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留东外史续集 > 第 35 章
    心放任,仍是不妥。不过你此时心绪不宁,从容计议罢了。湘藩那里,你放心,我自会对付。”林巨章摇头道:“在家庭中出了这种事,不能说得细故了。堂子里的人,真不能讨。无论是什么根底,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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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几年堂子里的饭,廉耻节cāo,便丧失尽了。”章四爷笑道:“只怪你所见不广,一顶绿头巾,哪压的人死?你不看内地的官场,谁的帽子不是透水绿的?能个个照你的样,那些做官的人,还得一天安静日子过吗?”林巨章道:“我没那么宽宏的度量。”

    章四爷笑了笑,别了林巨章,乘电车到了小石川肴町。远远的就看见朱湘藩门口,接连停着十多辆汽车马车,吃喜酒的,看热闹的,推进拥出,两个佩刀的警察,分左右立在那门口,驱逐闲人。章四爷走入大门,见门旁边一张小几,几上放着笔墨号簿,一个小盘子,盛了许多名片,使署的门房,坐在那里经理挂号。章四爷也拿出张名片来,门房接了看一看,撂入小盘内,低头在号簿上写了名字,即有昨日的那招待员过来,引着向左边那条石道上走去。只见石道两边,摆列各种样式的紫檀花架,架上各色的盆景。石道尽处,两株柏树,扎成两只狮子,张牙舞爪,和活的相似。走进玄关一看,里面廊檐,都用彩绸扎就栏杆,已有许多衣冠楚楚的来宾,在廊檐上谈笑。一问十二叠席的客房,四五个人团着一局围棋,在那里下。

    章四爷认识有邹东瀛在内,忙笑着招呼,问已行过了结婚式没有,邹东瀛笑道:“早呢,要到夜间八点钟。不知信了哪个星相家的话,说只有夜间八点钟,才不犯冲。本定了两点钟的,一听了这新奇学说,便临时更改起来,害得我们做客的,等得腰酸背痛。”章四爷笑道:“这学说真是新奇。在内地没开化的地方,常有时辰冲犯的话;不料这样文明的人,在这样文明的国内,行这样文明的婚礼,也信这些禁忌。我们不要坐在这里,等行过了结婚式,才能走吗?”邹东瀛道:“既来了,说不得要多等一会。你已见着湘藩没有?”章四爷道:“我刚来,还不曾见着。他在哪里?”邹东瀛道:“我也不曾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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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是事情忙,没工夫出来陪客。”章四爷踌躇道:“湘藩为人,应酬最是周到的,并且准备了这么多天,到今日应该事情都办妥了,怎的还忙得这样?”邹东瀛道:“我不是这么想吗?他们下棋的,来得最早,也没见着主人呢。”二人正说着话,那招待员带一个下女,双手托着一盘汤点进来,放在桌上,请章四爷吃。章四爷腹中正有些饥饿,吃着向邹东瀛笑道:“怎的他完全用着内地的旧格式?他那新房,想必陈设得很精致。等我吃过了点心,同去瞧瞧好么?”邹东瀛点头:“有志者,事竟成,这话真是一些不错。去年湘藩最初一次到菊家商店的时候,我正打那门首经过,还招呼他,谈了一会笑话。后来许久没通消息。虽曾听人说因这事,还闹过一会风潮,我也没注意。前几日忽然接了他请吃喜酒的帖子,才知道有情人真成眷属了。他们自见面到于今,不到三个月,怪不得湘藩得意。

    有好多青年,在那商店门首终年伺候颜色,得着一盼,即欣幸非常,哪个及得他这般讨巧?那些伺候颜色的人,真不知要如何羡慕,更如何妒嫉。”章四爷已吃完了点心,起身说道:“我们瞧新房去罢!”邹东瀛道:“我还不知新房在哪里呢。”

    章四爷笑道:“怕找不着吗?他家又没内眷,不妨穿房入室去看。”邹东瀛道:“莫说没有内眷,我来的时候,同时进来了几个女客,这里还有女招待员出来迎接呢。”章四爷道:“你认识那女招待员是谁么?”邹东瀛道:“怎么不认识?说起来,你一定也是知道的,就是曾秃子绰号癞头鼋的女人,康国宾女士。”章四爷笑道:“是她吗?如何不知道。但她怎的也跑到这里来当招待员呢,不是希奇吗?”邹东瀛道:“有何希奇!她早已和湘藩结识,今日来替湘藩帮忙,是题中应有之义,并且好像还有种作用在内。癞头鼋jiāo卸支部长后,手中存的几百块钱,都在那房东女儿身上用光了。近来的生活艰难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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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东几次逼着他搬,他房钱欠多了,搬不动。同党的人,因他有钱的时候,过于欢喜搭架子,看没钱的不来,于今窘迫起来,向人开口,人家都是对他一派挖苦话,说:‘你也要借钱呢?

    说哪里的话!我们穷光蛋不向你借钱就好了。呵,是了,你是怕我向你借,你就先开口,禁住我不好再说。’癞头鼋还竭力辩白,人家总笑着摇头,说他是说客气话。癞头鼋真急得没有法子,逢人便发牢骚,说革命党不是人当的,亡命客更不是人当的。只愁没有售主,差不多要chā着标发卖了。他女人今日来帮忙,说不定是想走湘藩的门路,要受招安呢。”章四爷道:“我们去找着她,要她引了去看。”两人便一同走出来。

    后事如何,下章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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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看洞房来宾闹笑话省姑母艳女得新知

    却说章四爷和邹东瀛二人走出来,由草场石道上转到礼堂,看那里坛上,十字jiāo叉悬着中日两面的国旗,一对烂银也似的蜡台,chā着两支比臂膊还粗的朱红蜡烛,中间一个斗大的宣德铜炉,烧得香烟缭绕。昨日见着的那几对花圈,一个个都配了木架,站班似的,八字式排列两边。两张花梨木月弓形的桌子,接连花圈摆着,上面两个菜玉花盆,栽着两支珊瑚树,足有二尺多高,枝干繁密。邹东瀛指着问章四爷道:“你知道这东西的来历么?”章四爷道:“什么来历?我不知道。像这般高大的珊瑚树,说得见笑,我还不曾见过呢。便是这两个盆子,一丝破绽没有,也不是易得之物。”邹东瀛笑道:“自然不是易得之物。上前年,北京拍卖清宫里的宝物,海子舆花了七千块钱,买了这两件,带到这里来,预备送他干老子大隈伯的寿礼。后来打听得有个留学生,带了一幅仇英的汉宫春晓图,有一丈二尺长、六尺多宽,大隈伯想买,因那学生索价太昂,要一万块钱,分文不能少。大隈伯鄙吝,不肯给那么多,jiāo易不成。海子舆知道,连忙找着那学生,也不还价,就是一万块钱买了,送给大隈伯,喜得大隈伯一只脚跳起来。既送了那幅画,这两盆珊瑚树就留在使署里。湘藩大概是借了来撑场面的,海子舆决没这样贵重的礼物送属员。”章四爷道:“怪道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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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夺目。七千块钱的代价……”

    话没说完,忽见康女士同着两个女客,一个西装、一个日本擎,年龄都在二十左右,一路笑谈着,从左边房里出来,大约也是想看珊瑚树。两个女客抬头见了邹、章二人,即停了步,待转过身去,康女士笑着止住道:“这二位不是外人,我都认识的,没要紧。”一边说着,一边向邹、章二人行礼。指着西装的绍介道:“这位是福建的林女士。”又指着日本装的道:“这位是安徽许女士。”邹、章二人只得向这两个女士行礼。

    两个女士经这一绍介,胆子就大了起来,不似见面时羞涩了,答了礼,也请问二人姓名。康女士也代说了。邹东瀛笑向康女士道:“我正找不着你,又不好进内室来寻,在这里遇着好极了。新房在哪里,请你引我们去瞧瞧好么?”康女士笑道:“你们男客,不去找男宾招待员,找我这女宾招待员干什么?我不知道新房在哪里。”章四爷笑道:“男宾招待员是些笨汉,哪里知道招待男客。贤者多劳,谁教你这女招待员,又和气,又能干,使我们男客,不因不由的都希望你来招待呢。”康女士耸着肩膊笑道:“像你这张会奉承人的嘴,可惜湘藩没请你来当招待员。”章四爷忙接着笑答道:“我若来当招待员,倒和你可以配成一对了。”康女士红了脸,轻轻的啐了一口道:“哪来的这般油嘴!是这么瞎说,看我可肯引你去瞧新房。”

    邹东瀛道:“我没有瞎说,你非引我去瞧不可。”康女士将身一扭,也不答白,陪着两女士看珊瑚树。邹东瀛道:“你真不引我去么?”康女士回过脸来道:“是真不引你去,你便怎么呢?”邹东瀛装模做样的说道:“你若真不引我去,我就有对付你的办法。那时却不要怪我。”康女士掉转身来问道:“你说有什么对付我的办法?”邹东瀛摇头道:“那如何能说给你听。我又不是油嘴,又没有瞎说要和你配对,你何必不引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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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要我用法子来对付,弄得你后悔不迭呢?”康女士偏着头,想了一会道:“我倒不信你有什么对付的法子,你就使出来我看。我不怕,也不后悔。”邹东瀛故意正色说道:“真不怕么?

    真不后悔么?此刻客没到齐,等到行结婚式的时候,中外来宾都齐集在这礼堂里,那时再请你看我对付的法子!”康女士听说得这般慎重,心里毕竟有些放不下,笑着说道:“你不要恐吓我。”随用手指着方才从那里出来的房门说道:“走这房里进去,过一个丹墀,那房门框上悬着一对大彩球的,不就是新房吗?你们自己不会去看,要我来引?”章四爷拍手笑道:“到底怕恐吓,一恐吓就说出来了。你认真问他,看他可真有什么对付的法子?”邹东瀛也笑道:“怎么没有法子?”康女士道:“有什么法子,你说,你说!”邹东瀛道:“这不就是法子吗?若没有这法子,你肯爽爽利利的告诉我听么?”康女士又啐了口,仍掉转身去了。

    邹东瀛同章四爷走那房里进去,果见一个大丹墀,丹墀内堆着一座假山,细看那假山上的楼台亭榭,穷极精巧,里面都安了极小的电泡。章四爷道:“看这假山的形势,不是日光吗?

    山顶上还有个湖呢。”邹东瀛道:“怎么不是。这湖叫中禅寺湖。你看这湖边的西式楼房,不也挂着一块小招牌,写着蝇头大的‘茑屋旅馆’四个字吗?就是这几条瀑布,也和日光的一个模样。”两个人正在看得出神,猛听得假山背后有女子说笑的声音,杂着脚步的声音,看看近了,二人避让不及,只得仍低着头看山。那些女子见有男客,匆匆的都走出去了,二人才转过假山,只见一个月亮门,门上悬一块横额,写着“明月清虚之府”六个字,从额上用彩绸覆下来,一边垂着一个大球。

    走进月亮门,房中铺着五六寸深的金丝绒毡,看那陈设的几案,是一个客厅的样式。章四爷道:“我们上了康女士的当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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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是新房,不是个女客厅么?这圆桌上还有吃剩了的烟茶呢。”邹东瀛四围看了看笑道:“没上当,新房还在里面。那大穿衣镜背后,不是有张门吗?这朱湘藩不知在哪里捞了一批冤枉钱,才能是这样的挥霍。”章四爷道:“还有哪里,怕不是我们大家的膏血!老袁不照顾他办飞机,我们今日恐怕没有这热闹看。”邹东瀛笑着点头,走近穿衣镜一看,只见一条猩红的暖帘,悬在那里,闪烁得人眼光不定,原来是大红素缎,用金线平了两条龙在上面,因此光彩shè人。

    邹东瀛正要撩门帘进去,忽听得里面还有女子说话的声音,忙停了手,退了两步,轻轻对章四爷道:“里面还有女客。

    幸而没有鲁莽。”章四爷道:“可恶康国宾不引我们进来,难道就这么退出去吗?且莫管他什么女客,让我悄悄的撩开门帘看看。”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口,撩开一线缝向里面张时,哪有一个人影!将头伸进去一看,哈哈笑道:“你活见鬼!还有女客在哪里呢?”门帘一撩,已跨进房去。邹东瀛跟进房,诧异说道:“分明听得有女人的声音在这里说话,怎的连影子也没有了?你看湘藩这东西多坏,这张床也不知是在哪里定造的,完全是一个诲yín的幌子。”章四爷看这床有五尺来宽,六尺多长,一块和床一般长大的玻璃砖大镜子,嵌在后面,照得人须眉毕现。镜框上面,雕刻着双凤朝阳的花样,那四只凤眼,及中间的太阳,都安着电泡。那垫褥下的钢丝绷,是一种富有弹力的,和汽车上的坐垫相仿。一头堆着一叠五花十色的被毯,一头堆着一叠绒枕,下面的和床宽仄一般,有五尺来长,上面一个小似一个,顶上的仅有七八寸长。章四爷笑道:“这枕头才是稀奇,夫妻两个怎用得着这么多?”邹东瀛大笑道:“你看尽是枕头的吗?”章四爷翻开看了看,也大笑起来。邹东瀛回头看见一张西洋螺旋椅,才坐下去,不觉哎呀一声。章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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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问怎么?邹东瀛攀着两边扶手,立起身来道:“你来尝尝这种滋味看。”章四爷看那椅,形式和平常睡椅差不多,只垫坐的地方,好像比平常略高些,望着发怔,不敢去坐。邹东瀛道:“野史上说隋炀帝有一种御处女的椅子,大约就是这一类东西。怪道康国宾不好意思引我们来看,原来湘藩这般不长进,新房里陈设这么些器具。”章四爷道:“你坐上去觉得怎么?

    如何外面一点也看不出什么奇异来?”邹东瀛道:“外面若看得出,也不为奇异了。你又不是处女,上去坐坐何妨呢。”章四爷出了一会神,有些不信,真个背过身,往下一坐,也禁不住哎呀一声,喊了出来;靠尾脊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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