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北朝女道 > 正文 番外二 不爱红装爱武装(下)
    正赶上爹要办四十大寿,见我归来,又带着一大包灵丹妙药,自是大喜过望,令他丢脸的女儿终于出息了,不光成为上清一脉的正式弟子,还有了一身其他闺秀没有的本领。

    小弟长高了,也长壮实了,对我还是那么依恋,他算是在家里唯一一个真心待我的人罢。

    爹广发邀请帖,寿宴那天,名门世家,朝中重臣来了不少,连当朝第一宠臣朱异都到了。

    爹把扮成木偶娃娃般的我推到众人面前,命我又是弹琴又是宣讲修身之道,末了还把我带回的丹药派送给宾客,人手至少一颗,看得我心都疼了。

    这一番宣传过后,以后每天都有大量媒人上门替我说亲,一个月之内我家的门槛上愣是磨出了一道一道锃亮的鞋印儿。我有苦难言,只得以炼丹为名,提出要出门远游。

    爹本是不许的,我只好厚着脸皮,将自己的炼丹本事吹得天花乱坠,唬得爹深信我能练出返老还童,青春永驻的仙丹,方才放了我出门。

    临行之前,小弟握住我的手,哽咽道:“姐姐这一去,又抛下我一人在这里了。”

    我仿佛又看见多年前躲在书桌地下瑟瑟发抖的小男孩,心下难过,取下平日贴身佩戴的龟甲挂在他脖子上,又软语安慰道:“麟儿快些长大,姐姐过些时候就回来接你。”他才放了手。

    离了家,掏出三枚铜钱,先占一挂方位,易北行;又卜一回前途,居然是宜从军?!莫非是让我效仿北朝奇女子花木兰,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助天下早日太平?

    其实我最擅长的是龟甲灼卜,只是常用的那枚给了小弟,一时找不到趁手的,只能用学得比较差的铜钱占卜问问了。

    将信将疑地换了男儿装扮,又买了匹好马,向北行进。一路上,所遇村镇多萧条,所见百姓多饥民,所过农田多荒废,所逢兵马多流寇,方才深切体会到师父所言的“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岁末至安阳,盘缠也用得差不多了,正发愁投军无门,听闻有大将军在此地广招兵马,忙掏出铜钱,卜一挂,曰大吉。

    匆匆赶到招兵地点时,名册差不多满了,文书见我瘦弱,不予理睬,我心中不忿,找人讨来弓箭,拈弓搭箭,连放三弦,均中了靶心。

    正在得意,忽闻身后有破空之声,一飞箭迅若流星,穿过的我最后射出一箭的尾羽,将它劈为两截,又牢牢定住靶心。

    我大惊回头,见一将军骑着纯白骏马,背上一柄好弓,箭袋里的羽箭还在微微颤动。他小麦色的肌肤,目若朗星,又英俊,又威武,不正是我喜欢的那一类型么?

    我当时怔住不能发一言,那将军翻身下马,走到面前重重拍下我肩膀:“小兄弟箭法了得,今后在军中定有一番作为!”

    我面颊发红,晕晕乎乎道:“其实小人占卜之术更佳,愿跟随将军做个幕僚。”

    进了军营才知道,原来这位将军就是战功赫赫的侯景,东魏高欢最器重的将才之一。

    我想引他注意,对幕僚的工作十分尽心尽力,不仅急急忙忙地显露了占卜的本事,也在平日的沙场训练里格外卖力。

    凭着实力说话,虽然初入军营时很多人背后里说我“像个姑娘,”但渐渐地都接受了我,还时不时找我占卜上一卦。

    那日午后,太阳正好,我将桌子挪到门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懒洋洋地整理着文书,突然阳光被挡住了,我抬头,看见侯将军逆光站在门口,看不清表情。

    “你就是他们说的‘谢神算’吧?你出身陈郡谢氏?”我咽了咽口水,谨慎答道:“回将军,小人确实略通卦象,小人祖上是谢氏的远房亲戚,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来往了。”

    侯将军点点头,一只手撑在桌子上,轻轻敲击,仿佛扣在了我心上,“那你帮我算算,高欢这次,能不能病愈?”

    之前我就依稀听到一点风声,说高欢很器重将军,但他的儿子高澄却和将军不对付,此次高欢病重,将军的处境有些微妙。

    我也不多问,只拿出新找的龟甲,用小火在甲壳下慢慢烘烤,细细捕捉龟甲被火烘烤的声音,末了又用掌心抚过被烤烫的龟甲,感受新出现的纹路。

    灵台一片清明,神一般遥远的低吟在脑海中浮现,我睁了眼,望着侯景道:“不出一个月,大王就会离世,将军应早做打算。”

    按理来说,我一个小小的幕僚这么和将军说话肯定不合适,但我就是忍不住。果然侯将军长眉一挑,颇有些玩味地看着我道:“你说说,我该做什么准备?”被他的目光盯着,我的脸简直要起火,慌乱找了个借口跑了,只听到侯将军在身后笑得开怀。

    之后的一阵,高级幕僚们变得特别忙碌,军营里也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氛。

    那日我正来了葵水,身体颇有些不适,想找个角落偷偷懒,却看见侯将军身边的心腹王伟匆匆从过来,唤我去大厅议事。

    我有些不敢确信地又问了一遍,王伟也是个好脾气的,还耐心解释说:“将军上次叫你行了占卜之术,这次应该也是一样。”

    进了军帐,我只觉得身上一阵一阵发冷,勉强行了礼,果然听侯将军开口:“谢神算,你再替我算算,我是留在西魏呢,还是出去得好?”我抬头看着他,有种预感,他其实已经有了决断,只不过要借着我的手,将决断公布于众罢了。

    龟甲占卜是特别耗费精力的一种活动,何况我这几日癸水在身,对占卜的精准度会有影响但这些都不能说。我只好勉力收束心神,拿出了龟甲。

    闭了眼,似乎有一片红色的血海隐隐闪现,废墟一般的城池,哭声凄惨的百姓,这些片段争先恐后地挤进我的脑海。

    我骇然睁了眼,却对上侯将军雾沉沉的眼眸,仿佛着了魔一样,我低声道:“将军宜离开西魏。”

    侯将军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我却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梦里全是一片砍杀之声,我只觉头痛欲裂,总是翻来翻去的没个安稳。忽然额间有一点凉意,听到有低沉的男声道:“姑娘还没有醒么?”我心中打了个突,完了完了,女扮男装露陷了

    又听到那男声带着一丝闷闷的笑意:“宁歌姑娘,你该醒了罢?”

    我有些讪讪地睁了眼,见侯将军离我特别近,眼里有温柔的神色,看得我心里扑通扑通直跳。“我原不知道,陈郡谢氏出了个这么有趣的闺秀。你可愿意,跟着我?”

    他的话太过暧昧,我虽然被情感冲昏了头脑,但想起自小被耳提面命的闺阁守则,只好义正言辞道:“将军何出此言?小人本来就是将军的幕僚。”

    侯将军只是一笑:“你明白我什么意思。”

    他走后,我怔怔抱着被子发呆,我一直不能忘记占卜时零碎看到的画面,师父说我上清派的任务在于拯救苍生,侯景这人,杀戮太重,我若再跟随他,会不会违背师门训诫?

    正游移不定时,附近突然出现了师门的召集信号,我下了决心,留下一封书信,趁夜离开了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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