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留东外史续集 > 第 74 章
    应是。何达武笑道:“像我这般丑陋的男子,难道也说可行吗?”松子又悠悠的叹息了一声道:“你这是有意向我寻开心的活,像你这气概还说是陋丑男子,那要什么样儿的男子,才能算是不丑陋哩?”何达武喜笑道:“要像周先生那般面孔,才能算是不丑陋。”松子不住的摆手道:“不要说他的面孔罢,他那种面孔我实在看不出他的好处来。白的和死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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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儿血色没有,又瘦又弱,坐不到几十分钟,就打起盹来。

    走路摇摇摆摆倒像个女子,哪里从他身上寻得出一些儿男子气概呢。我曾听人说过,中国女子便最欢喜他那种态度,在我们日本女子眼中看起来,简直把他当一条弱虫,没有瞧得他起的。

    他每早起来洗过脸,就擦美颜水,身上还带着粉纸、小怀中镜儿,预备出外在人家洗了脸或出了汗临时应用的。他那种行为态度的男子,我是因一时年少无知,误从了他,后来虽看出他不正的行为来,已是生米煮成了熟饭,没法更改了。你自谦说比他丑陋,我一般的生着两个眼睛,决不承认。”

    何达武听了,虽然开心,只是说的过于离奇了,平生不曾听人恭维过气概好,此刻忽然听了这十足加一的奉承,不能不有些半信半疑的心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何达武如何,下章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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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诉近况dàngfù说穷搭架子护兵得意

    却说何达武转念一想,又以为松子想巴结自己,替她向周撰说项。因涎着脸问道:“照你这样说,便是我来做你的丈夫,也是可行的了。”松子已收了哭,早变作笑脸,用手在何达武的腿上推了一下道:“我心里着急的不得了在这里,你还要尽管跟我开玩笑。我知道你素来只欢喜赌,不欢喜嫖的人,怎么肯来做我的丈夫。不是说着教我白开心吗?”何达武乘他伸手来推,就握住他的手说道:“我实在不是跟你开玩笑,你若真肯,我决不说假话。老实对你讲罢,你若再想念老周,便真是白想念了。他此刻文实行娶了一个同乡的女学生,两个的爱情正浓密的了不得,无论你如何找他,也没有再和你继续的希望了。”松子道:“是个什么样的女学生,正式结了婚的吗?”

    何达武道:“那女学生是一个很有学问、很有美名的小姐。此时虽还没有正式结婚,却已生了关系,不能更改了。将来等他们结了婚,另租了房子,我可绍介你去见见。”松子听了,不由得脱出手来,握着小拳头,在火炉边上恨恨的敲着骂道:“你这薄情的奴才,原来你又娶了有学问的、有美名的小姐,就把我丢在这里,不理我了。我若有机会报复你的时候,决不饶你。”骂着,又流下泪来。

    何达武只得在旁边叹道:“他本是个薄情人,你错认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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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早丢你一日,你早得一日的幸福。横竖免不了要脱离的,等到你容颜衰败了,再被他抛弃,那时改嫁,就难得有称心的人了。”松子道:“你这话很道着我的心事,我早两个月就存心要改嫁一个周撰的朋友,务必使他知道,我和他既立了婚约,他不宣布离缘,外人总说我是他的老婆。我改嫁他的朋友,人家一定说,周撰的老婆被自己的朋友jiān占去了。”何达武笑道:“那么人家不骂我不够朋友吗?”松子道:“怕什么呢?你又不是在姓周的家里jiān占我的。你对人就说不知道也使得。”何达武点头道:“你已决心跟我么?”松子道:“你不要问我决心跟你不决心跟你,只问你自己,真决心要我不决心要我。”

    何达武大笑道:“我为什么不决心要你?不过你既决心跟我,我就有几件事,要和你商量。这不是平常的小事。”松子道:“你有话尽管说出来商量。”何达武道:“我不能学老周的样,一味哄骗女人。我家里实在有老婆的,你嫁了我,只能作姨太太,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我虽是一名公费,在这里留学,平常我一个人使用,尚不觉充裕,于今要加上了你,不待说更是拮据。我两人同住,不能请下女,你得自己弄饭cāo作。第三,嫁了我这穷学生,游公园上戏馆的事,偶然声兴,不花多钱,每月一两遭,我两人同去同回还可,你要一个人自由行动,就使不得。这三桩事,你能依我,我们立时便可成为夫fù。”

    松子道:“我都依你,只看你要我搬到什么地方去住。我一个人的寂寞生涯,实在过怕了。”何达武踌躇了一会道:“我现在的地方是和我的亲戚同住,带你去不方便。待另觅贷家罢,此刻东京市的空房屋很容易寻觅,至少也得三五天才能寻着。并且新住贷家,置办一切用器,得花不少的钱。我手中虽拿得出,但贷家的用项大,手边一空虚,就瞪着两眼,没有办法,贷间更一时难得有合适的。我看你这间房子倒很合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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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搬到这里来住罢!”松子道:“这四叠半的房间,住两个人不太小了些吗?”何达武道:“便小些有甚要紧。你我都没有多少器具,我也是一张这么样的几子,只怕还比这个要小一点儿。两个蒲团,一个火炉,比这个却精致些。我的行李更简单,一个板包,一口尺多长的皮箱,一个网篮,以外什么没有了。

    这三件东西都不是摆在房间里的,这房里不是一般的有个柜子吗?我两人的被包行李,做一个柜子放了有余。夜间睡觉最要紧,这房虽小,两人睡的地方还很宽绰。这房子多少钱一个月的房租?”松子道:“房租便宜极了,在神田方面,不论怎么旧的房子,按席子算计。每叠席子一月总得一元以上,这还是中等以下的房屋。中等以亡,有贵至二三元一叠的,将来价钱还只有涨,没有跌落的时候了。我这房四叠半每月只有四块钱租钱,你看不是便宜极了吗?”何达武道:“这真便宜,难得难得。有现成便宜房子不住,另向别处找贵的,未免太蠢了。

    我于今住在小石川,那样冷静的地方,又是从亲戚手中分租出来的,每叠席子一月还得花一元二角。我退了现在的房子,住到这里来,专就房子一项,不但不多花钱,每月还得省几文。

    衣食住三字,住字是不生问题了。你当了的衣服,我包能教老周赎给你。半年几个月内,可不新制,衣字也没有问题。我两个做夫fù成问题的,就是吃饭一桩事。有一名公费,不怕不够,我去年初到东京来,要学日本话,每月硬顶硬的,要冤枉花三块钱的学费。来去的电车,也和学费差不多,于今不学日本话了,也无坐电车的必要。这两项意外的耗费,都省下来,弥补你一个人的伙食,纵差也就有限。你若真能照我计算,谨小慎微的过下去,我虽多一房家室,简直和单独一个人的使费一般。”

    松子道:“好是很好,但是要现在的我,才肯跟你过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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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月。去年以前的我,你就不要转这种念头了。”何达武道:“现在的你,和去年以前的你,有什么分别呢?”松子见何达武问他,便笑答道:“这不容易明白吗?去年以前,我的生活程度很高,老周在牛噫区那种供应我,我还觉得不遂意,时常向老周吵闹,要增加零用。自老周回国去后,直到于今,生活一日艰难一日,这才知道自食其力的实不容易。我平时见了一般收入短少的人,用钱鄙吝,我最瞧不起,骂他们是鄙吝鬼。

    像老郑那样的人,和我同住的时候,也不知受了我多少形容挖苦的话。近来轮到我自谋生活,每月没有固定的收入,手中一窘迫起来,就是几文钱的山芋,没有这几文钱,那店里便不肯白拿山芋给你。越是窘迫,越不能向亲友处活动。值钱的衣服首饰,早被老周当了个干净,次等的不到一个月,也被我当光了。自己手边没有钱,又没有可当的东西,这时候去向亲友开口,莫说亲友十九是不肯通融的,便是这么亲类这个朋友在平日对别人长肯拿出钱来帮助,而我自己只因没有固定收入作抵款,不能随口说出还期,那开口时的勇气,早已馁了几分。还有一层境况,我近来常在生活困苦之中,才领略出来,有钱的人决不知道这层苦处。”

    何达武笑道:“我看你身上穿的,那里有丝毫穷样子。怎么倒说的这般可怜?”松子道:“你看我身上越是没有穷样子,骨子里越是穷苦的不堪。我因为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大阔人,用不着说假话来哄你。我身上若不这么穿着,连这四叠半的房间都够不上住了。我刚才说还有一层困苦的境状,就是去向亲友开口,还不曾见着亲友的面,心中只在打算见面应如何说法。

    那颗心就不由得砰砰的跳动,哪怕是时常见面,无话不谈的亲友,一到了这种时候,连自己的口舌都钝了许多,仿佛做了一件对不起人的事,说不出口似的。每每发声已到了喉咙里,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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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住脸一红,声音又咽住了。亲友不知道我心中的苦处,还照着平常见面的样和我攀谈,说也有,笑也有,我心里就更着急,恐怕万一开出口来,没有希望,怎么好意思出门呢。是这么以心问口,以口问心,从动念向亲友告贷起,到实行开口为止,也不知轮回想了多少次,红了几次脸,逼到尽头处,才决然一声说了出来。而说时所措的词,总说不到打算要说的一半,便是这说出来的一半,还是缩瑟不堪,绝不像平时见面的谈话那么圆转自如。因此亲友虽有帮助的力量,见了我这么寒碜的样子,料得十有八九没有偿还的能力,就设法推诿起来了。这种日月,我虽经过得不久,然已是过的害怕极了。所以决心只要有人能供给我最低限度的生活,我就愿意从他,免得日日在困苦中,处处承望有钱人的颜色。”

    何达武笑道:“我却不曾经过很阔的生活,也不曾度过你这种穷苦的日月,你既愿依从我刚才提出的三件事,我两个就做一会夫妻试试看。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是自己烧饭吃吗?”松子道:“我厨房用的器具都有,还是老周留下来给我的。

    不过我自己烧饭吃的时候很少,新搬到这里来的一个月以内,因将老周留下来的柜子、桌子和零星器皿,变卖了二十来块钱,才买了些油盐柴米之类,自炊自吃。只一个月的光景,没有成趸的钱去买柴米。有时买几个钱的山芋吃,有时在别人家吃一顿,归家的时候顺路带几片面包,饿了就吃。”何达武道:“你在学校里担任教授,没饭吃的吗?”松子笑着摇头。

    何达武从怀中摸出钱包来,数了五块钱钞票,jiāo给松子道:“你今日就把柴米油盐酱醋茶,都酌量办些来,从今日起,我就实行住在这里,做你的丈夫了。”松子喜孜孜的接了,问道:“你的行李不去搬来吗?”何达武想了想道:“我的行李,迟早去搬都没要紧,且在这里过了今夜再说。”松子道:“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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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向房主说一声,等歇房主若来问你,你就说是我的丈夫,才从中国来的。行李还在火车站,没有带来。”何达武点头问道:“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我们出钱住房子,还要受房主人的干涉吗?”松子道:“他并不是干涉,往后你自然知道的。”何达武道:“你去说罢,说了快去买东西,要预备弄晚饭了。”松子收了五块钱”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何达武立起身,推开柜子一看,上层堆着两条大格子花的棉被,缀了几个补子在上面,棉被上两个枕头。一个男人用的,一个女人用的。何达武心想:松子一个人住在这里,怎么用得着男子的枕头?这东西只怕有些不贞节。她来时,我倒要质问质问她。再看下层,一口中国半旧皮箱,没有上锁,弯腰揭开一看,几件破烂单和服,看花纹是男子着的,一个书包,一个便当盒,都撂在烂和服上面。拿起书包,就箱盖解开,只见一本七八分厚,粘贴像片的本子,一本寸来厚的洋装书,书面上印着“绘图改良多妻鉴”七个粉字。何达武也不知道多妻鉴是本什么书,翻开第一页,见是一个戏台上小生模样的像,上写西门庆三字,心想:西门庆是武松杀嫂那本戏里面的人,怎么有像在这本书上?再揭第二页,果然一个拿刀的武小生,上写武二郎。第三页是两个女像,一个小孩子,写着潘金莲,吴月娘、孝哥。何达武心里明白,这必是一本《水浒》,便懒得再往下看,放下这本书,拿起像片本子来,翻开一看,喜得打跌道:“哈哈,原来是一本照的春宫像。”一男一女,各形各色的都有。正看的高兴,房门开了,吓得何达武连忙将本子折起来,回头看进来了一个中年fù人,向何达武问道:“你就是何先生吗?”何达武关了柜门,点头应是。那fù人并不客气,走到火炉边坐了说道:“何先生是松子君的什么人?”何达武道:“松子是我的女人,我回中国很久了,今日才来,行李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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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火车站。”fù人道:“我是这里的房主,你是她的丈夫,在这里住下,就没要紧,若不是她的丈夫,偶然在这里住一夜两夜,那我这里有规矩的。”何达武道:“你这里有什么规矩?

    我不知道。”fù人道:“住一夜要一夜的手数料,这就是规矩。”何达武道:“一夜要多少呢?”fù人伸着一个手指道:“每夜一元。”何达武道:“怎么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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