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南临 > 正文 第18章 第十七话 玲珑
    冬日渐近,西风冷冽,昨夜新雨,早间天晴,却未见晨曦,夜昭竟像是在一夜间变得惨淡了起来。

    “南夏,南夏,起床了啊!”南夏迷迷糊糊地听到了墨溪在他耳边的低声絮语。他打着哈欠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跪坐在他床上的墨溪,挥了挥手想把她撵下去,墨溪却突地用中指用力地弹在了南夏的额头上,南夏半睡半醒,根本来不及闪躲,小姑娘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力量,疼得南夏直呼出声,瞬间睡意全消。他伸出想要去抓住墨溪,可她机灵得很,早就跑到了一边,南夏坐起身来,揉了揉额头,很是气恼看着她低吼道:

    “墨溪啊!你做什么呢?”

    “叫你起床啊!”

    “不需要!”他一字一句地开口,“我比你大,你应该叫我哥哥的,听我的话,以后不许再做这样的事。”

    “我才不管。”墨溪高高地仰起头来回了一句,娇笑声亦随之传来。

    “”

    “准备吃饭!”墨铭平静的低喝声传了过来。

    南夏轻哦一声,皱着眉头瞪了墨溪一眼,后者摇晃着脑袋,毫不在意。他轻哈出了一口气来,犹自苦恼不已。

    南夏来到后院洗漱之时,四肢依旧有些酸软乏力,可身上的外伤却在这一夜便好得差不多了,让他颇为欣喜。

    早饭过后,他的精气神,又是恢复了不少。馆里又没什么事,他便去屋子里取了自己的脏乱衣服,打算去浣衣房一趟。墨溪吵嚷着要和南夏一起去,南夏拒绝不得,没办法只得带着她一起去。

    小姑娘看起来有些纤弱,细胳膊细腿的她抱着一堆衣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便有些受不了了,不时望向南夏这里。南夏眼角余光瞥到,但见她楚楚可怜,那模样也是可爱的很,一时心软,不由得便是轻笑出声,“给我吧,臭丫头!”

    “啊!南夏你最好了。”娇声笑着,赶紧是把她的衣服都扔给了南夏。这下她便欢快多了,在长街上跑来跑去,就像是只小兔子。他走在后面看着,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却是想到墨溪除了太爱玩闹之外,却还是很听话的,先生有这样一个孙女,大抵高兴还是多过烦恼的吧。

    “南夏。”

    “叫哥哥。”他望着墨溪故意冷声开口。

    墨溪鼓起了嘴来,摇晃着脑袋,故作不明,搞怪得很,

    南夏无奈苦笑,索性是将头转向了一边,不再去看她。

    “你是不是很笨啊!”墨溪绕到了他的身前再次开口。

    “嗯?什么?你说谁呢?”他瞪大着眼睛,满脸的泄气。只觉得墨溪这小丫头也太神奇了些,前一刻能让你觉得她可爱动人,可下一刻她也能毁了所有,这得是多大的本事。

    墨溪缩了缩脖子,装着有些胆怯地说道:

    “难道不是吗?你每天早上都被我捉弄,怎么这么久了你还是躲不过啊!”说完嘟着嘴,头转向前方,以余光瞥着南夏,估计是害怕南夏真的生气,又将一堆衣服还给了他。

    “那是我懒得躲好吗?小丫头,知道什么呀!”

    “不信”

    “”

    回到医馆时,馆内依旧只有墨铭一个,他唤上了南夏一起,却又是要出诊。留下墨溪一个人看馆,自是惹得她的一阵嘀咕,两人都是不理,权当没听见。他们一路往内城去的,南夏不由好奇,内城之中自有王庭药师,用得着请先生过去吗?

    而今次他们要去的地方是玲珑苑,将遇之人恰恰便是那日在夜昭之外所遇的两位黎国公主。

    “先生,我们又用走的?”

    “嗯。”墨铭轻声笑着应了一声。

    “啊!这内城之中都是些达官显贵,请先生您过去,连马车都舍不得派一辆,也太失礼数了吧。”

    墨铭却不如何在意,依旧是笑道:

    “我又不是王庭里的医师,哪敢劳人家以车马前来相接。”

    “自该如此,先生医术在这夜昭城中,若自认第二,何人敢居第一?”南夏却是为他辩解起来,墨铭脸上笑意更盛,却不再言语。来到内城关口处,一番排查登记,才得以入内。

    墨铭对这儿的路途似乎很是熟悉的样子,他们一路避让着来往巡逻的城卫,倒也没人主动来找他们的麻烦。他们不知是绕了多少个圈子,才终于是找到了地方,却是一处独院,看起来不大,实则比起苍云他们所居璃山别苑却是要大得多的。

    “先生,到底是谁请您过来的。”

    “你以为会是什么人?”墨铭反问道。

    南夏看着他睁了睁眼睛,“难道不是什么王公贵胄之类的人吗?”

    墨铭却是摇了摇头,“内城里住的却并非都是达官显贵。”

    “还有别的人?”

    “当然,你也知道燕国是西境的大国,周边沉浮的小国不单单要每年进贡燕国,还需王室血脉在燕国为质,这般才可消除燕国的疑虑,两国才能交好。而这玲珑苑原名西厢阁,此间住的便是黎国留于燕的两位质子。”

    “黎国怎么好像听人说起过?”

    “你当然人听说过了,”墨铭微笑出声,“上月,黎国的两位公主随太子出游,你不是被墨溪拉着一起去看过了吗?”

    “引得万人空巷的就是她们吗?既是那般风光,却为何住在这样偏僻的地方。”

    墨铭无奈地叹出了一口气来,“我听闻她们来了夜昭之后,上门求亲者可谓是是络绎不绝,却无一例外都被回绝。渐渐地,这些人也就失去了耐心,想方设法地刁难起了她们,只想逼她们就迫。而姐妹两人身为一国质子,自是势单力微,又宁死不屈,如今只怕已是落到了无比凄惨的境地,谁也使唤不得,只能求到了我。”

    南夏抬头看着眼前冷落的门庭,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了一阵怅然。心想着他们姐妹两人身居异地,远离故土,又饱受欺凌,得多很可怜啊!他还未见到今天的病人,竟也是心疼起她们来。转念又是想到,自家先生答应来此,难道一点也不怕给自己添麻烦吗?

    “去叫门吧c”

    “哦”南夏赶紧往前跑了过去,抬手敲在了门上,等了一阵,却毫无回应。

    “没人吗?”他嘀咕了一句,又回过头来看着墨铭问道:

    “先生,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墨铭没搭理南夏,只让他继续敲门。

    他便用力地敲了几下,然后就安安静静地等候在了一旁。不多时,门吱哑一声终于缓缓地开启,南夏适当地退后了一步,望向了里面。却见门开如画展,而画中的人,倾城似雪,容颜如梦。少女肤色奇白,柔美如玉。三千青丝只轻轻一绾,着一袭白衣,风吹过,衣裙轻起,稍显单薄,她眉目含忧,更添一丝悲凉。不知为何她的眼角却是挂着泪痕,更叫人心疼。她抬头看见了南夏,而南夏也正盯着她,那日在夜昭城外他与这黎国的两位公主便已是结下了缘分,命中注定,终是再见。少女微微觉得有些奇怪,眼前的人似乎是在哪里有见过,好久她才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墨铭,有些怯弱地开口说道:

    “先生请进。”

    柔声细语,更如渺渺天音。

    “傻小子,走了!”墨铭走到南夏的身边来低喝了一声。

    院子很大,却是枯枝败叶一片,似乎已经有一段日子没人来打扫了。北面墙角处有一片翠竹,临近冬日里却也依旧碧绿,不知是何品种。

    “先生还请这边走。”少女径直在前引路。

    床上躺着的人,长得和她五分相似,虽带着病容,却也是美到极致,只是现下却是昏迷不醒。墨铭走进,搭上了她的脉搏,没过几个呼吸,墨铭便移开了手。

    “先生,姐姐她怎么样了。”少女的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别太担心,”墨铭望着眼前的少女微微笑了笑,“只是心思忧虑太多,又染了风寒,才会昏倒。我开几服药,喝了便会好了。”

    “真的吗?太谢谢先生您了。”少女的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神色,真如云开雾散,一时间更是动人。南夏在一旁瞧着也很是为她开心,只是转念想到今后这两姐妹的遭遇,他天生一颗赤诚善心,没来由地却又是一阵哀伤。想着若她们还待在故土,终日无忧,该有多好。

    墨铭取出笔墨,顷刻间一副药方便出现在了这白纸之上,看得南夏啧啧称奇,好不赞叹。墨铭将它递与少女之时,少女却又突地跪在了地上,一脸央求地看向了墨铭,

    “千玲有一事相求,万望先生答应。”

    墨铭赶紧将他抚了起来,“不用跪着说话,起来吧。”

    她却不肯。只听她哭着说道:

    “今日请先生前来,已是劳烦先生您了。然而千玲和姐姐来此不过数月,在这宫廷之中,却每每受人刁难,先生虽是给了我这药方,千玲却也难以在药府中取到药,故故还望先生怜悯,救姐姐一命吧。”竟是跪下磕起头了来,南夏心下震颤,亦是伤心无比,蹲下身来挽住了她的胳膊,没让她磕下去,将她轻轻扶起,“没事的,先起来再说。”少年看着她轻声开口,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却已是这般灿烂,

    “先生,她们这般可怜,您便帮帮忙吧。”

    墨铭翻了翻白眼,无奈一笑。罢了,反正以后有麻烦都有你南大公子顶着,牵扯不到老头我,便看着少女点了点头。

    “谢谢先生。”少女伸手抹干了脸上的泪水,高兴得像是要惊呼出声。

    “别谢我,你找这小子就好。”

    千玲回转过身,盈盈一拜低声开口道:

    “谢谢公子。”

    “我是先生的学徒,可不是什么公子。”他微微笑着直视着她的双眼,“我叫南夏。”

    少女脸色微红,小声说道:

    “那便谢谢南南公子。“

    南夏又要说话,墨铭却是有些不耐烦了,挥了挥衣袖说道:

    “好了,南夏随我回去取药吧,之后的复诊,换药这些事,也交给你来做吧,就当是对你这三个月所学的第一次考较。”

    南夏自然没什么意见。千玲又取出她贴身的玲字玉印,交给了南夏,说是进出上城会方便许多。

    回去的路上,南夏认认真真地记下了去往玲珑苑的路线。墨铭瞧他这般认真地模样,忍不住笑道:

    “臭小子,你知道刚才所见的两位女子是什么人吗?”

    “先生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她们是黎国的两位公主。”

    “既然知道他们是黎国的两位公主,你却为何还要央求我帮她们。”

    南夏愕然,有些不明所以,便问道:

    “他们那么可怜,为何不帮?”

    墨铭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她们毕竟是黎国的两位公主,客居于此,受人刁难实乃在所难免。不过既是在这王庭之内,那些刁难她们的人自然不会把事做绝,总会留些余地,绝不敢让她们有性命之忧。”

    “先生难道是要让我看着她们受人欺凌?”

    “可你只能帮得了她们一时,不是吗?”

    南夏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大人常言,恶小而为,是为大恶,善小不为,实乃不善。既是看见焉有不帮之理。”

    墨铭看了看他,颇为欣赏他的言语间的风采,只是他历经世事,所思所想自然与他不同,少年既有自己的想法,他也就没再多说。

    回到医馆之后,南夏取了药,很快便给她们送了过去。正打算离开,却想到她未必就会煎药,便没着急离开,在一旁偷偷望着。千玲寻来了药炉和炭火,可好久也没有将火点燃,倒是弄得她自己灰头灰面的,让南夏觉得很是有趣。

    “我来吧。”他轻轻巧巧地走了过来,微笑着望向了她。

    少女瞪大着双眼,呆立在了原地。

    他把炉子从少女的身前拉了过来,双手成印,往炉子里轻轻一指,真气流转,只过了几个呼吸炉子里的炭火就凶猛地燃了起来。千玲一脸惊喜地看向了他,南夏只是微微笑着,并不觉得得意。少年本便俊秀无双,身上的气息又淡然温和,却叫少女觉得很是亲近。

    “公子你真的只是个学徒?”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怯弱如她,竟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我叫南夏,对北之南,极署之夏。”南夏故意睁大着眼睛看着她,她有些害怕,下意识地便往后躲了躲。

    “南夏。”她小声地唤了一声。

    “嗯。”

    “你的名字简单得有些有些奇怪呢。”少女抬起头来看向了他。

    “是呢!你也觉得奇怪吧。”他微微笑着看了过来。少女愣了愣,又是有些不知所措。

    “你呢?”

    “诶?”她轻呼了一声。

    “你的名字?”

    “我”少女瞪大着眼睛看着他,在这之前可从未有人问过她额名字,“我我叫千玲。”

    南夏看着眼前的炉子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南南公子,”她总也还是唤不出他的名字,“你也是练气修行的人吗?”语气却还是一般的怯弱。

    “幼时便随大人一起修行。”看着她的模样,他心中再生怜悯,说话的声音一下子是小了许多,怕吓到了她。

    “那你很厉害吗?”

    他微微笑着哈出了一口气来,轻声开口回应道:

    “算不上有多厉害。”

    她便不说话了,低头盯向了燃烧着炭火的药炉。

    “熬药之时,其中火候掌控,过水去渣等等工序你大概也是不会的,都交给我吧。”

    “啊!”她下意识地便惊呼出声,立马便伸手捂住了嘴,却是未曾想过熬药会这么麻烦,她看向南夏,对少年愈发感激。

    南夏见她身体格外柔弱,怕她在一旁站得久了,手脚会发麻,便对她说道:

    “你不用在这儿等着,去屋子里坐着吧,我看着就好。”

    她却是摇了摇头,笑着对南夏说道:

    “没关系的。”她的脸上终于是泛起了笑容,一时更显倾城。

    “那好吧。”他低头又继续观察起了炉中的火候。

    千玲对他似乎很是好奇,南夏在一旁正当尴尬,不知该聊些什么的时候,少女又是开口了。

    “你真的是医馆里的学徒吗?”

    “对呀!”南夏一脸疑惑地看向了她。

    “可是”

    “可是什么?”他笑着问道。

    “你周身所穿衣物,材质似乎都是上上之品,可不像是学徒穿的。”

    他低头打量了自己一圈,旋即张大着嘴巴轻声笑着点了点头。他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开口说道:

    “几个月前,我被别人打成重伤,险些丧命,流落在此,幸得我家先生出手相救,才活了过来。醒来之后身上别无长物,无以为报,只得成了先生的学徒。所以我可没骗你,现在我真真正正地是个学徒呢!”他居然是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原委。

    千玲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此刻她终于知道自己在看到他的时候为何会觉得熟悉了,原来那日躺在马车里的那个少年就是眼前的他。记起他浑身鲜血淋漓的模样,却是想知道他的伤有没有痊愈,伤口还会不会疼。

    药终于是熬好,待一切结束后,南夏便告退离开了。将走之时他告诉千玲明日还会再来,少女当时只是愣愣地看着南夏,对于少年的话却并未抱有太多期望。

    回到医馆差不多已是到了午间,他想起了昨日月一说的话,打算去别苑里看看苍云几人到底有没有坑到钱。饭后稍稍休憩了一会儿就自行出了门去,来到了璃山。果不其然,他们却都是在的,几人似乎也正准备来找南夏,那模样一瞧,南夏便知他们昨日肯定没坑到钱。南夏既已来了,众人便也不急着出门,五人难得聚齐,都很是高兴,宁天不知是从哪里寻了一壶酒来,温在了炉上,打算喝完再走。

    “这才什么时辰就开始喝酒了?”

    “难得齐聚一堂,怎能不喝两杯。”

    南夏推辞不得,只好是端起了杯盏来。虽是香甜的淡酒,可南夏第一次喝,杯中之物入得口中还是觉着难喝至极,只咽了一口便将杯子放在了一旁,众人也不怪他,喝不下便算了。隔了良久,南夏仍觉口中之味还未淡去,似有呕吐之感。苍云重新给他倒了一大杯水,等他全部喝下,才开口问道:

    “听月一说你们昨日打得很起劲,看来你的进步很大嘛!”

    南夏抬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旋即吐出了四个字来,“勉勉强强。”

    “勉勉强强吗?常人伤筋动骨,只怕现在还躺在床上,你却只用了半个月便就下了床,实力更是不退反进,我可真想把你切开看看你的身体和我们到底有何不同。”

    南夏一脸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识离他远了些。

    一壶酒喝完,苍云呼喝一声,带着众人一起出了门去。南夏和月一跟在他们的后面,却始终都是一脸的犹豫,整的要跟他们去干那档子事儿吗?

    一路走走逛逛,众人也是有说有笑,到了下城,终究还是来到了那处高楼外,门前有一块大匾,上面只写了两个字一一一一一一‘演楼’。南夏初见,不知其意,他还以为苍云良心发现,不打算带他们去坑别人了。走进了楼里,却闻人声鼎沸,他们几个挤了好一阵子才走到了最里面。

    “这什么地方?”南夏忍不住问道。

    “斗武场。”苍云淡淡笑着吐出了三个字来。

    “不是叫演楼吗?”南夏瞪大了眼睛看向了他。

    “演楼就是斗武场。”他探出两只手来,用上巧劲,将南夏和月一一起推到楼台的边上去。楼高五重,却见看台无数,一眼看去,多是达官显贵,世家公子,商旅巨富呼朋唤友在此玩乐。他们或是怀抱佳人,或是饮着盏中美酒,娇笑声,怒骂声,喘息声连成一片。如此糜烂景象,南夏和月一第一次看到,几乎难以直视。最下方有一处巨大的圆形斗场,此时正有人在下方比试,不多时其中一人便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哈哈哈”却听得看台上有人大笑出声,得意至极,“王大人,你是现在给钱呢,还是我自行去您府上取?”

    “些许钱财,本大人还会拖欠不成。来人,送去给他。”

    “哈哈哈那便谢谢王大人您了。”那人大笑出声,说着扔出几锭金银赏给了身边的一众仆从,又是惹得一番献媚讨好。

    “谢公子,可还遣人再比一场?”场下的掌事压住了全场的声音出声询问道。

    “还比什么?公子我赚了钱,自当是去逍遥快活。”说完大笑着站起了身来,走向了出口,却又是引得一干人等的一阵嬉笑怒骂。方才那位输了钱财的王大人一脸愤恨地看着这位谢公子,脸上隐隐闪过了一丝杀机,后者全然不惧,冷冷一笑,笑得更畅快了几分。而场中那具还在抖动的身体,到现在都还没人去管,人心冷落竟已至此,南夏在看台上望着不自觉地便握紧了拳头。

    苍云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低语道:

    “世间人心的龌龊和贪婪,我等根本无法想象。就看着吧,别急着愤怒,你们连愤怒的资格都还没有呢。”

    两人怔立,相视无言。只觉脑袋中轰然一声炸响,仿佛是有什么崩塌了一样。

    “走吧,先找地方坐下。”

    很快下面的场地又被清理了干净,掌事者从暗中走了出来,吆喝不断,询问着接下来还有谁愿意上苍。苍云瞥了一眼身旁的南夏和月一,慢悠悠地站起了身来,走到看台边上朗声开口道:

    “烦请帮我设一车轮局,,吾弟年幼,不知天高地厚,还望各位能挫一挫他的锐气。”说完淡淡笑着,一脸不屑地扫向了看台上的这些人,此次前来他们都没戴面具,且一行五人,故而才未被旁人认出。

    “好大的口气,这车轮局鲜有人设,哪家来的混小子?”登时就有人怒喝出声。

    苍云只呵呵一笑,端起酒来豪饮了一口,“小子来自哪家,却是不便相告,只是吾弟年仅十六,各位莫非是怕了不曾?”他不惜言辞,恨不得把众人的怒火散得更旺些。

    看台上的人顿时就笑骂开了,“我看你们是来找乐的吧,回自家玩去,别在这儿丢人。”

    “在下可不是来找麻烦的。”

    说着在身上摸出了一只袋子,拉开系绳,将里面的一应珠宝全都倒在了一旁的条案上。

    “这些珠宝,价值不下十金,谁若胜了,这些就都是他的了,可有人敢与我对赌。”他话音落下,满座一时哗然,十金却已不是一笔小数目。有人怒骂,“哪里来的败家子!”

    月辞走上前来,在苍云的耳边小声说道:

    “是不是玩得过了些,要是出了差错,那乐子可就大了。”

    “无碍,要对南夏有信心,他可是当代影月的唯一门徒。”他伸出手来拍了拍月辞的肩膀。

    “我?”南夏一脸的不乐意。

    “还能是谁,去吧,好玩得很。”说着苍云一把抓住了南夏,将他扔到了场中。苍云用了一丝巧力,以至南夏在下落中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形,落地的动作可谓狼狈不堪,险些摔倒在地。惹得周遭的看客哄堂大笑,嘲弄出声。南夏有些气急败坏地看着苍云,他深受慕风感染,又得兮遥时常训诫,向来谦逊守礼,最重风度,苍云如此作为,当真让他有些恼怒。后者却不理会,又是大口地喝起了酒来。

    “我以为这小子是一狂徒,原来只一醉汉。他这弟弟如此实力,也敢让他下场”

    苍云不以为意,突地朗声笑道:

    “各位大人,我已将钱财置于此地,措手可得,竟无人来取吗?”台上众人不清楚苍云他们的身份,才会一直无人下场,然重利之下,又有多少人禁得起诱惑?果不其然,苍云一番言语,有些人终于是忍不住了。

    “有何不敢?我便与你对赌。”说话之人就坐在苍云他们的对面,身后站着一众侍卫,看起来似乎来头不小。只见他唤出了身后的一人,伸手指了指场下,那人当即翻身而下,一番姿态却是要比南夏华丽得多。

    武场的掌事走到了场中,朗声开口说道:

    “武场规矩,生死各安天命。”说着缓步退了开去,各处又是一番动作,此地的主人亦是设了赌局,让众看客来赌其中胜负。南夏的赔率异常之高,然却无人问津。几个呼吸后那位掌事的声音再次传来,“武斗开始!”

    “小子,你可别怪我,我也是受了主人之命。”

    南夏微微笑了笑道:

    “你先出手吧。”

    “哼,狂妄!”话音落下之际那人便闪身向南夏攻了过来。南夏如今的实力较之数月之前已是不可同日而语。面对如此对手,却实在是难以提起半点兴趣。他微微皱起眉头,双手环抱于胸前,待得那人临近之时,稍稍侧身,一腿踢出,那人还来不及反应,便飞出几丈之外。而南夏会回转过身,站回了原地,依旧是环抱着双手,仿佛根本未动。他的力道拿捏得很准,只是让对方暂且没了行动之力,歇息几日自会好转。

    满座又是哗然,惊掉了一地下巴。

    “这这是什么?我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就结束了。”

    苍云在看台上愈发地放浪形骸,只听他朗声笑道:

    “来人,给我送最好的酒来。”

    此刻再无人敢看轻他,只觉这一行人神秘无比。伙计送来酒后,他抱起坛子又是豪饮了一大口,大笑出声“果然好酒。”

    嗖的一声,迎面飞来了一个锦袋,被苍云稳稳地接在了手中。他放下了酒坛子,朝着对方拱了拱手道:

    “多谢!”

    对方只是冷笑,未做应答。苍云提起锦袋,哗啦哗啦的声音响了起来,袋子里的珍奇异宝一个接一个滚落在了条案上,他又是抬头笑望向了众人,“诸位且看好,我这桌上,如今已有二十金,可还有人敢与我对赌?”四下一时寂静,竟是无人敢应。等了一会儿,苍云又是低笑出声,慢悠悠地开口说道:

    “夜昭一国名都,早先便听闻这里英豪无数,故我等才行游至此,今日一观,果然传言多假,实在是令在下失望。”

    话音落下,且不论周遭的赌客,便是身后的月一等人也都是面露惊愕,暗道,“他莫不是真的醉了,已经开始自泄家底?”

    苍云的狂妄,让看台上一下子炸开了锅,终于又有人下场了,此后更是连续不断。一拳掌腿南夏尽皆以一招败之,看台上,哗然之声更盛。

    砰地一声,南夏又是一掌将对方的高手轰飞在木柱之上,倒地不起。月一几人立马便就风风火火地跑过去将钱收了回来。他们在赌桌上赢的暂且不提,此刻光是苍云身旁的条案上就已有不下千金之物。

    苍云愈发猖狂,言语之中挑衅之意更浓,只当这夜昭城中都是些土鸡瓦狗,惹得群情激愤,怒骂不止,不多时便又有人坐不住了。

    “阁下真以为我王都无人吗?”清冷的声音在重楼顶端的看台上响了起来,很年轻的声音,应该也是个少年。

    “自是不敢,不知阁下如何称呼?”苍云笑着问道。

    “青侯府,青宣”说话之人从幕帘中走出,身后跟着两名随从,果然是个英武少年。

    “青宣?莫不是青侯府的宣公子?他竟然会来这种地方。”看客们又议论了起来。

    “的确是青侯之子。”

    大抵是酒喝得太多了,苍云揉了揉有些浑噩的脑袋,稍稍打量了一番,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

    “阁下,可是要打算亲自”话音还未落下,却听那宣公子冷笑出声,“我侍卫出手即可,我给你机会让你来挑一个。”

    苍云脸上笑意不减,暗想,我怎知你话中真假,若是你护卫实力奇高,南夏岂不是要吃大亏,我看还是你下场交手比较好。便不动声色地对南夏使了个眼色,南夏怎会不知道他的意思,本来是不想理他的,但想着自己若是一时大意输了,苍云他们几个岂不是真的要去喝西北风?无奈,他只好也学着苍云的样子出言讥讽道:

    “阁下不敢亲自下场,自找借口,莫不是怕了?早闻王侯之家多是奸诈小人,今日一见,难道当真如此?”他语气淡然,声音洪亮,颇具风度,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实在让人难以生出好感来。

    “这小子,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青侯府的人也敢得罪。”

    “得意忘形。”

    “我看是疯了。”

    南夏把众人的话听在耳里,却是满不在乎。正要继续出言相讥,却见那宣公子往前踏了两步,众人一时间都是屏气凝神,不敢言语。只听他沉声说道:

    “如此正好。”说着从看台上飞身而下,稳稳落地,引来喝彩声不断,一半是在拍马逢迎,一半倒也真的希望这宣公子能挫挫南夏的锐气。

    “押注了,赶紧押注啊!”看台上又是一片慌乱,青宣出场之后,南夏的赔率一下子竟又是高了上去。苍云给身后几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买去。

    青宣平平望向了对面的南夏,低声冷语道:“你手中既无剑,那我便也不用剑了。”

    南夏只微微一笑,淡淡开口说道:

    “用也无妨。”

    青宣双眼一凝,率先出手袭来。这一出手,南夏便知,对方真气不弱,所用招式也是不凡,可在南夏看来,还是还是有些弱,是真的弱。几十个回合后,青宣脸上凝重之色渐显,而反观南夏却仍旧是一脸的轻松写意,步伐时急时缓,游玩一般,要多潇洒有多潇洒。两人拳掌相接,分离开来,南夏稳稳站立,看向青宣却是好意说道:

    “你的招式我已经看透,你不若认输吧。看你在夜昭似乎是个大人物,若是被我打倒在地,岂不是失了颜面,如何?”

    “好大的口气!你当真以为赢定我了吗?”

    南夏直视着他,淡淡说道:

    “你全身的真气大概是用去两成了吧。”青宣默运真气,立马便就瞪大着双眼,惊异莫名。

    “喂!想好了吗?”

    青宣回神,冷眼看了过来,“武者相斗,岂有退让之礼。”

    南夏淡淡笑着摇了摇头,“随便你了。”话音落下,他的身形一闪而动,刹那之间便到了青宣的眼前,速度之骇人比之刚才何止快了一倍,四下惊叫,青宣更是脸色狂便,匆忙间只来得及一拳挥出,想要顺势抵挡,可在他拳头挥来之时,南夏的身形却又瞬间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南夏的声音响起在了他的身侧,随之而来的一脚横踢,扫向了青宣的后背,南夏有意避开了他的要害,自己本便是麻烦缠身,眼前之人似乎大有来历,他可不敢把对方给打残了。

    “公子!”他的两个侍从急忙飞身而下,将跌落在地的青宣扶了起来。

    “太快了,根本就没法看清,这到底是些什么人?”

    “哎呦!我的钱啊!”却又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我没事,他并无伤我之意。”青宣推开了自己的两个侍卫,随即抬头看向了南夏,却是微微笑道:“阁下一行都乃神人,在下佩服。”竟是低头拜了拜。

    这等场面于南夏而言却是从未有过,但觉诧异,愣了愣才微微笑着应道:

    “公子客气。”

    “是我太过托大,改日若有空,还望诸位到青侯府一叙?”

    南夏不知该不该答应他,只好是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我来这本想着只是瞧瞧热闹,却没带多少钱财,改日再交予诸位可否?”

    青宣抬头望向苍云,后者却只顾埋头喝着新上的美酒,青宣只好又低下头来头看向了南夏。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道:

    “阁下不要望了便好。”

    “公子大可放心,我青侯府决计不会拖欠一分一毫。敢问公子居于何处?”

    此言一出,周遭转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南夏抬头望了望突然屏息的一众看客,目光流转,心里突地有了些别的想法,他微微笑着看向青宣问道:

    “阁下可是居于内城?”

    “正是。”

    南夏拍了拍手,旋即开口说道:

    “如此甚好,你将所欠之物送到玲珑苑便可。”

    玲珑苑在这夜昭可谓无人不晓,南夏此言一出,众人只以为南夏也看上了黎国的那两位公主?又是惹得一阵议论,冷笑不断,众人心想你们行游至此在这玩玩也便罢了,若胆敢去招惹王庭里的人,除非你是中州上使c七神后裔,否则断然是死路一条。而南夏却并未有这么多想法,他一来是不想暴露自己的所在,二则,他不忍看到千玲姐妹再继续受苦,想着今天已经是坑到了不少钱,剩下的那些若是送与她们,姐妹两在夜昭的日子怎么也会好过一些。

    “玲珑苑?”青宣哑然失笑,莫名讶异,却没多问,微微笑着回应道:

    “敢问公子大名?”

    “南夏。”他朗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可刚一说完便是后悔了,暗呼糟糕,要是龙渊的人追查到了他们该怎么办?瞥了瞥苍云,后者神色未变,似乎没怎么在意。

    “今日我回返之后,便会遣人送去,告辞!”临走往苍云那里也是拜了拜,苍云好歹是放下了手中的酒坛,回了一礼。

    青宣走后,再无人胆敢下场。

    他们收拾好东西出了演坊来到了长街上,身后隐约跟着不少人,几人毫不在意,只管是大大方方地走着。可没走几步,四人凭借着高绝的念力很快便瞧出了不对劲,南夏以天人合一之境,更是早早地就瞧出了不同,暗呼倒霉,这么快就找来了?

    “有杀气”苍云回转过身,淡淡开口。魂游之力弥漫,银白的长剑从他的掌心缓缓显化而出,横在了他的身前。本是喧闹的街道,转瞬间就没了人影,周遭黑影涌动不知潜伏了多少高手。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真气流转,醉意顿消,却是微微笑着自语道:

    “来夜昭已有数月,有意思的事情终于要来了吗?”

    但见前方缓缓地走出一个人来,身形很是高大,墨玉的面具遮住了脸庞,令人瞧不真切。苍云环抱着双手看着他,好整以暇地问道:

    “尊驾莫不是要留我等喝酒,竟如此盛情?”

    “只要诸位愿饮,酒水管够。”

    “多谢盛情,我等若是有意,自会再来,下次再喝亦是无妨。”

    对面的黑影冷冷地笑了两声,才继续说道:

    “我等好意相请,公子是打算一走了之吗?”

    “既是相请,却不知阁下是谁?”

    “酒桌上自可与公子细说。”

    “可我还未曾答应。”

    “公子方才喝了那么多的酒,此刻还未察觉自己周身真气凝结阻塞,一身修为只剩十之一二了吗?”

    南夏四人具是大惊,瞥向苍云,却瞧见他仍是一脸的笑意,心下方才稍安。

    “你指的是这个吗?”他摊开手,一团白色的粉末在他掌心飞舞飘散,他真气念力强绝竟是早便逼出了体内之毒,“若是我猜的不错,这必是魂禁之毒。”

    来人虽是惊诧莫名,却还是笑着应道:

    “公子好眼力。”

    “此等歹毒之物,向来为人所不耻,可偏偏有那么些魑魅魍魉,以杀人为业,门人遍及各地,犹好搅动世间风云,最喜炼制此毒,阁下可知他们是谁?”

    “未曾听闻。“

    “阁下说笑了,你们不就是鬼绝之人吗?这魂禁之毒可正是你们最喜炼制的东西。”

    “呵“低沉的笑声响了起来,“影月之人,向来远离世事,诸位此行,不知又是何意?”

    他们互相道破身份,心下都是一样的惊异。面具人惊异于他年纪轻轻,见识却广博至此。这魂禁之毒炼制颇为不易,便是门中弟子若是不够熟悉也会认错,可他却偏偏识得,更因此而被他看出了身份。而苍云,他自认来夜昭之后行事小心至极,唯一知道他们身份的人便是医馆的墨铭。然而早在当初南夏昏迷不醒之时,墨铭便已猜到了他们一行来自于影月,他若有意加害,却又如何会选择救得南夏的性命。转念又想,难道是龙渊之人不敢自己出面,不惜请鬼绝出手,可这还是说不通,他们与龙渊的恩怨尚且只存于南夏与龙野之间,大抵不过是后辈之争,说到底也算不得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且若真是龙渊指使,欲围杀他们,不是须得越快越好吗?为何要等到数月之后,就不怕影月高手早便潜伏在此?如此,他们到底又是受何人指使,那些人又是如何知晓了他们的来历?他心下猜疑不断,可答案却似在重重迷雾之中。苍云心下依旧留有一丝淡定,他不动声色地开口应道:

    “影月镇守雪域,远离世事是真。只是门中后辈外出游历又有何不可?”

    “影月如何行事,与我何干。不过受人之托,就须得忠人之事。”

    说着他轻轻扬了扬手,光芒涌动,隔绝了天地,刹那间风起云涌,昏暗一片。饶是以苍云的念力也破不了这被预先布下的结界,心中惊诧更甚,他十分严肃的低语道:

    “全力出手,切莫托大。”话音方落,只见寒光一闪,他速度之快,瞬身而动,来到了面具人的身前,剑芒凌厉,如若幽冥之光,可留在原地的却只是那面具人的一道幻影,他一剑落空。念力狂扫,将其牢牢锁定,紧随而去,剑若奔雷,携魂游之力,剑势陡然凝聚,速度更快,只若幻影,瞬息间,连挥了七剑,只是鬼绝向来以身法玄奇,术法诡异著称,即便苍云这七剑之术,乃是他苦练至今,可谓生平最为得意的一套剑术,却也被对方堪堪躲过。面具人虽然躲过,只是心下凛然,心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影月剑术,攻伐果然世间第一,他们若是成了刺客,世间的风云怕就不是鬼绝能左右的了。

    月一引动了杀字秘术,顷刻间双眼赤红一片,而与鬼绝之人杀气内敛不同,他的杀意惨烈至极,仿若来自九幽禁土,念力所至,鬼绝门人只觉魂海动荡,一身实力只剩十之七八。南夏真气暗含流风之意,本就至为锐利,他重伤痊愈之后,气刃之威更强,几有无物不破之势,一时竟也是也是无人可挡,反而逼得周遭高手退却,不敢挫其锋芒。

    苍云对真气的掌控虽无法像南夏那般神乎其技,但胜在真气强绝,此刻剑芒更胜,搅动此间风云,引得惊雷阵阵。面具人愈发惊异于他剑势之强,心下惊惧,渐生退意。却也怪不得他,鬼绝之人,是天下最为可怕的杀手,向来隐于暗中,仿若无形,只求一击必中,若是无果,绝不会与人缠斗。只是他们此番受人之命,却不是要收他们的性命,不过是要看看他们一行人的本事,顺带试探此间是否有影月高手蛰伏而已。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五人实力高绝如此,哪里还需要影月的高手随行来护卫他们的周全。

    想起那日,鬼绝之地来了一行人,以一位少年为首,年纪轻轻,可却引得整个鬼绝之地震颤,饶是他在鬼绝身处高位,可也不敢对那少年有丝毫的不敬,只因那少年乃是七神后裔,临天选主。受命之时,他对将遇之人还满是不屑。此刻观来,这一行人果然值得临天如此重视,但却不知临天遣派他们前来试探,其意到底为何?现下他们的目的已然达到,退意更浓,当即便冷笑出声,“此间事毕,他日再会。”

    他手指连动,迅疾无比地掐出几个印诀,眼前结界溃散,鬼绝之人突地化为袅袅青烟,随风而去,很快就寻不见踪影。

    苍云看了看瞬间变得清明的天地,心中疑惑更甚,光芒涌动,他默默地将长剑收回了魂海。

    “这就走了?”月一皱着眉头问道。

    苍云轻呼着气点了点头。

    “为何?”月一继续问道。

    “不知,”他转身看着众人缓缓地摇起了头来,“能布下此等结界,定然还有更为强大的高手在这才是,或许是传说之境的人物也说不定。那等人物想要擒住我等想来容易得很,可他们却偏偏选择了退走,当真是奇哉怪也。”

    “管那么多干嘛?反正都已经被打跑了。”宁天的神经向来大条,却是毫不忧心。

    “没那么简单。”月辞看着众人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气来,“来人虽是布置结界,阻断了天地,可动静如此之大,夜昭的人总也是能觉察到的,只是却迟迟不肯现身,也不知是为何?”

    “只怕是不敢,”苍云冷冷地笑出了声来,“‘鬼绝’亦可言之‘诡谲’”他伸手在空气里写出了这两个字来,所谓趣从容其勿述兮,骛合遝以诡谲。他们行事向来毫无道理可言,世间也因此而无人愿意招惹他们,夜昭之所以作壁上观,怕也是因为如此”

    “南夏,你以为墨铭先生如何?”苍云转头看向了他。

    他与众人一样,脸上一直都有着浓浓的不安,方才也在思考着此事会不会和墨铭有所关联,此时听他提起墨铭,心下猛地一凉,却又立马摇起了头来,急声开口道:

    “先生行事向来和善可亲,断无半点害人之意,你们千万不要怀疑他。”

    苍云扬了扬手,微笑着轻声说道:

    “我并没有怀疑他的意思,只是很好奇鬼绝的人到底是如何知晓我们在这儿的。”

    众人一下子又沉寂了下来,犹自惊疑不定。只有月一,眉头渐渐舒展,似是已经想到了答案,瞥了瞥众人,却还是没把心中的想法告诉他们。

    次日清晨。

    “南夏,南夏”

    小丫头每天都比南夏起得早些,此刻又是跑来捉弄起了他。

    “啊!”他轻呼了一声,“不许趴在我的床上。”

    啪的一声,墨溪的手掌重重地甩在了南夏的额头上。

    “墨溪!”南夏坐起身来,咆哮出声。

    “吃早饭了,还不起来?”墨铭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

    “哦”

    先生,你是和墨溪串通好了的吗?他在心里暗自诽腹

    “这下相信自己是笨蛋了吧。”墨溪得意地冲他吐起了舌头。

    “”

    他心里一直在想着昨日之事,早饭吃得有些慢吞吞的,便是平日里最爱吃的粥点。今天也觉得没什么胃口。墨铭看得心下发笑,忍不住问道:

    “你今天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啊?”他吓了一跳,险些掉了筷子。

    “哎瞧瞧你这心不在焉的样子。”

    南夏有些尴尬地咬了咬嘴唇,随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向墨铭问道:

    “先生知道知道鬼绝吗?”

    “怎么,昨日遇见的就是他们?”

    南夏微微睁了睁眼睛,“先生已经知道了?”

    墨铭笑了笑,并未回答。南夏便继续开口道:

    “昨天与他们交手,那些人分明是能轻松擒住我们,可最后却又无故退走,实在令人费解。”

    “这就是你一直心神不宁的原因?”

    南夏点了点头,突地又想起昨日苍云最后的问话,心下烦闷,忍耐不住,终是开口问道:

    “他们他们似乎很清楚我们的来历。”南夏说完小心地看向了墨铭,观察着他的反应,心里一阵地祈求着墨铭千万不要发火。

    “你怀疑是我泄露了你们的身份。”墨铭微微笑着看向了南夏,依旧是慈眉善目的模样,似乎并不恼怒。

    南夏顿时肃然,却是立马恭敬地跪伏在地上朗声说道:

    “先生恩情,夏穷其一生也难以还尽,如何敢去怀疑先生。”

    墨铭无奈摇头,让他坐回原位,继续吃饭。旋即轻叹着气,淡淡地开口说道:

    “不怪你,或许当真与我有些关系。”

    “先生?”他瞪大着眼睛看了过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并非你想的那样,”他笑着摆起了手来,“我虽未曾向旁人透露你们的身份,只是我来历有些有些特别,虽久居夜昭,却始终还是在他们的监察之下。你待在医馆已有一段日子,那些人难免对你心生好奇,以他们的本事,想要查清你们的来历,却是简单至极。大概是不便对你们出手,才给鬼绝传了令去。”

    南夏愈发惊异,“能指使鬼绝之人会是什么样的存在?”

    墨铭笑了笑只是说道:

    “你放心便好,哪怕是鬼绝背后之人,却也不敢随意对你们出手。”他似乎不愿在与南夏多说。

    “可是先生”

    “忘了吗?你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待会还得玲珑苑呢。”墨铭微微笑着看了过来,一句话就把他堵了回去,他不好再继续追问。只得应道:

    “知道了,先生。”

    他照着昨日的方子配好了药,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内城的关口处,一番审查登记之后,他入得内城,循着昨日的路线,很快便来到了玲珑苑。

    来开门的还是千玲,瞧见她,少年本还有些烦闷的心绪不知不觉地却是淡了许多。

    “南南公子!”少女的脸上显露出了一抹吃惊,令南夏很是奇怪。实则少女以为他在知晓她和姐姐的处境之后定然也会像其他人一样躲得远远的,没曾想到今天他竟真的如约来到了这里,心下感激更胜昨日。突地又想起昨日青侯府送来的那些东西,当时来人只说是帮一个姓南的少年送过来的。而姓认识的人中,姓南的少年却只有一个,便是眼前的南夏。只是,一个行游在外的人,如何会有那么多钱啊!

    “你你来了。”不知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她才敢抬起头来看向了南夏,一时间呼吸也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少女的异样,他毫无所觉,睁大着眼睛微微笑了笑道:

    “险些忘了,亏得先生提醒,才记了起来。”

    “公子里面请。”

    南夏迈步走了进去,此刻就只他们两个人,一时间却又都变得有些局促。千玲在前面引路,南夏不知该说些什么便问她的姐姐的状况如何了。

    却听她很是欢喜地开口说道:“烧已经退了,方才将将睡下。”说话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大了许多。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微笑着点了点头道:

    “先生的医术的确高明。”

    他们来到后院,南夏帮她提来了药炉,点了火,又在院中开始了熬药,一如昨日。而千玲同样还是在一旁静静地待着,南夏总也觉得千玲今天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怪怪的,他不敢乱问,只觉得少女胆子太小,自己要是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惹她暗自伤心就不好了。

    庭院里吹起了一阵风,叶落纷飞,光景更见惨淡。少女似乎是有些冷,经风一吹,立时咳嗽出声,“你冷吗?”说着已是解下了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这套动作早已是扎根在了他的血液中,此刻一应动作也依旧如行云流水一般。随即便又埋头盯住了炉子里的炭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千玲睁大着眼睛看着他,双颊已是通红,良久才渐渐平复。

    “公子?”

    “公子?”

    她接连唤了许多声。

    “诶?”他尴尬地伸出手来抓了抓后脑上的头发,“抱歉啊!我脑子有问题,很容易走神的。”

    “噗”少女又是睁大了眼睛,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但觉失态,赶紧是伸手掩住嘴低下了头去。

    南夏抿了抿嘴唇,却是不明所以,但看见少女笑得如此开心,他心中却也很是高兴。等得她的笑声渐渐平息,南夏才小声问道:

    “怎么了?”

    她断断续续地吸了一口气,才抬头看向南夏说道:

    “公子说自己脑子有问题,我还从未听过有人说这样的话呢!”声音又渐渐变小,可能是怕南夏生气。

    “呵”他淡笑出声,也是觉得有趣得很,可转念想到自己魂海中的咒印,笑容却又渐渐变得苦涩。

    千玲瞧出了他神色中的异常,却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公子,你怎么了?”

    “没事,”他深吸了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刚刚你唤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想问”却又变得犹豫,看见南夏脸上的笑容是才又鼓起了勇气,“我想问是不是公子你让青侯府的人送了千金之物来玲珑苑的?”

    南夏这才记起好像是有这么件事,心想她一直怪怪地看着自己,莫不就是因为这个。

    他故作吃惊地应道:

    “哦青侯府好像是欠了我一些东西,你这里近些,所以我就让他们送到了玲珑苑里。”

    “既是公子的东西,便应还给公子,我这便去为公子取来。”说着已是转身。

    “等一下。”南夏轻声开口唤住了她,少女随即转过了身来,却听南夏开口说道:

    “东西应该不少,你能拿得动吗?”

    “那我带公子去吧。”

    南夏笑着摇了摇头道:

    “不用了,本来就是打算送给你和你姐姐的。”

    少女当即便怔立在了原地,长大着嘴巴,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公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努了努嘴,摊开双手耸了耸肩道:

    “当然知道。只是,你们好像过得很辛苦呢!那些东西就收着吧,我留着也是无用。”

    她终于是确信了他说的话,心下震惊莫名。但他毕竟乃是一国公主,此时却也有了些气度,只听她低声开口说道:

    “多谢公子好意,只是万万不敢在收公子的东西了。”话音虽低,却出奇的坚决。南夏观她神色,微微有些惊异,却是未曾想到,她居然有如此倔强的一面。

    “可我留着真的无用啊!我住在先生那里,平日里几乎几乎都不怎么花钱的。”他为自己寻了一番极度勉强的说辞。

    千玲依旧很是固执地摇头,“此前受了公子恩惠还未报答,公子的东西是万万不敢再收的。”

    他无奈,又是开口说道:

    “之前是先生帮你,现在帮你的才是我。”

    少女拼命地摇着头,无论如何也不愿收下。

    南夏瞪大着眼睛,突地又有了主意,转头看向了她,“那不若就当是从我这儿借的好了,你和你姐姐贵为一国公主,怎么也会还我的吧。如此,你若再不答应,我便真的不高兴了。”

    少女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向了他,心下只觉从未有过的感动,眼眶湿润,差点便就又落下了泪来。想起自己好姐姐的处境,终究是点了点头。南夏却像是处理了一个大麻烦一样,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她问出了这样一句奇奇怪怪的话来,可南夏知晓她的意思,却听得十分明白。

    “我就是我啊!大人常说‘善小不为,是为大恶’既然见到了,又怎么能不帮你?”

    “公子行的可不是小善。”千玲在一旁小声开口应道。

    南夏微微笑了笑,却是说道:

    “一些钱财而已,只当小善。”

    “公子知道千金之物是多大的一笔钱财吗?”

    他稍稍愣了愣,旋即耸了耸肩又是笑道:

    “无所谓了。”

    她轻咬着嘴唇愈发觉得不可置信,对他的好奇之心一下子攀到了顶点。

    “公子?”

    “嗯?”

    “我还能问你些问题吗?”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当然!别担心,我不会觉得烦的。”

    她点了点头才又开口问道:

    “公子不是流落至此的吗?青侯府怎么会欠公子钱的?”

    “哦那个人好像是叫青宣,他与我比试,输给我的。”他蹲下身去望着眼前的怒火很是随意地开口说道。

    却让少女愈发觉得不可思议,盯着南夏看了许久。南夏余光瞥道,却有不好意思。待她反应过来,脸上又是羞红一片,稍稍等了一阵,少女才又开口道:

    “公子你”

    “千玲啊!”但这次却被南夏打断。

    “诶?”有些吃惊南夏就这般唤出了她的名字。

    他看着她微微笑了笑道:

    “别再那般恭敬地唤我公子了,我不会什么公子,我叫我南夏,对北之南,极暑之夏,还记得吗?就叫我的名字吧。”说完盯住了她,她不语,畏畏缩缩地看着他。南夏同样不语,只是睁大着眼睛看着她。良久之后,她终是启了朱唇,叫了一声‘南夏’。

    “你不喜欢别人叫你公子吗?”

    “嗯。”他吐着气点了点头。

    “为什么呢?”

    少年鼓起嘴来无奈地笑了笑道:

    “在我长大的那个地方,凡是唤我公子的人总也充满恶意,而唤我名字的人才真正地值得在乎。”

    “那是什么地方。”

    “很远的一个地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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