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带着两个孩子坐在府门的地上哭得死去活来,周围的老百姓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议论。卫队长站在她们面前劝说。
卫兵看到舟大人回来自觉开道隔开人群。
“怎么回事?”舟统领问卫队长。
“大人!”卫队长向他一行礼,引他撤后几步说:“这是咱们禁军士兵的家属,哎,说来可怜,前几日出勤出了事,人没了。”
“是什么事?”舟大人皱眉问。
“前几日他上街巡查,碰到一名百姓不小心冲撞了余厚年,被当街踢打,他上前阻止,结果竟然让余厚年迁怒一剑给刺死了。”卫队长低声叹息,眼里流露出一股怨怒。
舟统领一听皱眉脸色顿时沉下来。
那余厚年的德行我是见过,就是个仗势欺人蛮不讲理的小变种,如此草菅人命,难怪惹了众怒。
舟皓转身向那名妇人走去。那女的见是个大官不管不顾的扑上前,我要上前去挡,大人却抬手制止。
“大人为奴家做主啊,我家官人去的冤枉呜”她大哭不止令见者伤心动容。
舟大人从怀里掏出银子,然后向我伸手,我赶紧把怀里的碎银全部抖出来,交到他手上。
他俯下身伸手扶起她说:“嫂子,你先起来。”
那妇人颤巍巍的站起身,仰头看向舟统领。
“这里是些银两,你且拿着。”说着他握着她的手,把银两放在她手上。
“明日再到府内来领取抚恤金,本将定会让他厚葬入土为安。兄弟罹难,是本将的疏漏,你和孩子回去好好过日子,有难处经管来找本将。”他轻声安慰。
“谢大人。”那妇人眼角挂着泪,向大人深深鞠躬。
舟统领面色凝结,转身进了府内立刻叫来了几位副将和官将,下了指令,以后见了余厚年均退避,不得上前干涉。
“你们留着性命要来保卫皇城一片安危,不能枉死。”他严肃的说。
“可保护皇城不就是要保护老百姓么?”一位官将上前说。
“是啊,大人,为何他余厚年如此欺行霸市,我们还要躲着他。他欺负老百姓,我们还要视而不见?”有人附和。
舟大人的手掌握成了拳,脸色微僵缓缓道了四个字。
“顺势而行。”
“大人,这什么意思啊?”有人追问。
“舟统领是说让我们对余家攀缘附会吗?”有人不满道。
“住口!”闻副将上来扇了那人一巴掌,吼道:“混账!舟大人在保护你们,没有命你拿什么保护百姓!”
众人不再说话,舟大人转身离开,闻副将在原地继续训斥他们。
回到书房,舟统领坐在椅子上略显疲惫的向后一靠,闭着眼不语,我上前走近他身旁。
“属下给你捏捏?”见他没拒绝,我伸手缓缓给他垂肩。
“前几日属下见塘子里的荷花开了,不如明日我们去城南塘子逛逛?”我温婉的说。
舟统领依旧闭着眼不语,神色平静像是睡着了一般。
“小时最喜欢看荷花满池塘,每到这个季节就和兄长就去塘子里采了莲子来吃,甜甜涩涩地,可好吃。”
“属下还养过蚕,为了给它们摘桑叶,没少从树上摔下来。”
他睁开了眼,听着我的叙述。
“大人,你见过蚕蛹么?”我轻声说。
“它们长到一定程度,就会吐出一层层的丝,把自己给团团缠住,最后全完包裹住身体。”
见他听得入神,我用两手指尖在他轻轻按揉太阳穴,继续说。
“等它们在里面睡够了c憋够了,蜕了身上最后一层皮,就会破茧而出,飞入空中。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我说完垂眼去看舟大人的表情,他脸色平静看着前方。忽然,他伸出一只手掌抓住我不停按动的手腕,缓缓将我带到他身侧,然后转头看我。
那墨黑的瞳眸里有晦暗不明的星耀闪烁,深深锁住我的眼睛,他脸色温润,微微仰头。
我有些紧张,手腕在他掌心轻轻扭动。
“大人?”我不明其意的问。
感到握着我手腕的大掌用力紧了紧,然后瞬间松手,他扭过头看着书案上的一堆公文。
“你去歇息吧。”他说完打开书卷开始看。
“属下还不累,不如陪着大人。”他听我的话,手下的动作一顿,然后微微点头,我立刻站向一旁。
“坐着去。”他头也不抬的命令。
“哦”我领令走到椅子旁边坐下,刚开始还能坐得端正,可是没一会儿就一手支棱着头,眼皮慢慢沉重。
忽然头一沉,重重的点了下,困得要支撑不住。回眼看,舟统领伏案正写着什么。我索性两手一伸,趴伏在一边的茶几上睡去。但是这种姿势睡得极不踏实,不知睡了多久,胳膊就被压得酸麻,我起身揉了揉胳膊,低头发现身上披了一见舟大人的衣服。
转头看,舟大人依然伏案。
“醒了?”他也不抬眼,轻声问。
“恩。”我应了一声,起身想上去给他沏茶。他却望了我一眼说:“你去歇息吧,不用候着了。”
“大人,还多吗?”我问。感觉他真的好辛苦,还要处理这么多事情。
他点点头,放下笔起身走过来,将外衣给我紧了紧双手搭在我肩上,柔和的说:“都困成这样,还说不累。”
舟大人温柔的不像样,让我呼吸都有些飘浮,点了点头我说:“那好,属下先行告退,大人也早点休息。”
离开书房,回去的路上手里抓着身上的外衣,从手指尖有丝丝的甜意传到身上,撞入心头。
早晨起来感觉神清气爽,我站在门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嗖得一支箭射入头旁的门框,我惊骇的转头去看,只见远处房上一个黑影一闪不见,追也追不上了。拔下箭,取了上面绑着的字条展开。顿时气血倒流,喉咙像被紧紧的掐住。我扔下箭跑去舟统领的书房。
“大人呢?”我抓住门卫小哥的衣襟问。
“出去了。”见我惊慌失措的样子他急忙应答。
“去哪了?”
“上朝去了。”小哥还没说完我就奔出去。
我跑到皇宫外,各个官员已经退朝出来。我焦急的张望舟统领的身影,终于见他缓步出来。
“统领大人!”我跑过去。
见我神色慌张他与旁人匆匆告辞后转身问:“什么事?”见周围人多,我拉了他的衣袖向无人处去。
“大人,师傅他是不是出事了?”我抬眼问他,手紧紧的握着纸条,心在害怕的打颤。
他面色一紧,面颊微绷的问:“你如何得知?”
我呆了,从他的反应看来,是早就知情。我展开手心的字条,他拿起来看了一遍,一手扶住我胳膊说:“你别着急。”
“师傅竟然被余变种抓起来十多日,我都不知道。”我低头自责道,然后抬眸问他:“大人已知此事,为什么不告诉属下?”
他眼底划过一丝谨慎,无奈的口气说:“怕你冲动。”
既然他这么说,我大概也明白,他应该是不会帮忙的,余朝忠本就是他老板,他会为难,这我懂,但他不该瞒着我。
胸口滞闷,我也不说话,转头就走。
“肖沐。”他在身后唤,语气带着些命令的口吻。
我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反而急奔起来,然而才跑出几步,肩膀就被他按住:“你干什么?”
“属下c属下要去救师傅,大人不要阻拦!”我说。
“你冷静一下!”他手掌用力,牢牢按住我。
“师傅有难我必须去,此事属下一人担当,请大人,放手!”我从来没有用这种强硬的态度与他说过话,但是这没得商量,先有老头才有我,路途若没他指引c难受若没他安慰c困惑若没他解答,怎么能有现在的我。
余变种那人残暴成性,变态无理,我不敢想象师傅在他手里会被折磨成什么样。闭上眼拼命忍住眼眶的灼烧感,就算受难我要与老头同往。
舟统领见我如此态度,微僵,一抹复杂的情绪染上黑色眼眸。
“你现在去就是送死。”他紧紧压住肩膀不让我挣脱。
“大人无需多言。”说完我咬牙抬手去挡他的手臂。他没想到我会向他动手,眉头一紧松了手掌,但却转手压住我手臂。我伸手去推他,反被他擒住双手。
“不能去,你根本就不可能救出彭老,去也无用。”他死死抓住我胳膊。
此刻我情绪濒临崩溃,想立刻就见到老头,想知道他怎么样了。我开始不管不顾的挣动,就想挣脱他的束缚,眼泪也开始滚滚而落。但任我怎么扭动闪躲,就是脱不出他的手心。
“肖沐,你冷静一下!”他冲我低声命令。我气喘吁吁抬眼看他,幽怨的开口:“大人说的对,我要冷静,冷静等着看师傅被害死吗?”
“不是此事要从长计议。”他脸色难看的说。
“对不起,属下等不了。”说完我用力甩开两只手,调头走。
脖后猛然被敲击,麻痛的一瞬,我失去知觉。
睁眼,发现躺在自己的房里,立刻起身拿了刀就去开门。
门口多了两个兵,他们见我出来,长刀一挡。
“统领有令,肖大人不得出门。”
‘砰’得一声关上门,我气得在房子里打转。低头看了自己这身军服,不能给舟大人惹麻烦。两下脱掉,换了普通的装扮,这回该行了。
再打开门,我手里迷粉一扬,趁着粉尘扑面,捂住口鼻跑出去。两个兵在身后追了几步就倒下了。出了禁军府,我在街上狂奔,朝着余变种的府邸跑去。
确实冲动,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老头不能有事,只有这一个念头。
“肖沐!”背后又传来舟大人的唤声。
糟了!他这么快就发现。我赶紧转了头绕到巷子里,继续前奔,回头望去并不见他的身影。再调转了方向,我用力向前跑。然而,深蓝的衣影翻飞突然就从头上跃过来挡住我的去路。
“”我停住脚步,直愣愣的瞅着舟统领。
“你能不能听我一言?”他口气放软,尽量用商量的语气。上前一步抬手欲触碰我,我却后退一步和他保持距离。
“大人能不能不管此事?”我平静的看着他。既然你也无法插手,何必拦我。是怕拖累你吗,大不了我抵命,也绝对不会托你下水。
“你的事我怎能不管?”他沉声说。眉头紧蹙,眼底有明显的担忧和焦灼划过。
“谢大人关心,属下的私事,不劳烦大人费心了。”我对他行礼,然后绕开他继续向前。
“肖沐!”他喊道,语气加重说:“你若还把我当做长官,就要听命令!”
浑身一震,停下来。他这是拿身份在压我?转过身怨闷的说:“属下若能回来,甘愿受罚!”
“你!”他神色难看的紧绷,上前猛抓住我的手臂:“彭老吉人自有天相,不要拿性命去做赌注。”
“大人!”我淡淡的开口,抬眼望他说:“当日在云山,属下极力阻拦大人去赴险,大人为何不听?”
他一愣,目光在我脸上来回巡视,表情复杂的挣扎着,嘴唇僵硬的抿紧。靠前一步,他挨近我低沉开口:“我能保障自己的性命,你拿什么保护自己?”
对,你是统领,你本领通天,想保护谁就能去拼命,但是就算我命薄福浅难道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了吗,我为什么不能选择生死,为什么不能去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
“属下的贱命自己做主,不必劳烦大人担忧。”我淡漠的说,撇过头不看他的表情。他的手掌狠狠的一紧,浑身僵硬的将笼罩我的压抑气势给撤离,松了手。
我转身向前去。
这话肯定是有些过分,可我真的想不出别的办法。他尝过这种滋味,应该明白我现在的心情。人总有那么些割舍不了的人和事,他有,我也有。
本以为这下他会被我气得撒手不管,谁知颈后又是一记重击,那一刻,我心里对他的各种愧疚全面崩塌。
再醒来发现我又被乾坤大挪移了,这不是统领大人的房间么。坐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脖颈,靠,你就不能下手轻点。
“恩~”我疼的出声。
“醒了?”舟大人正坐在书案,转头看我醒了,起身过来,手里端着碗。
“大人”我看着他手里的碗,有点胆怯,他不会要给我喂什么失忆的药吧。
他转身坐在我身旁,将碗递给我。
“我让人准备了粥,你从早上到现在没吃饭。”他看着我说。
我揉了揉肚子,接过碗说:“属下给大人添麻烦了。”
“现在能冷静下来了吗?”他看着我一口一口的喝。
“”我不语,看着碗。
“我已打探到彭老被余朝忠关在牢里,没有被害,你先放下心。”舟统领伸手抬了我的胳膊,示意我先吃粥。我端起碗继续喝。
“你师伯王淮之他们肯定也在想办法,你太心急了。”他柔声相劝,不知怎么就让我心绪安宁了许多。当然,最主要的是我根本打不过他,又逃不出他的管束。
“不如,你去找他们问问情况。”舟大人看我不语,又说。
我点点头。
因为舟统领身份不便,我自己去找到了师伯。他们见我来也不意外,知道是为师傅的事而来。
“幸亏舟皓拦住了你,不然给我们添累赘。”师姐柳思寒冷眼对着我说。
“什么意思?”我问。
“我和你师姐他们已经制定了计划,想办法救出你师傅,若你再去打乱计划,就会麻烦了。”师伯王淮之解释。
“师伯,你们计划如何?”我有些高兴,原来他们都在想办法了。
“你无需细问,只要你回去请舟皓稍微配合一下便可事成。”师伯说完观察我的反应。
“舟大人?”我有些犹豫。
“怎么,这么久了他不可能一点都不顾及你吧?让他帮个小忙还不行,又没有影响。”师姐在一边不屑的说。
“好吧,那我回去试试。”我真的不想让他难做,不过事关师傅,我只有同意。
“还有,这次计划,有一个重要的人参与,他刚从江南回来,你一定想见。”师伯笑着说。
“我?”我指着自己,现在除了舟大人和师傅,还真想不到有什么想见的人。
“沐儿”这时屏风后转过一人,挺拔精神,面目柔和看着我。这人长相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竟然和自己有几分神似。
他见我盯着他发愣,笑了几声。
“怎么,一年多不见,就不认识为兄了?”
“什么?”我站起来,有些不能置信的开口:“肖暮云!”
“丫头,怎还如此没大没小,要叫兄长!”他走过来站在我面前。
“”我一时思绪翻覆,不自觉的伸出拳头开始一下一下的砸他。
“你c你跑哪去了?一年多音信全无,你知道娘多担心吗?”好像在他面前我完全不用忍耐可以把情绪发泄:“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假扮男子进禁军府!师傅出事你知道吗?”
“好了,不生气。”他拍打着我的背说:“为兄的错!师傅的事我一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要不是师傅有事,你还不肯出现是不是?”我仰头红着眼圈问他。
“丫头,我不是去玩,是为了追查事情,才不得已隐匿行踪。”他面露愧疚的说。
“那,你这一年多都做什么了?”
“这个,回头在给你解释,我很担心娘怎么样了?”提到娘他面露担忧,还算知道担心娘。
“挺好,但是你要赶紧回去看看她,没你的消息她都添了皱纹。”我说。
“好,不过,要等先救出师傅。”说着他回头看师伯几人。
一别一年多,我和肖暮云聊了许久,直到深夜才不得不告别。
他把我送到门外,叮嘱一番,然后伸手轻轻揽住我,隔着帽揉了揉我的头。
“肖沐。”一声唤,我抬起头望去,顿时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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