正宇的问题,直接说出自己的怀疑。
流觞两个问题之间的跨度有点大,不过好在正宇也不细问,直接请示道:“尊上,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正宇,背叛伏龙域的人必须死,既然知道顾六的行踪,怎么做也不用本尊细说了。不过你也不必心急,能把人活着带回伏龙殿是最好的。”
“属下明白。”
正宇干脆利索地跟流觞告退之后,只余流觞一人守在瑞王府的后花园。
流觞黑色面具上的金色幽昙花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文澈,你到底是什么人?”
流觞边思索着,边自言自语,不经意间,折断一根光秃秃的树枝。
☆、借刀巧杀人
熙熙攘攘的茶楼里,跑堂的小二颠颠地跑上跑下,热情地招呼着客人。
“小二!”
随着一个粗粝而不耐烦的声音,一个带着斗笠,身着青灰色粗布袍的人出现在茶楼下。
茶楼分上下两层,此时小二正在楼上招呼客人,听到叫嚷,忙颠颠地跑向一楼。
“这位爷,您楼上请。”小二点头哈腰地招呼着,心想这位爷神神秘秘的,一看就不好招惹。
只见这位茶客腿上动作略有迟缓,像是带伤的样子,衣服上隐约沾着黑褐色点子,那是干涸的血迹。
身着青灰色粗布袍的人到得楼上,并不急着解下斗笠,他先是小心地查看四周,待看清楚了,这才放下心来,把斗笠解下,放在手边的茶桌上。
这才看清此人的面貌。
只见这人长得矮小精瘦,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一副精于算计的模样。一副络腮胡子长在他脸上,显得有几分不相宜。
此人正是文澈和流觞一直追讨的顾六!
顾六:“来壶上好的龙井。”
小二:“得嘞……”
小二吆喝着,眨眼的功夫来给顾六上茶。
此时恰巧一个子很高的姑娘随小二身后上楼。
这姑娘脸上敷着厚厚的粉,脸色白得极不自然,个子很高,手大脚大,看上去很是……很是粗壮!
姑娘哭哭啼啼地用手绢遮着半边脸,戴着夸张的大耳环,不过这耳环跟姑娘的身材比例倒也相称。
她走到顾六旁边的一张桌子前,对着正在喝茶的一位客人哭喊道:“相公,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你要……你要……背着我乱搞。”
姑娘再也说不下去了,对着手绢哭天抢地地抹着眼泪。姑娘戴着的两个夸张的大耳环随着姑娘抹眼泪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倒是有几分滑稽。
茶楼本来就是三教九流汇集的地方,自然也少不了爱看热闹的人。
周围茶客听到这姑娘哭哭啼啼的,也纷纷停下手中的茶杯,有几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还打着胆子围坐在姑娘周围。
这样一来,顾六也被围在这其中。
顾六为人比较谨慎,见事情不妙,抬腿要走。
谁知这姑娘眼疾手快,一把拽住顾六。
“这位大哥,您给评评理,他……他背着我……”姑娘拽住顾六就不放手,哭哭啼啼的要他评理。
周围的茶客也议论纷纷,大家很同情姑娘的遭遇,有小心劝导姑娘的,有冲着姑娘相公指指点点的,还有更厉害的,直接冲着姑娘相公淬一口唾沫的。
此时顾六被姑娘死命地扯住,周围又有看热闹的茶客围了一个结结实实的人圈,他是想走也走不了。
众人围观之下,这姑娘的相公倒是镇定,依然老神在在地喝着茶水。
只见姑娘的相公身着宝蓝色长衫,右手桌边放着一柄长剑,眉目坚毅,面部线条硬朗,一副冷硬的表情。
这样的人让人实在无法与负心汉联系在一起。
再仔细一看,姑娘的相公就是如假包换的正宇。
顾六是认识正宇的,一见正宇就明白是伏龙域派来取他xìng命的。他也顾不上评理不评理的,一把推开姑娘,冲着茶楼外飞快地逃跑。
“哎呦,相公,他推我,你可要为我出气,不能轻饶了他。”被推倒的姑娘一个不留神栽倒在茶桌旁,看样子摔得很不轻。
“娘子放心,为夫一定把他追回来,替娘子出气。”正宇自始至终面无表情,边飞快地起身追顾六,边留下话安慰姑娘。
茶客们听完最后一个尾音,已经不见了正宇的身影,大发感叹,说什么的都有。
“姑娘,你相公真是好功夫啊。”
“小两口吵架,不要太认真。”
“你相公看上去不像是负心人,定是有误会。”
一时间舆论都倒向姑娘和正宇的一边,根本不会有人在乎被追打的顾六,茶客们甚至觉得顾六罪有应得,人家姑娘虽是强壮了点,也不能随便当着人家相公的面推倒姑娘啊,人家相公找他算账,也是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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