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里“哼”了一声，大声道：“你这行径，不就是传说中的妖怪罗刹女吗！”
他睁大眼睛想看清楚眼前这个妖怪，是不是像奴隶们传说的那样，长的像老虎，有一张血盆大口。
死也死个明白。
却仿佛被缥缈无尽的水雾遮挡，只看到一个窈窕的白衣人模样。
白衣人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姐姐就告诉你，我姓七，名罗刹，罗刹是我的名字。”
子桑狂点头，道：“嗯嗯，我相信你。”
信你才怪，他心里想。
“那你也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咳咳，我是一个奴隶，没有名字的。”不说名字，就不会被勾魂，这又是蔼爷爷教的。
我有知识我自豪，子桑心道。
水雾中的白衣人好像有点生气，似乎在努力调整情绪，过了片刻，才继续温柔地问道：“姐姐迷路了，你告诉我这是哪里好不好？”
“这里的黑龙都住哪里啊？”
“你平常有没有见过一些练剑的人？”
“剑宗有多少人呢？”
一开始，子桑还能答得上来，渐渐地，后面那些问题他就连听都听不懂了。
那个白衣人的语气也逐渐透出寒意，似乎觉得这个奴隶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当她的语气已经冰冷的时候，天空中突然暴喝一声——“何方妖人！”
一道明晃晃的白光从上直击而下，落入水雾中，落在她身后。
“嘶嗤嗤——”声音不绝，仿佛布匹撕裂。
子桑心脏一滞，这一瞬间分明看到，那白衣人竟然从中间被劈为两半，尸体爆散成烟雾。
眼前出现一把剑。
一把明晃晃的杀人剑。
剑柄上握着一只手，手的主人同样隐在白茫茫的水雾中，看不清楚。
那人徐徐说道：“此乃古越地盘，凭你也敢作乱！”
古越剑派！
子桑心中狂跳，这人一定是古越剑派的真传弟子！这样的身手，绝不可能是等闲之辈。
“那件事，也许可以求他呢？”他想。
朦胧中，却听到女子娇笑的声音，“哼！好凶的剑客，我生气了。”
“她居然没死？”子桑惊讶地看向水雾深处。
天地静默。
缓缓悬浮的水雾，忽然狂暴涌动，转眼间凝练成一条比人身还粗的白色巨蟒，毒牙利齿，宛若实质，呼啸嘶吼着撞向那名剑客。
“铮——”的一声，剑客只是挥出一剑，那水雾巨蟒轰然破碎，爆炸成漫天烟雾，点点滴滴，却又笼罩了他。
这可是大人物之间的对决！
子桑终于反应过来，他还保持着刚才跪地的姿势，此时干脆整个上身都伏到地上，然后四肢并用爬过草地，迅速逃离战场。
什么剑客，什么七罗刹，让他们自己打生打死去吧！
我才十六岁，婆娘都还没娶呢，怎么能死？
奴隶少年，多么机智。
他身后，剑客被一滴水雾沾身。
“蓬——”，一团巨大水汽在他身上蒸腾而起，又凝成一条十几丈长的大蛇，团团缠住剑客，越缠越紧。
“剑来！”剑客一声清喝，匹练似的剑光纵横交错，一瞬间挥出十三次。
大蛇破。
复又生。
“没有用的！”迷雾中传来七罗刹的幽幽一叹，“魔门法术，驭使天地精气，这江水不灭，草露不灭，烟雾不灭，大蛇就生生不灭！”
“那我就斩这烟雾，斩这草露，斩这江水！”
“斩尽一切！”
“剑去！”
一剑挥落，“嗤嗤嗤”，快得竟然与空气摩擦出爆音，一道纯白剑光长啸远去，直入曲江。
一个呼吸后，只听“轰”的一声，曲江上爆出几十丈高的浪花，“哗哗哗——”，江水倾盆而下，如骤雨当空。
江水，竟真的有那么一刹那断流。
下一剑挥落，“嗖”的一声，深深没入周围虚空，芳草汀上芳草沙石尽成粉霰。
月光下，人影纵横穿梭，剑光向四面八方挥去，或刺，或斩，或劈，或挑，每出一剑，必有一段大蛇被切断，爆成水汽，然后蒸发，若是水汽还想凝聚成蛇，他便再次出剑，斩尽灭绝，直到所有一点一滴全都消弭无形！
十个呼吸，一百八十剑！
此刻他身周，已然是一片虚空，仿佛形成一个结界，那些水雾只能在边界四周涌动徘徊，再也无法侵蚀进来。
甚至连月光都被他切碎，难以成形。
万物退散。
“好厉害的剑客！近乎人剑合一，至少也是大乘境界了吧？”七罗刹从水汽中款款走出，脸上蒙着白纱，一双眼睛水波流转，盯着剑客。
“很好，”他浑身大汗，如刀削般俊朗的面庞上浮现肃然，“三年来，已经没有人能让我出上一百剑。我乃古越剑派，剑客明白。”
剑宗之人，自称剑客。客，即是非主。他们认为，剑是唯一，其余皆为外物，自身不过是宇宙之客。
“魔子，七罗刹。”她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顺便提醒他，“我也是大乘境界哦”。
“原来是魔门的人。”明白顿时了然，魔门的人都称自己为魔子，他们信奉的是大自在天魔。
“我们可以谈一谈嘛。人家只想打听一些事情，然后，付出相应的报酬。”她拢了拢如瀑长发，双手又羞涩地抓着衣角，媚眼如丝，斜睨着他。
魅惑，自信。
世界上任何正常的男人，都会被她那种饱含期待的目光所打动。
明白却根本没看她一眼。
也许他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但这无关紧要。
他轻轻抚着手中的长剑，道：“此剑，名月落。当初，铸剑者只在夜晚打铁，在九月的井水里淬炼，吸取子时的月光精华。如此十年，方才出炉。据说，当持剑人挥出全力一击的时候，即使天上的明月，也会被划出黑暗的伤口。”
“月落？好美的名字。”七罗刹眼中起了迷离。
“很美。”他淡淡道，“现在，我可以认真杀死你了。”
“喂，不是吧？你还要打！”七罗刹简直要跳起来，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疯子，“人家都已经原谅你劈我那一剑！你还没完没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断。
因为眼前出现一道光。
上通天，下接地。
避无可避。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一剑。
七罗刹顾不得再说话，手上连连结印，身周白雾翻滚涌动，聚成一条条几尺长的小蛇，飞腾而出，撞向这道剑光。
但怦然消失，不能撼动剑光分毫。
水雾源源不绝，瞬间，又是几百条水雾小蛇飞去。
“嗤——”
仿佛被真火灼烧，水蛇彻底蒸发。
驾驭自然元素极其耗费精神，七罗刹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她一咬牙，身体炸成一团水雾，然后倏忽间在几丈外凝聚成形，刚想喘口气，却发现那道剑光还是紧紧跟随着她。
再也无法忍受！
“不玩了！老娘受够了！老桥，老桥！杀了他，快出来杀了他！”七罗刹近乎癫狂地尖叫起来。
“就算你是古越剑派的弟子，知道很多秘密，老娘也要杀了你！”
“就算你长得再好看，老娘也要杀了你！”
几百丈之外，伏在半人高的草地里，子桑一脸迷茫。
他只能捂着耳朵，默默感叹道，“原来女人疯起来这么可怕！我果然还是一个人过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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