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小姐夫人，老爷公子都就坐了。府上外请的戏班开始唱曲，先演了长公主点的曲目“塞外”，再演柔妃点的“离魂”。
秦褰在外头陪着大将军蒙龑四皇子轩辕瀚进去堂中。除了长公主与柔妃，众人皆起身。四皇子让众人免礼，一切随意。又和蒙龑一起，去向长公主，柔妃行礼。
轩辕瀚对着两位一拜“见过姑姑，嫂嫂。”
蒙龑亦行礼“见过母亲，柔妃娘娘。”
长公主让她二人免礼就坐。二人随了位次，和各位大人聊天。
秦韵坐在柔妃一侧，眼神正于四皇子轩辕瀚四目相对。心里正想到这四皇子正是自己母亲的幼妹，自己的小姨南宋穆的儿子。这位穆公主嫁入大秦，一路从十六御嫔，走至九妃，六贵嫔，四大妃，到今时受封皇贵妃，为众妃之首，皇后之下。
连四皇子亦是极受倚重，又和朝中诸位大臣交好，一心为太子效力，算是极有权势的皇子之一。
看见秦韵第一眼，除了其美貌之外竟然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不自觉的对着她点了点头。心下想着“怎么会和母妃有几分相似。”再回头时，秦韵将眼神挪到了别处。
秦韵不善言辞，又和诸位贵女不相熟。外加柔书与众人聊的融洽，更觉得自己插嘴不上，就带了丫鬟悄悄出去了。
柳林边上芙蓉树盛开，一树粉白二色的花开的明艳。树干上靠着的人手里拿着一把团扇，铺在脸上挡着阳光。丫鬟凌霜折了一支新鲜的芙蓉，给她插在头发上。
“小姐，今日来的人多。怎么就躲到这里来了，多接触些贵女，也认识几个朋友不是。”
秦韵也不放下扇子，闭着眼睛给她回话。“你看，该见的也见到了。两个姐姐也都认识她们，谈天说地，那里有我插嘴的地儿。”
“二小姐方才还带着小姐和郡主，柔妃娘娘说话呢。小姐也只说了几句就偷偷溜了。”
“算了，你没看着其他人看我的眼神么？三姐姐一说话，不但没我的余地。连同那些她熟悉的贵女们，都一副打量我的眼神。我不习惯，还不如出来晒太阳。”
“小姐性格也太淡漠了些，就少夫人还多聊上几句。就是二小姐三小姐，小姐该多来往才是。”
“你今日特别的唠叨，很热，你给我扇一扇。”遂把团扇给凌霜，又将丝巾盖在脸上。
四皇子正和离先生说话，谈论经史。远远的看着这边一幕，真如彩色画卷一般。心里想着“这位四小姐果真与众不同。”遂告别了离先生，独自向柳林走去。
凌霜正给秦韵扇风，见轩辕瀚走来。扯了秦韵的衣裳。“小姐，四皇子过来了。”
秦韵低头，丝巾落下来，左手接了。看着人来了，忙和凌霜一起行礼。“见过四皇子。”
“小姐多礼了，见小姐面善，正如见过一般。”
“四皇子玩笑了，秦韵虽然身在乡野，却不曾见过四殿下。”
“凌霜，去取些茶点来。”
两人在一旁的石桌上坐了下，凌霜前去取些茶点瓜果。一旁假山掩盖，人来的亦少。
“在下并非是见过四小姐，只是见了四小姐，便有一种认识许久之感。只当是故人久别，再相识了。”
“秦韵不过闺阁女子，怎么敢妄自和四皇子攀交情。”
“小姐多虑了。方才见小姐立在这芙蓉树下，是喜欢木芙蓉？”
“谈不上喜欢，只是木芙蓉临水而开，极容易存活，我喜欢生命力强的花草。”
“芙蓉有仙姿，却不如小姐。小姐如今可有上学，现在读的什么书？”
“秦韵自小长在外面，只是勉强认得几个字，不曾。不比三姐姐，诗书极通人又极美。”
凌霜带了丫鬟和茶点，放置在桌上。“小姐，这是府上新送的银猴白毫茶。并几样时兴的点心。”
几个丫鬟摆了点心，各自退去。凌霜给二人倒了茶后，又远远离去。
“高门之中，女儿家生存不易。不过今日看来，秦大人和夫人倒是对小姐极好。可见小姐孝顺。”
“孝顺本是子女的本分，高门不比宫廷，母亲仁慈，对所有子女也都是一样的。谢四皇子关心，只是闺阁中事，怎得王爷这么？”
“方才柔书姑娘说起四小姐的母亲名为素娥，是位大夫？”听到秦柔书说起她的出身时，才反应了正是以前见过的故人。仔细回想记忆中的样子，虽然带了斗笠，却和如今的样子不太相同，气韵也是两种样子。若说女大十八变，也不过是两年而已。
听得这话，秦韵明白了这秦柔书真是无风起浪，没事找事。“不错，我生母的确是大夫。”
“在下三年前路过金陵，好友病重，连太医亦束手无策。幸遇到素娥大夫，好友才得以痊愈。当日本想宴请素娥大夫，可是素娥大夫关心女儿，拒不赴宴。当日送大夫离开，小姐不过十三，不过两年，就出落的越发不同了。”
听了这话，秦韵心里先是一惊，面上却不曾表露出什么。“母亲带着我四处游走，许多事我也模糊了。不记得见过四殿下。”
“小姐当日带了斗笠，也不算见过。只是当日小姐体弱。今日所见，气韵也有所不同。想来是调理好了身体的缘故。”
“我回府前，身体极差。还是父亲请了太医调理，又送了各种补品。燕窝鹿茸，一日一日的补着，气色也才好些。”
“小姐国色天香。我终于明白为何前儿，要戴斗笠了。”
“四殿下说笑了，以前我脸上有天然的病症，红肿不堪。所以才戴了斗笠，不敢见人。说来也是福气，正是一场大病，反而脸上好了。也就不用斗笠加身了。”
四皇子听着她说这些，仿佛一件不要紧的事，想到以前见到的弱小影子。心里生了怜惜，还不知是吃了多少苦，才又今日。“如此，小姐受苦了。看时辰，戏也差不多了。在下陪四小姐入席。”
“如今回了家，便不觉得受苦。说来，也有些饿了，回去正好。凌霜。”
听得秦韵唤她，过来服侍。见着四皇子欲陪她同去，出言阻拦。“四殿下，小姐尚未出阁，若是和四殿下一同入席，只怕于礼不合。”
“正是这样，说话说得我都忘了。不如我先去，四殿下稍后在入席。”
见他允许，带着丫鬟去了。见秦韵走得远了，才慢慢走向大厅方向。
蒙龑与礼部尚书多谈了几句，又和宇文家的公子谈了些事情，多饮了几杯酒。出来透一透风。走到池塘一处，远远看见自己梦中时常见到的女子正往大厅走去。看得入了神，影子不见了才回过神来。继续往池塘一路走去。
凌香采了芙蓉，摘得入神。冷玉过来寻她，她一个玩笑，泼了冷玉一身水。两人闹着要打，也未假山这头有人。何况蒙龑武功极高，脚步与呼吸都轻，旁人亦听不出来。
冷玉正要打她，被凌香拦住手。“别闹，我正要给你说一件正经事呢？”
“什么正经事，你今日敢捉弄我，我定要讨回来。”就要去摸她的肉，让她发笑。
蒙龑看着那浅色绿衣的女子，正是船上秦韵的贴身丫鬟。
“别闹，正事。正经事。”
“什么正经事，我打了你再说。”
“后日是小姐的生辰，小姐只怕忘记了。我们得备些什么才好，否则凌霜姐姐怕要骂呢。”
冷玉听了，停了手。“小姐是不记得了，最近如此忙碌。不过，看来凌霜也不记得，也犯不着来骂我们。”
“只是咱们备什么才好呢？小姐一向什么都不缺的。”冷玉叨唠道。
“小姐喜欢满天星斗，难道我们还能摘下来不成，不如想点其它的。”凌香愁道。
“蒙将军。”
听到后头的声音，冷玉一个打了一个机灵。忙和凌香住了嘴。
蒙龑回头看时，正是来请他的小斯，传了话，原来是秦大人请他。
“老爷着我来请将军。”
随小斯回去，心里记住了方才丫头的话。蒙龑才走，假山后头又出来了一人。冷玉与凌香见到他，又查看四下午人，行礼。脸上挂了严肃，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嬉闹。
“既然她不记得自己的生辰，你们也不必提醒她。只将后日的事全部推了就可。”
两个丫鬟盈盈下拜，答“是。”
蒙龑一路走向大厅，一路想着那人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到了大厅，看着秦韵安静柔和，只觉得岁月静好。连他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就飘落在他的心里。面上仍然是没有表情，眼中多了两分柔软。这一幕，正好落在了长公主的眼里。
长公主见她入席后，一面和大夫人二夫人谈话，一面仔细观察着秦韵。
多年的直觉，让她一下就感觉到自己被人盯上了，真真如芒刺在背。心里盘算着，自己大概得罪了谁。今天那个四皇子，知道她多少事。拿起酒杯，直灌了一口酒。
晚些告病回去院子里，反正大厅也不需要她多折腾。
回去院中，芷汀就给她撤了首饰，端了一碗热汤来，秦韵端着汤一饮而尽。
“有吃的么？累了一天，实在是饿了。”
芷汀从丫头芸香芸芹手里接了饭菜，摆在桌上，又额外点了灯。“小姐没吃东西？怎么饿成这样。”
“这大户人家的宴会，根本就是为了聊天，交往，拉扯关系的。说是为我，实际上，我没半点用处，只一路行礼了。”
“小姐，宴会本来就是如此啊。和您吃东西有什么关系？”
“我本来看着菜色正好，拿起筷子才夹了一片鸭肉。还没有来得及放入嘴里，我那大姐姐柔妃娘娘就问话了。回了话，又得敬酒。才说完，正要再夹一块红烧肉，郡主娘娘又说要认识认识。好，再说完话。再夹一片鱼，二夫人又说起娘家谁谁妹妹，该认识一番。最后想着吃片点心，长公主又让回话。”
“小姐今日全是回话行礼了。看来饭没吃上，酒却喝了不少。”
“可不是么，再呆一会子，我就饿晕了。”于是端了饭碗，先是喝了一碗燕窝。又夹着各色菜肴，吃的津津有味。”
“冷玉做的蒸鱼吧，这水晶烩鸭和豆腐皮的包子是芷汀的手艺。最喜欢还是这道酸笋鸡汤了。”
“小姐爱吃就多吃一些，今日饿坏了。”
“饿不饿的也无所谓，凌香，你给我拿苦茶和百合熬一碗汤来。我一会儿用。”
芷汀倒了碗甜汤，又放了一枚阿娇玫瑰红糖端给她。“小姐怎么会这么怕饿？”
“以前练功，时常三天两夜没东西吃。后来四处奔波，连口热的都吃不上，能有几个好好吃饭的时候，当然不能饿着自己。”
“小姐说的是。”
凌霜手里那些小册，又带了丫鬟，抬了十一二个锦盒过来。“小姐，这是各家送的礼物。全部登记造册了，寻常的也放回了库里，只赏人就是。这几样还可以的，给小姐送来过目。”凌霜把册子给她，秦韵接了册子，仔细端详。
凌霜开了一个盒子。“少夫人娘家送的是一块水晶打磨的月神樽。避邪保平安的。水晶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一整块纯白透明的水晶难得，东海一年也寻不出一块。”
秦韵看着那樽嫦娥雕像，果然美轮美奂，巧夺天工。“看来，宇文家是真的挺富裕，这成色，当属贡品。”
“小姐，将军府送的是一把白玉剑柄的银制宝剑。上头雕刻的云纹是吉祥神兽。锋利得很。”
“难道是让我去劈柴么？你拿来我看看。”秦韵手中握住白玉宝剑，打开来看，寒光凌凌。想到当日舞剑，原来是这个含义。
“小姐，旁的也就算了。柔妃娘娘送来了一张刺绣图，是素娥夫人的。”
秦韵张开，是一幅双面秀，正是素娥，还是极美之时的她。“只是不知大小姐是什么个意思？”
“她这是告诉我，她能查到素娥年轻的容貌，亦能知晓我在这里的一举一动。表面是关心我，怕我思恋母亲过度。实际上是在提点我。”
“小姐，这怕是大夫人的意思。”
“管她谁的意思，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看，我再得宠，也不过是区区外室女儿，地位连庶出也算不上，她们一再提点。除了防备父亲的宠爱，看来也有当年留下的后遗症。”
芷汀想起所查之事。“素娥姑娘离去后，老夫人就病倒了，未坚持许久就病逝了。且有人传，当年老爷为了素娥姑娘，官也不做了，差点休了大夫人和一众妾室。”
“难怪了，原来是有这么一件大事在里头。我说，怎么提点几次，又没有什么大的动作。若说没有手段，也不会今日秦家的这规矩，就是下人也不敢行差踏错。”
“小姐，这里还有一件四皇子府送来的礼物。”
“不看了，留着存在库里，以后留着赏人。剩下的也都收起来。”
凌霜领命，带了丫鬟收拾了下去了。
“芷汀，备热水。我泡一会儿，也睡几个时辰。”
入夜，众人离去，大夫人派人来瞧她也只是睡了，想着累了一日，也就不让人再叨扰。
众人才休息，秦韵起了床。累了一天，睡这几个时辰也恢复了些。将桌上温好的绿茶汤喝了，一下子更精神了。又在人中上涂了薄荷油。
芷汀与凌香给她更衣，白色长衣，黑色外袍，又戴上贴身的面具。开了窗，两个丫头随她而去。三人轻功极高，半点影子未惊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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