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留东外史续集 > 第 99 章
    不能放手的。林简青为人,我很知道,并不是真和周撰表同情的人。

    老黎去质问是要紧,只是我们趁这几日,须制造一种反对周撰的空气,林简青一见风色不顺,他是一个很稳健的人,转舵必然很快。他尽管延期,我这里预备登台说话的人便延期一年,周撰也运动不过去。”

    黎是韦道:“怎么制造空气呢?”周之冕道:“我们都有朋友,朋友又有朋友,大家把反对的论调及林简青袒恶的主张,尽力宣传。我前回曾对你说教你做几首竹枝词。我原是想在会场上发给到会人看的。于今林简青既帮他出主意,这竹枝词就得早些发布,也是制造空气的一种办法。”黄老三笑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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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很有力量呢。”郑绍畋也道:“好极,好极。但是我不会做诗。”黎是韦道:“你和铁脚不必做,他两位今夜不要走,我们三个人分担了,不消几小时的工夫,就做起了。明日送到秀光社印刷局去印,秀光社的帐房我和他办过印书的jiāo涉,又可以快,又可以便宜。”黄老三道:“好可是好,但我从来不能做诗,这类竹枝词,尤其看都看得少,你们两位做罢。”周之冕道:“谁是会做诗的!只要七个字一句,也还押了韵,就可发出去了。”黎是韦道:“横竖不要你署名,周撰和陈蒿的事迹,我们都知道,还怕胡诌不出来吗?”周之冕笑道:“你留我们在这里做竹枝词,不又要破费你块把几角钱吗?”黎是韦道:“两三个客膳,我还供应得起,算不了破费。”周之冕道:“不仅是客膳,还得沽几酒来,我们旋喝旋做,才有好诗出来。”黎是韦即拍手叫下女。郑绍畋、何达武齐起身道:“我们不管你什么竹枝词、木枝词,先回去了。”黎是韦也不挽留,郑、何二人先走了。黎是韦对下女说了,要两个客膳,五合正宗酒。

    黎是韦又拿出一部诗韵来,放在桌上。一会周之冕笑道:“我已得了第一首了。”随拿笔写出来,黄、黎二人看是:蔓草野田凝白露,樱花江户正春宵。

    周郎艳福真堪羡,赢得大乔又小乔。

    黎是韦道:“大乔小乔怎么讲呢?”周之冕笑道:“岳州的定儿,混名大乔,你还不知道吗?因为岳州有个小乔墓,所有人称定儿为大乔。”黎是韦道:“定儿我知道,只不知道她这绰号。我的第二首也有了,写出来你们看罢!”黄周二人欣然接着,只见纸上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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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儿十八解相思,坠入情魔不自知。

    嫁得情郎才几日,雀桥私渡已多时。

    黄老三不住的赞好道:“我虽有了一首,只是不及你们好,说不得,也要献丑。”二人看着黄老三写道:须眉当代数袁公,巾帼无人只阿侬。

    自古英雄皆好色,又垂青眼到幺筒。

    黎是韦拍手笑道:“妙呵,妙呵!周卜先这东西真是个幺筒,你只看他油头粉面的,不是个幺筒是什么呢?”周之冕笑道:“湖南人都知道幺筒就是兔崽,只怕外省人有些不知道的,底下须注明才好。”黎是韦道:“哪有不知道的,便不知道也可想像而得,不必注明。”周之冕点点头,又去思索。

    黎是韦所然跳起来笑道:“我这一首真做的好,香艳得很,你们看罢!”说着,提起笔,如飞的写了出来。诗道:桃花憔翠旧容光,姊妹喁喁话短长。

    新涨蛮腰衣带减,鬓云还是女儿装。

    周之冕赞道:“郭厚温柔,不失诗人之旨。你看我这一首,也还过得去。”当下也写了出来:巴陵城外草萋萋,少fù闺中怨别离。

    望断岳阳楼上月,郎情如水不还西。

    黎是韦道:“好诗,好诗。”黄老三笑道:“你们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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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诗好诗,却把我不好的诗吓退了。弄得我简直不好意思写出来。”周之冕道:“这有什么要紧?竹枝词原不妨粗俗,并且发给这些留学生看,太雅驯了,他们还看不出好处来呢。”黎是韦道:“这话一些儿不错,也是要诌几首粗俗不堪的在里面,人家看了才发笑哩。”黄老三笑道:“你们这么一说,把我的胆子又说大了些,我也写出来罢!”遂提笔写道:自贱强颜说自由,桑间濮上竟忘羞。

    伤心误作庐安fù,千古恨成松本楼。

    黎是韦道:“这倒是竹枝词的正路,我也得照这个样子做一首。”周之冕道:“照这个样子吗?我已有了两句。念出来,你续罢!”口里随念道:不得自由毋宁死,为人作妾亦堪伤。

    黎是韦笑道:“这两句教我续,就苦了我。老三且把这两句写了出来。”黄老三教周之冕再念了遍,即照着写了。黎是韦看了一看,在房中走了两转笑道:“续是续上了,只不大相当。也罢,是要光怪陆离,无奇不有才好。”

    黄老三拿笔在手,回头笑问道:“怎么续的,念出来,我就替你写在这两句下面。”黎是韦复停了一停,才念道:秋风团扇新凉早,薄幸人间李十郎。

    周之冕笑道:“你毕竟做不出粗俗的诗来,这首诗倒像一样东西。”黄老三道:“像什么东西?”周之冕道:“像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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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服。”黎是韦愕然问道:“怎么像是一件衣服,像是一件什么衣服呢?”周之冕道:“四句凑拢来,雅俗判若天渊,不像是前几年最时行的罗汉长衫吗?上半截布的,下半截绸的。”

    说得黎、黄二人也大笑起来。

    周之冕道:“我听说陈蒿动身到日本来留学的时候,他父亲拉着她,叮咛嘱咐的,怕她年轻貌美,受人引诱。专就这事,我又得了一首,仍请老三替我写罢!”黄老三笑道:“我的笔还不曾放下呢。”周之冕笑着点了点头念道:阿爷走送母牵衣,临别叮咛好护持。

    劫堕人天缘绮恨,蓬莱汝莫负相思。

    黎是韦道:“有了这几首,也就够了。你把这首作第七首,我两人共做的那首作煞尾的。”周之冕道:“你高兴再作两首,凑成十首。”黎是韦点头道:“也好,这稿子留在我这里,我凑成十首,明日就送去印。我去质问林简青,须拉一个帮手同去才好。”周之冕道:“帮手仍是郑绍畋妥当,别人都犯不着去。你两个正是俗语说的,洗湿了头发,是免不了要剃的。”

    三人饮食完毕,复研究了一地,周、黄都告辞回家。

    黎是韦又卒成了两首,另纸誊正了,才收拾安歇。次日亲送到秀光社,定印一千份。从秀光社出来,到骏河台访郑绍畋。

    不知二人如何质问林简青,且俟下章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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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

    圆子得所遥结前书周撰被驱遂完续集

    话说黎是韦走到郑绍畋家,只见郑绍畋正陪着一个穿中国衣服的健壮男子在房里谈话。黎是韦看那男子三十来岁年纪,中等身材,两颧高耸,准头端正,浓眉大口,两目炯炯有光芒shè人。郑绍畋见黎是韦进来,即指着男子绍介道:“这便是我常和你谈起的,我至好的朋友,黄君文汉是也。”黎是韦听了,连忙行礼,说久仰久仰。黄文汉起身答礼,请教了姓名。黎是韦问道:“何时从上海来的?”黄文汉道:“刚到没十分钟,行了还在中央停车场呢。”郑如畋道:“黄君真要算是天下第一个有情人了,十五日接了我的信,今日这时候就赶到东京,不到四天。你看若不是为情人,就逃命也没这般快呢。”黎是韦点头道:“不怪黄君这么急的赶来,像黄君的这位圆子太太,实是不可辜负。他在那笠原料理店里,不待说也是望眼yù穿了。

    黄君已见过面了没有?”黄文汉摇头道:“我才到,还不知她在什么地方呢。黎君见过她吗?”黎是韦笑道:“岂但见过,还扰了她的情,请我吃料理哩。”黄文汉对郑绍畋道:“你还有什么事没有呢?若没事,我们就去看看罢!”郑绍畋道:“我就有天大的事,也只得放下来,且陪你去了再说。”黄文汉笑着起身。黎是韦笑道:“我同去看看,没有妨碍什么?”黄文汉笑道:“妨碍什么?就请同行罢。”郑绍畋笑向黎是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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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芳子,只怕也是望穿秋水了呢。”黄文汉道:“芳子是谁?”黎是韦道:“等歇到了那里,自然知道。”三人遂一同出来,电车迅速,顷刻就到了。

    郑绍畋在前引道,进了笠原料理店。芳子正在门口,一眼看见黎是韦,笑嘻嘻的迎着,接手杖,取帽子,往楼上让。三人上了楼,郑绍畋向芳子道:“你快去请圆子姐姐来,有个最要紧的人来看她,快去,快去!请她快来,快来!”芳子望了黄文汉几眼,觉得中国装束好看,悄悄的问黎是韦道:“这个穿花衣服的是什么人?”黎是韦道:“你快去把圆子姐姐请来,自然明白。”芳子拿出三个蒲团来,分给三人坐了,望着郑绍畋笑道:“点什么菜呢,要菜单么?”郑绍畋急得在自己腿上拍了一巴掌道:“你还没听得吗?且去把圆子姐姐请来,我再点菜。”芳子翻着两只眼睛道:“圆子姐姐么?”郑绍畋道:“谁说不是圆子nǎi姐呢,你真是一个马鹿!”芳子笑道:“我倒不是马鹿。圆子姐姐病了几天,不能起闲,你不知道吗?

    教她怎生上得楼。”

    黄文汉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是什么病,没有医院诊么?此刻住在哪里?”芳子见黄文汉穿着中国衣服,说话又和日本人一样,不像郑绍畋说得牵强,发音也不大对,倒惊得望着黄文汉出神,不知道是个什么人。黄文汉又问了一遍,芳子才答道:“我不知道是什么病。”随用手指着黎、郑二人道:“自他们两位那日从这里走后,圆子姐姐也请假出去了好一会,到下午回来,就说身体不舒服,向番头请了假,睡着调养。

    大约是身上有些痛苦,我见她时时躲在被卧里哭泣,番头问她什么病,她也不说,只说过一会就要好的。要她进医院去诊治,她也不肯去,每天只喝点儿牛rǔ,到今日已过一星期了。”黄文汉拔地立起身来道:“她睡在楼下么?请你引我们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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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重重的谢你。”芳子道:“那怕使不得么,她不病的时候,她房里尚不愿意男子进去。此时病了,我是不敢引你去。”黄文汉从身边掏出一张名片来,jiāo给芳子道:“你引我到她房门口,我在门外等着,你拿这名片进去问她,她如不教我进去,我就不进去,是这么行么?”芳子才接了名片,点点头道:“你随我来,不要高声。”黄文汉回头向黎、郑二人道:“两位坐坐,我去一会就来。”黎、郑齐声说道:“你对我们客气怎么。”

    黄文汉随着芳子下楼,走到楼梯口,芳子望着一个女子喊吉子道:“你的郑先生在楼上,你还不快上去陪他。”只见那吉子把嘴巴一鼓,口里嘟嘟哝哝的说道:“没得倒霉了,又要我去陪他。”黄文汉也无心听她,跟定芳子走到里面一间很黑暗的房子门首,芳子轻轻的向黄文汉说道:“请在这里等着。”黄文汉点头答应。芳子推门进去,随手把门关了。黄文汉忍耐不得,芳子才把门带关,随即伸手推开了,跨进一只脚,伸进头一看。芳子正弯着腰,递名片给圆子看,口里还不曾说出,听得门响,即回过头来用手指着黄文汉对圆子道:“就是他呢。”圆子一眼看见黄文汉,不由得哎呀一声,即咽住了,说不出第二个字来。黄文汉抢行两步,到得圆子跟前,也只说得一句“可不把我想死了呢”,就哽了嗓子,眼泪和种豆子一般的纷纷落了下来。芳子在旁见着,料道是情人见面,即抽身退了出来,上楼陪黎是韦去了。

    黄文汉见芳子已走,即屈一个腿,跪在圆子的床缘上,伸手握了圆子的手道:“可怜,怎的便憔悴到这一步,我真是冤苦你了。”圆子一手扯着被角,拭干了眼泪,望着黄文汉的脸半晌笑道:“你的容颜倒比先光彩了,从上海来的吗?”黄文汉点了点头,见枕头旁边一卷字纸,低头凑近一看,就是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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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田家的那份日记。圆子脱出手来,拿了那卷日记,几下撕得粉碎道:“你要归国就归国罢了,偏要留下这害人的东西做什么?你要不来,我做鬼都要带了你去。”黄文汉也拭干眼泪笑道:“我若见不着你,做鬼也不由得你一个人活着。”圆子道:“你坐开一点,我想起来坐坐。在这里面,磨过几日了。”黄文汉移到旁边坐着问道:“自己能起来,不吃力么?”圆子指着壁上挂的衣服,“你伸手取下来,给我披上。”黄文汉见仍是去年同住时,常穿着下厨房弄菜的那件薄棉衣,即探着身子取下来,圆子已翻身坐起,便替她披上。圆子道:“你把行李下在旅馆里吗?”黄文汉笑道:“把行李下在旅馆里才来见你,也不是我了,你也不必见他了。行李还在中央停车场呢!

    只怕要午后三四点钟才能去取。”圆子停了一会问道:“你这回来打算怎么呢?”黄文汉道:“看你说要怎么便怎么。”圆子笑道:“我在这里是当酌fù,你知道么?”黄文汉笑道:“不当酌fù,怎显得出你来。”圆子笑道:“五十岚的李铁民,常到这里来,你不知道么?”黄文汉道:“一百个李铁民也没要紧,你能走得动么?我还有两个朋友在楼上,走得动,就同上楼去说话。”圆子道:“朋友是哪个?”黄文汉道:“就是我托他来看你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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