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留东外史续集 > 第 45 章
    个有勇力的男子,万一做他不死,白加上我一条xìng命。我心里计算,口里答应他不必定等三年制满,但要等我伤痛父母的心略减杀了些,再议这事。他听了,却也不再来逼迫。

    看看的民国已经成立了,范健飞当了团长。把我拘禁在武昌,伏侍我的人也都换了。我出入仍是不能自由,只防范我寻死的心思懈怠了许多。不敢说欺先生的话,我那时寻死的念头也是没有了。如此住了两年,范健飞或一日或间日来看我一次。虽也曾提到婚事,我一推托,他便不往下说了。癸丑年带我到江西,这时就逼着要我成婚了。我早已存心,我的身体横竖是父母给我的,只要报得父母的仇恨,无论如何糟蹋都没要紧,长

    318

    是这么分开住着,到死也没有报仇的机会。当下就答应了,和他在江西结了婚。不久,他又革命失败了,就带我到这里来。

    我含酸忍痛,不敢露出一些形迹。前几月,他接了内地朋友的电报,教他回国商量革命的事。他想带我同走,我推故不去,自他走后,无时无刻不物色帮手。奈在此留学的青年浮薄的居多,一望都是脆弱不堪的,何曾遇见先生这般壮健又有肝胆的人,我在朋友处初次见了方先生,听他言语举动,心里就仰慕的了不得,十分心思想结识他做个帮手,所以今日特来拜他。

    不料一见先生,就非常惊喜,一种强毅之气,发现于外,不由得缩出去的脚又跨了进来。及闻得姓名,猛然记起那日在三崎座看比武,上台打翻日本壮士的,黑板上是写着中国人萧熙寿的字样。先生虽更换了和服,不说出来,有些难认,说破了,再回想当日在台上连敌数人的神威,就仿佛犹在目前。处我这种境遇,见着先生这种人物,如何肯失之jiāo臂!先生若肯见怜,便教我为奴为婢伏侍一生,我也甘心情愿。想再和范健飞过度,是宁死不从的。’说完,又呜呜哭起来。”

    熊义听到此处,起身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叹道:“这女子所遇,也真太苦了!你又怎么对付她的呢?”萧熙寿道:“我就辜负她一片崇仰的心了。我父母在堂,有妻有子,又别无兄弟,此身对于家庭的担负多重,岂能轻易许诺为人报仇?

    并且这仇恨在她是不共戴天,在我看了,反正时诛戮满人,合全国计算不下十万。我当日何尝没手刃几个?也算不了一件大不平的事。不过,为贪图女色,戮人全家,威逼成婚,是一件可恶的事。范健飞这个人我留心记着他的名字,将来没事落在我手里便罢,万一有狭路相逢的一日,我总不放他过去就是了。

    若我也贪图辉璧的姿色,先取了做妾,再伙同把范健飞谋害,那我还算得一个人吗?我昨夜即将这话对她说,她也恍然大

    319

    悟,不再提报仇的话,只要求允许和她做朋友,常穿往来,我自然答应她。送她上了去代代木的高架线电车,我才回家安歇。

    今早起来,我问姓方的,如何见了辉壁那么趋避不遑。姓方的笑道:‘我在一个同乡的女朋友家遇了她,并没向她请教姓名。

    她找着我谈话,亲热的了不得,时时露出轻dàng的样子来。我很疑心她是个无聊的女子,背地问我同乡的,同乡的说也是初jiāo,不大清楚她的历史。我当时就翻悔,不该说我这地名给她听,怕她找来纠缠。昨日我回家,见她果然来了,如何不作速趋避?

    ’我使说道:‘你的朋友来找你的,你倒作速趋避,移祸江东。

    我若没有把持的功夫,不被你害了吗?’姓方的才回答得好笑,他说:‘我因知道你的把持功夫比我好,才请你替我挡杀一阵呢。’”

    熊义大笑道:“你们这两个男子真可笑,怎么见了女人害怕到这样?”说得萧熙寿也大笑起来。正在轰笑声里,呀的一声,房门开了,也是一个女子跨进房来。

    不知来的是谁,下文再表。

    320

    第三十二章

    买大烟搭救秦珍说反话挑拨熊义

    却说那女子推门进来,一眼看见有萧熙寿坐在房里,也是连忙缩脚退了出去。熊义早已看出是秦家的二姨太又来了,知道又是秦珍教她来,请自己去与秦次珠和面的。熊义是已与鸠山安子定了婚约的人,如何肯再去敷衍秦次珠?萧熙寿见有女客来了,起身告辞。

    熊义忙向他使眼色,教他坐着不走,自己跑到房门口对二姨太说道:“对不住你,我有客来了,正议着要紧的事。你有什么话,就请你在这里说罢,不便请进去坐。”二姨太一听这话,又见熊义神气怠慢,把来时的兴致冷了半截。哼一声,折转身就走。熊义终觉过意不去,追着拉住,赔笑:“好太太,不要生气,我委实有客,议着紧要的事。为的是怕你不高兴和面生男子坐一块,才不敢请你进来坐。你要生气,就误会我的用心了。”二姨太将手一摔道:“拉住我干什么?你有客,我不是客?你有紧要的事,我是没事的?三丫头得罪了你,我又没得罪你!千错万错,来人不错。我真犯不着受你的冷淡样子呢。放我走罢!”熊义此时心里虽爱上了鸠山安子,不怕得罪了二姨太,但由她是这么赌气走了,一则有些于心不安,一则也是不放心,不知她来到底为什么。两步抢到门口拦住,作一个揖说道:“你真和我生气吗?你想骂,骂我几句;你想打,

    321

    打我几下。只不要生气。我又不是个呆子,你待我好,如何不知道,敢冷淡你么?我岂是这样一个不通情理的人?”

    二姨太见熊义拦住赔不是,忍不住嗤的一笑,伸手在熊义脸上轻轻的揪了一把道:“你生成这般油嘴,临时可以说得出几方面的话。你留你一点不是,向三丫头去赔罢!她才是你要紧的人呢。”熊义道:“老糊涂了的秦胡子,是这么说罢了,你如何也是这么说起来。老实说给你听罢,你若又是为三丫头来找我,就不必开口。我干完了我的紧要事,自然会到你家来。

    找我是不去的。”二姨太笑道:“你这话才说得稀奇,不是为三丫头的事,难道为我的事不成?你既存心不去,我本也不必开口了,让我走罢!”说着,把熊义推开要走。熊义仍拦住说道:“我去虽不去,但你既来了,何妨把话说出来。我这么和你赔不是,还要跟我生气吗?”二姨太笑道:“怪我跟你生气?你自己教我不要开口,又没留我坐,我怎么开口,怎么不走呢?”熊义笑道:“你又向我放起刁来了,罢,罢!你说,三丫头毕竟怎样了?”

    二姨太拍手笑道:“何如呢,到底不放心么!在我跟前假撇清。哈哈,索xìng再多装一会,就不会露出马脚了。你不想想,我既来了,岂有不将话说明就走的。就这么关心,迟一刻也等不及?好,说给你听罢,不要害你再着急了。三丫头自你前日走后,她找不着对手,寻了胡子闹个不休,把胡子气得昨日整天的起不得床,气满气痛,和要去世的人差不多了。大少爷不该三丫头气病了胡子,拿起老大哥的架子去教训她,倒把大少爷的衣也撕破了,脸也抓坏了,几乎闹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胡子在床上听得,反把大少爷叫到跟前,尽肚皮数责了一顿,骂得大少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跑到外面去歇了,此刻还不曾回来。胡子更加气恼,气促的转不过来;昨夜我和大姨太整夜没

    322

    有合眼,替他捶捶捻捻。他的大烟戒断几年了,此刻一气,忽然发起老瘾来,也学着大少爷的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还加上几个呵欠。”

    熊义笑道:“你还在这里闹玩笑,人家病的要死了。”二姨太鼻子一缩,冷笑道:“死也好,活也好,不干我什么事,我又没把气他受。三丫头是他的xìng命,他还没做皇帝,三丫头就封了王了。莫说受气是该受的,就为三丫头送了xìng命,也是该送的。”熊义笑道:“不要再发牢骚罢,他发了老瘾怎么样呢?”二姨太道:“有怎么样,教我来找你去,看你弄得出大烟来么?”熊义“哎呀”了一声道:“日本哪像内地,到处可弄得出大烟?这日本哪有抽大烟的人?我去也没有法子。”二姨太道:“你不抽大烟,这里就弄得出,你也不知道。你没奈何,去多找几个朋友问问。胡子的老瘾发了,没大烟便活不了命,你真望着你丈人活活的瘾死,也不尽尽人事吗?”熊义笑道:“你这人说话也颠三倒四了。你刚才说胡子死活不干你的事,此刻又缠着我去弄大烟。”二姨太笑道:“你怎能比我?

    胡子一死,三丫头的嫁妆要减去一大半,你舍得了这一注大妻财吗?”熊义打着哈哈道:“原来如此。尽管把秦家这一点家私;连胡子的养老费都陪做嫁妆,我姓熊的也没放在眼里。是三丫头这般xìng格,我愿倒赔几万,请他另择高门。你也太小觑我了。”二姨太道:“我是一句笑话,你不要认真。你还是朝胡子看,去替他设设法子罢!”熊义道:“我去替他问几个朋友,弄得出时,立刻送到你家来;弄不出,却莫怪我。”二姨太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照着言语,回去复命。熊义转身进房,萧熙寿问道:“什么女子倒吓我一跳?推门进来,缩脚退出去的情形,正和昨日辉璧初见我时一样。我只道又是她来了。”熊义摇头道:“这是我同乡姓秦的二姨太。可笑,在日本也

    323

    想抽鸦片烟。你看这里哪有这东西!”萧熙寿道:“鸦片烟这里怎么没有?只问你要多少。”熊义吃惊道:“这里也有鸦片烟吗?你情形又不熟,怎么知道的呢?”萧熙寿笑道:“情形一辈子不会熟的吗?在日本要找这东西,越是情形熟的人,越找不着。你道是个什么道理?”熊义道:“那无非是怕情形熟的人知道了,去警察署报告,除此还有什么道理?”萧熙寿道:“不然。你们懂得日本话,情形熟悉的人,决不会到那里去。

    只我们不懂日本话的,去那里便当些。神田不是有个中国剃头店吗,你去那里剃过头么?”熊义道:“听说那地方脏死了,谁去那里剃头!”萧熙寿道:“是吗,你们不去那里剃头,自然不会知道有大烟。他那楼上有四盏烟灯,三杆烟qiāng。大土、云土及各种烟都有。”熊义喜道:“这是秦胡子命不该绝,偏巧遇了你在这里。教我去问,从哪里问得出?一辈子也不会问到你跟前来。你在那楼上吸过么?”

    萧熙寿道:“我素不吸那东西的。有个熟人,每天去吸。

    我的耳痒得很,两三天一次,去那剃头店挖耳,没一次不遇着他。见他又不是剃头,又不挖耳,脸上的烟容,和铺了一层灰相似。再看那剃头店的老板,也是满面灰尘之气,不由得疑心起来,把那熟人拖到无人之处,诈他一诈,就招了供。我要他带我到楼上去看,他起先不肯,被我纠缠不过,只得带着,做贼一般的,轻脚轻手摸到楼上,一股鸦片烟气味冲鼻透脑,我几乎吐了出来。举眼一看,那烟就和失了火似。迷迷两眼,一些也看不出人影子来。仔细定睛,才见有几点火星,埋在烟雾里面,原来就是几盏烟灯,横陈直躺的,几个半像人半像鬼的东西,两个共拥着一点火星,在那里呼呀呼的喷出烟来。熟人问我吸不吸?我连忙说,饶了我的命罢,还说吸,只闻了这一房子的烟气,不是极力忍住,早已吐出来了。”

    324

    熊义笑道:“神田那样冲繁疲难的地方,怎么警察也不过问,一任那些烟鬼吞云吐雾?”萧熙寿道:“我不也是这么问那熟人吗?他说中国人的事,日本警察管不了。我也不知道他这话怎么讲。日本小鬼差不多要跑到中国内地去管中国人了,中国人到他国里,怎的倒说他管不了?”熊义笑道:“怎得谓之管不了?你不知日本小鬼多可恶,他见神田方面中国人住的多,又多不懂日本话,每每闹出乱子来,警察拿了没有办法。

    他说那些中国人是化外顽民,只要不防碍公安,懒得理会。如中国人和中国人口角相争,闹到警察署去,他不问两造理由曲直,大家给一顿骂。因此,你那熟人说管不了,就是这么管不了的。”萧熙寿道:“中国人是巴不得小鬼不过问,好随心所yù,无所不为。怪不得上野馆里面,麻雀也有,牌九也有。”

    熊义点头道是,又道:“秦家托我的这事,你既有门道,就请你替我辛苦一遭何如?”萧熙寿见熊义托他去买鸦片烟,连忙摆手道:“这差使我不敢奉命,你已知道地方了,你自己去买来就是。坐电车来回,不要二十分钟。”熊义道:“我不是没工夫,也不是图懒,剃头店不认识我,未必肯卖给我。秦家等着要吸,索xìng不听说有处买,也就罢了。”萧熙寿道:“剃头店我也不认识他,本是贩卖这东西,不过表面上稍为秘密一点,你去我包管你买得着。”

    熊义知道萧熙寿的脾气,是个最厌恶下流的人,便不勉强,留他同在家用过午饭,萧熙寿自归大熊方。熊义只得带了些钱,乘电车到中国剃头店来。这剃头店,熊义不曾到过,在神保町一个极小极龌龊的巷子里面。仅有一间房,嵌了几面破损不堪的镜子,照得人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这便是理发的地方。楼上一间六叠席的房,设了三个烟榻。熊义见巷口上悬着“中国最优等理发处”的招牌,估料着在这巷子里面。一边抬头看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